《假如一切都有天意》八度清凉

5、第 5 章

　　这种安静的日子持续到了第五天。我们虽然说话不多，更不会有肢体上的接触。但每次进出监区她都会小心的拉着我的衣襟，紧紧的跟在后面。这场面如同一个大哥哥领着邻家的小妹妹偷偷的经过祖母严守的过道去外面撒野，让我有保护她的冲动。但一旦进入工作她就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镇定自若，干净利索。虽然面对的是一个个的阶下囚，她从来不会另眼相看，动作干练并不缺乏温柔体贴。她的这种转变让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天我准备要捉弄一下这个胆小的丫头。刚出监区的第二道门，我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来故作严肃的说：
　　“停下，听什么声音？”
　　她愣了一下，立住脚，竖起耳朵，忽闪着那双迷人的大眼“没声音啊！”
　　“听没听到哭泣的声音？”
　　“没有啊！你别吓我啊！”她显得有些惊恐。
　　“听说前几天这里有个关押的人抑郁自杀了，没救过来，死在了这里，死之前的晚上哭的很悲惨。”
　　“啊！”
　　刘雅丽迅速扔掉了检查箱，双手抱着我的右胳膊不肯松开。我憋不住放声大笑，她立刻猜出了我在捉弄他。生气的说：
　　“好啊，袁老师，你竟敢捉弄我，罚你提检查箱”
　　我笑着捡起地上的检查箱问她“刚才看你在监区给他们查体的时候镇定自如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故意装小胆的呢”
　　“哼，不理你了”说着自己在前面走出了监区。
　　有了这次的捉弄，她与我反而不再那么拘谨了。她的话语也逐渐多了起来。让我不仅仅给她讲专业的知识，她还向我探讨生活和人生。问我在美国求学的经历，生活中的爱好等等。一旦打开了话匣子，我就会滔滔不绝---反正有的是时间。加之我平时爱好广泛，涉猎的知识五花八门。用我这当年全校演讲比赛亚军的口才，口若悬河，旁征博引。我给她讲一些前言的专业知识，讲天南海北的趣闻，讲我与各位老师的恩情，讲大学期间的趣事，甚至讲国学，聊艺术，谈音乐，评美食，讲我在美国求学的故事，讲美国人的幽默，讲我的理想与抱负......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双手托着粉嫩的小腮，撅着小嘴，忽闪着那双迷人的大眼，静静的聆听。我讲的口干舌燥，她听得如痴如醉。讲累了，她会默默的为我倒上一杯水，或者将洗好的草莓、樱桃等水果放在一次性纸杯里，递到我的面前。笑着说：
　　“敬我人生事业的良师益友---袁哥”
　　我欣然接受，说真心话，我很受益于这种幽默式的温情。
　　时间过得飞快，我们之间的友谊也在迅速升温。每次检查完毕，门一关，倒上一杯水，就开始了我们的畅所欲言。没有主题，没有目的。事业、家庭、友情、爱好、文化、诗歌、旅游、电影等等都是我们畅所欲言的话题。女人一旦打开心扉，也会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她对我讲她在校园里的寝室的故事，讲喜欢的明星，讲喜欢的美食，讲旅游过的城市，幻想着某天去某个想去的地方......我会笑她太浪漫，爱做白日梦。她会嘟着小嘴说我大男子主义，我回击她的小资情调。欢快的笑声不时的溢满整个房间。随着时间的推移，由陌生到熟悉再到默契，我对她的称呼也由刘雅丽逐渐变为雅丽直至后来的---丫头，她对我的称呼也由袁老师到袁哥直至后来的大海龟。跟丫头轻松愉快的时光让我暂时忘却了工作、升职等的带来的烦恼。第一次发现人生也可以换一种简单的活法。
　　这天早上给关押的人员查完体，回到医务室。刘雅丽抱怨道“生活是不是有些过于单调了？每天除了那两次的查房时间活动一下身体，剩下的时间大部分就是在这里干坐着，我今天早上在餐厅门口的电子秤上称了一下，比来之前都胖了两斤多了。这样下去都养成猪了”
　　“最近猪肉的价格可不低啊！哈哈”我打趣的揶揄她。有时看到她嘟起小嘴巴略带嗔怒的样子其实挺可爱的。她好像逐渐习惯了我的揶揄，面部并没有露出一丝生气的样子。
　　“袁哥，最近小女子厌倦了这种养猪式的生活，你偷偷带我出去换换空气呗？咱中午不是可以休息两个小时嘛，您老人家就少睡一天午觉，出去兜兜风怎么样？”她眼巴巴的望着我，希望我给她个肯定的回答。
　　“女人啊就是耐不住寂寞！”我继续揶揄她。
　　“好不好嘛？”她开始撒娇。
　　“你可以自己出去嘛，西面有条小路可以爬上后山，上面风景还不错”我告诉她。
　　“好啊！你是不是自己偷偷出去过？你自己去爬山也不带上我，太不把我当朋友了，以后不理你了”这次她还真有些生气了。我看着她嘟着小嘴的样子，暗自高兴。一上午她的话少了很多，我安静的上网，她玩手机游戏。
　　午饭后，她慢吞吞的跟在我后面向餐厅外走去。出了餐厅门，我转向外面的大门走去。
　　她在后面喊“大哥，中午吃多了撑的不认路了吧？”
　　我没有回头边走边说“我打算去后山遛遛我们家的小猪去”
　　听到这里她兴奋的冲了过来，双手搂住我的右胳膊。“那一起呗，我也得遛遛我们家的大海龟”
　　她欢呼雀跃的跑在前面，如同刚出笼的鸟儿。让人想起了陶渊明的那首归田园居里的两句诗：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那种敞开胸怀拥抱大自然的愉悦再美的辞藻在他面前都会逊色。
　　正午的阳光温暖而舒适，天空淡蓝，远处弥漫着淡淡的雾霭，不是很开朗。沿着上次的小路上山。与其说这是路，倒是应了鲁迅老人家的那句话：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这条小道就是多少个上山游玩的人踩出来的山道。小路西边的山脚下有个小小的樱花林，几十株的样子。樱花正打着骨朵，零星的开着，淡淡的香气弥漫开来，深吸一口气，沁人心脾。沿着山路上行，石岩杜鹃开的正艳，火红的杜鹃花随着山脉延绵起伏，如同半面锦缎铺在山坡上，繁花似锦，非常惹眼。几只蝴蝶和蜜蜂在花丛中飞来飞去。山上古老的松柏散发着浓郁的清香味，让人感觉神清气爽。刘雅丽兴奋的走在前面，我第一次仔细审视她的背影。她身穿一套合体的粉白相间的运动服，脚上穿着一双洁白的休闲鞋。身高一米七，身材苗条，凹凸有致，淡黄色的头发下端烫出波浪卷，用黑色的头绳简单的绾在脑后，白皙细长的脖颈，杨柳细腰，圆润的翘臀，修长的双腿，无不散发着青春美女的活力。每个正常的男人看到一位如此俊美的少女背影在眼前晃动，都会心旌摇荡。我敢说如果她去参加个选美比赛，肯定会得个奖。
　　遇到陡峭的地方，刘雅丽会前面等着我，回过头来，不说话，笑眯眯的伸出手来让我拉她一把。一开始我有点犹豫，心砰砰的乱跳。不过想了想也没什么，这么幽静的地方周围被高高的电网拦着，在这春意盎然的正午，所有的人应该都在吃午饭或者在家里打瞌睡，再说外面的人也进不来。于是坚定的拉起了她的手。她的手修长而又柔软，只是有些微凉，牵着她的手，爬了有几十米的样子，不知是紧张还是劳累，手心里竟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爬上山顶，望着远处渺小的汽车、房屋、行人。张开手臂，昂起头，深吸一口气，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我的怀抱里。刘雅丽没有了上山时的兴奋，忽然沉静下来，坐在一块光滑的岩石上，一只手放在膝盖上，一只手托着下巴。也许是累了，也许是被大自然的美景震撼到了。她静静的望着远方，没有言语。山风吹乱了她的秀发，她伸出修长的手指，理了理头发。我站在她的侧面，看到如此一位端庄、安静的美女融入在这绝美的人间四月天里时，让我想起了在国外的一次画展上看到的一副俄罗斯的油画。
　　沿着山路缓缓下行，在半山腰，我又看到了那块斑驳破旧的水泥路。因为时间还早，我提议去一探究竟。她又恢复了兴奋活泼的一面，欣然同意。水泥路坑坑洼洼，不是很好走。遇到有积水的地方，我比较绅士的伸出了右手。她很自然的将左手放在我的掌心，我也没有了先前的尴尬，搀着她的手，笑嘻嘻的小心跳跃着前行。正午的阳光温暖和煦，路边野地的樱桃花开的正艳，林间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吵闹着。在这幽静崎岖的山弯里，我拉着她的手，心底升起一股暖流，有种爱情的幸福感涌上心头。拐过水泥路，前面地面宽阔起来，水泥路的尽头竟然出现了一座古建筑。期初还以为是寺庙，走进一看是一处破败的四合院。四合院依山而建，虽已破败不堪，但单从外面的装修来看足以知道这里曾经的繁华。大门的红油漆已经褪色，斑驳不堪，有些地方的漆面已经脱落，露出原木的底色。门半掩着。
　　我说“进去看看？”她有些紧张，但没有拒绝，紧紧跟着我。准备进门前，她双手抓着我的胳膊胆怯地说：
　　“这荒山野岭的，不怕有怪兽吗？”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怪兽？就是也早就被别人抓光了”我在前推门而入。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只要风吹过树梢的声响。
　　房子虽已破败，窗子也已损坏，房内还有些破旧的木制器具。精美的雕花窗子和房檐的木质花纹无不透露着曾经的繁华。院子里假山、小桥、流水、名贵树木依然存在，长时间没人打理，流水已成为一滩死水，水底长出幽绿的青苔，假山部分也已倒塌，上面杂草丛生。鞋子踩在房前连廊的木地板上“咯吱咯吱”的响，给这个寂静破败的院落平添了一丝神秘。虽然是正午，因为坐落在这荒山野岭，却也透露出一些阴森恐怖。她紧紧的抓着我的胳膊，一步也不肯远离我。沿着西南角的下屋我们一个一个房间的欣赏着这破败的美。雕梁画栋被蜘蛛网缠绕着，落了厚厚的一层灰，有些地方还能看到彩色的漆纹。我们边走边看，感叹着当初这户大户人家的繁华，又是什么原因走向了没落？
　　忽然一直野猫从西边的耳屋里窜出来，呜咽的叫着，一下越到了房顶。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刘雅丽“啊”的一声扑到我的怀里。她柔软的身体在我怀里颤抖着，抓着我的胸口绝不松开。我也一时被吓的蒙了，心突突的跳着。定了定神，再也没有勇气和心思看下去了，半抱半拉着她慌忙的逃出了大门。走出很远，当那座四合院已消失在背影里以后，她紧抓的双手才慢慢松开。等到拐上了入山的大路后我们再次回首，那个四合院早就掩映在那片松林里，没了一丝踪影。我们面面相觑，然后指着对方开怀大笑起来。这次野外爬山、探险以这种狼狈的方式告终。
　　有了刘雅丽的陪伴，生活变得简单而快乐。有时我在想，在这没有尘世的打扰，安静的角落里，就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也是人生的一大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