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喜甜》徐丹瑛

15、第十五章

　　自打母亲去世后，喻喜甜的人生观就是歪的，进入青春期开始，她的爱情观也是歪的。她逐渐把钱作为生命的中心，对生活的态度也愈发随心所欲，没有失望，同时不抱有过多的希望——她知道自己的消极意识，可不愿改变。

　　所以当束旌声忍不住把她拉到杂物间质问她和张中赫关系的时候，她用一副百无禁忌的态度反问他：“那又怎么了？”

　　束旌声觉得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冤屈，哑声道：“可甜甜姐，你是我的女朋友啊……”

　　我们分享作业，一起吃午饭和晚饭，你还给我买了皮带，这一个月的经营，难道是假的吗！

　　喻喜甜不作声，双手环胸，后腰靠在一只一米多高的收纳柜上，她低着头看鞋跟，偶尔抬头看一眼头顶绕着大灯转悠的蚊群。

　　——他不喜欢她所表现出来的无所谓的样子。

　　“你、你喜欢他吗？”束旌声背脊发颤，心情悲壮，生怕下一秒就听到他不想听见的答案——可他却偏偏忍不住要问。

　　“差不多吧。”她说。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就那样。”

　　“就那样是什么意思？”

　　喻喜甜抬眸，厌倦地看着他：“你很烦。”

　　束旌声很快不争气地红了眼睛，对甜甜姐他总是这样，敏感而容易脆弱。还记得小时候一起玩仙女棒的某个冬日夜晚，甜甜姐炸伤了手，回去哭鼻子的却是他，自打那时喻喜甜就觉得是个小怂包，可她却不知道，他哭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担心她。

　　他的唇抿成一条直线，面色黯然无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喻喜甜没打算瞒着他，因为她非常清楚自己的目标，既然春晓已经采取行动追求张中赫，那么她的行动也是必然的。早晚有一天，她跟束旌声的“临时”关系要画上句号。

　　“我觉得咱们不太合适。”她说。

　　他看着她，想说：可是甜甜姐，当时是你先说要在一起的。

　　“咱们也算是从小玩到大的，我清楚你的性格，你也知道我这德行，咱们不合适。”她又说。

　　虽然这个时候再说不合适，有一点点迟……但该说的还是要说。

　　静谧的空间，空中的浮动尘埃似乎都要停滞，他不相信她的话，却无法从她透彻的目光中找到任何一丝谎言的成分。

　　“我喜欢你，甜甜姐。”束旌声说完这句话，眼泪啪嗒一下子掉了下来。

　　大概如她所说，他真是个怂包。

　　喻喜甜又不说话了。

　　“我一直都喜欢你，甜甜姐。我以为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但是我们却在一起了，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任何的奖项和荣誉叠加在一起，都不如跟你在一起高兴……”

　　束旌声个头高大，抽泣时却像个孩子。他抬手用衣袖抹去了眼泪，继续用满腔真诚说：“我不知道张中赫是什么人，但是你们认识才几天，我，甜甜姐，你已经认识我十几年了啊……”

　　听他说到这里，喻喜甜内心某处忽然有阵酸楚，觉得这小孩怪可怜的，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觉得而已。她不想再谈这个话题，转而说：“我们走一步看一步行吗？”

　　“你会和我分手吗？”束旌声步履维艰，他害怕甜甜姐要跟他分手！

　　“再说吧再说吧。”

　　喻喜甜扯了扯自己衬衫衣角，拍了拍校裤沾的灰，欲从束旌声和门板的夹缝中溜出去。

　　然而束旌声猛地拍紧了杂物间的门，一鼓作气把甜甜姐压在门板上，他双手制住她的肩，喻喜甜由此一阵吃痛。

　　天花板震荡，下垂的白炽灯也随之晃了晃。

　　“束旌声你要……”死啊……

　　半句话被他咽进了肚里。

　　他吻住了她。

　　他的眼神忽而叛逆而决绝，像头离了群的年轻虎狼那样一意孤行，逼人的目光似乎要穿透进她的眼里，这时喻喜甜再想挣扎逃脱，已经来不及了。束旌声蛮横地压制着她，并曲起一条腿应对她毫无章法的抵抗，当然他的吻，也是没有任何技巧和节奏的。

　　喻喜甜双手抵着他的肩膀受他凌乱的啃食，不得任何呼吸或者说话的间隙。但束旌声毕竟是个蓬勃生长期的男孩子，他有与生俱来的天赋，没一会儿便把握了节奏，身体放松下来，将人一把搂进了怀里。

　　这个吻开始变得湿 | 润，从束旌声单方面的进攻变成双方的交融，他内心压抑着的愤怒与不平全融进这个吻里，紧闭着眼，生怕醒来就会看到甜甜姐厌恶的表情，同时又胆小心惊，也许，这就是他和她的最后一吻……也许。他们从头至尾，只会有两个吻！

　　没多久，喻喜甜累了，也厌了，趁他一时松懈而将脸撇向一边。她看着角落里堆满的扫把和簸箕，忽然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就像个应该被扫除的垃圾，不喜欢人家却还享受人家的吻。束旌声失去支点，整个人前倾俯在她上身，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与甜甜姐贴得极近，连她泛红脸颊上的细细绒毛都看得见。

　　他和她，好亲密。

　　她用手背敲了敲他因紧张而绷起的腹部：“起开。”

　　束旌声倏地脸色通红，果真腾开半米距离，喻喜甜淡淡地望他一眼，抹了抹湿润的嘴角说：“我先回去，你过十分钟再来。”

　　·

　　喻喜甜和束旌声分手，没有选在这一天，可能是不太忍心吧，她想让他有个心理准备的过程。但这孩子，真傻得可爱。

　　国庆第一天中午喻喜甜回到姥姥家，束旌声非常兴奋地找了过来，捧着ipad准备制订约会计划，喻喜甜坐在沙发上一件麻木的看着纯真的他，为什么面前这人表现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天性乐观吗？

　　喻喜甜姥姥切了水果热情招待：“小束你吃啊，多吃点，正长个子呢！”

　　束旌声特给面子，塞了块哈密瓜在嘴里，轻快道：“谢谢姥姥！”

　　“哎，小束真乖！”

　　姥姥收拾完东西在束旌声边上坐下，越看他越喜欢：“瞧这孩子白白净净的，会读书还有礼貌，那个词儿怎么说的来着，校草！小束在学校，是校草吧？”

　　小束收起ipad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说：“姥姥开玩笑了，我就一般，一般。”

　　“哪儿一般！我看不一般，你说是不是，甜甜？”

　　甜甜干笑：“您不是要去张奶奶家割韭菜吗？”

　　姥姥被她一提醒，折腾到一半的思绪回来了，沙发没坐热就站起来：“我得去割韭菜，和馅儿，饺子皮还没买……小束啊，你晚上留这儿吃饺子啊，姥姥给你包韭菜饺子！”

　　“啊？”小束看了眼甜甜姐的眼色，没发现异样，便说：“知道了姥姥！”

　　随着姥姥离开家，碰上门的瞬间，喻喜甜双腿盘在沙发上，她问束旌声：“你怎么还要来找我呢？”

　　束旌声回答：“我怎么不能来找你呢……”

　　“唉……”

　　喻喜甜挠了挠头，叹口气说：“我们恢复到之前的关系吧，做个普通的邻居，或者你喜欢的，姐弟，爱啥啥，啥都行。”

　　束旌声的热情好似被一盆冷水浇熄：“甜甜姐，那天我们都那样了……”

　　“哪样了啊？！”喻喜甜拔高音量，不爽的表情登时暴露出来。

　　“不是接吻了吗。”束旌声小心翼翼地说，他的双手紧紧攥着ipad，关节处一阵青一阵白。

　　“接个吻能代表什么！”喻喜甜把她真正想说的话憋了回去，她原本想说的是：跟我接吻的人多了去了，要是个个都得跟我谈对象，我真得去跟孙猴子学学七十二变！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她理亏，太难听、太伤人的话，还是得收敛一下。做人好难。

　　束旌声收了收下巴，低沉道：“我本来想跟你一起去看电影的，我在科幻片和爱情片之间犹豫了很久，才决定向你推荐《爱在樱花盛开的地方》，看来你不是很喜欢。”

　　你不喜欢我选的电影，也不喜欢我。

　　喻喜甜替自己捏一把汗：“我不想骗你，现在我跟张中赫正在接触，如果你不能忍受，我们可以恢复到之前的关系。”

　　“之前的关系？”束旌声笑得冷冷清清，“真就是同学关系，邻居关系，或者姐弟关系？”

　　“随你啊！”

　　束旌声沉默了一会儿，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自欺欺人的本领，他站起来向甜甜姐伸手，忽然灿笑说：“我什么都能忍。甜甜姐，咱们一起去看科幻片吧！”

　　喻喜甜坐着向他斜眼：“？？？”

　　后来喻喜甜还是跟他去看电影了。她搞不懂他的脑回路，他也摸不透她的想法。一场电影下来，该笑的都笑了，该哭的却没哭，两个人面对电影里面的生离死别，表现得都是，苦哈哈。

　　很多年之后喻喜甜谈起这次倔强的时候，老束同志终于能给出合理的解释。他说：当年的我除了是喜欢你的人之外，我还是个学霸。作为学霸，必须得有刻苦钻研不屈不挠的进取精神，这种精神不仅仅要表现在学习过程中，更应该表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尤其对我爱的人，你，小甜甜……

　　喻喜甜：够了够了。嘴上说喜欢，我看你前17年都没有什么动作，你早在哪儿呢？

　　老束顶着被打死的风险：当时您的老公正在健康的成长发育中，您怎么忍心让一个未成年……

　　喻喜甜：得得得闭嘴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