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攀》阿拆姑娘

9、多么小的几率

　　美国，阿拉斯加，某顶级私人医院。

　　这里住进了一个病人，深夜时候安排了紧急手术。

　　沈瓒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胳膊抵在膝盖上，头重重地埋了下去。

　　昨天赶了最近一趟航班飞过来，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六个多小时了。

　　走廊尽头的大门被打开，又随即重重地关上，紧接着脚步声传来，沈瓒抬头，刘海扎进了眼睛里，刺得眼睛发痛。

　　私人医生埃尔走过来，摘下了口罩，看到沈瓒眼角猩红，微微弯了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他已经脱离了危险，进入观察期。”

　　“现在能进去看看吗？”沈瓒低声问了一句。

　　“抱歉，暂时还不能。”

　　沈瓒点点头，下意识去摸口袋，却适时看到墙上的禁烟标识，手悻悻的收了回去。

　　“沈瓒，你现在需要休息。”埃尔出于人道关怀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我可不想刚给你爸爸做完手术，立马就轮到你。”

　　来自外国友人生硬的关怀。

　　沈瓒煞有介事地点头，“知道了。”却转身掏出了手机联系助理，埃尔见劝不动，也摇摇头走了。

　　都是为钱卖命，只不过有些人卖得多，有些人卖得少罢了。

　　那头电话响了一下之后立马被接通，“消息封锁住了吗？”

　　“内陆那边没有风声，应该不会有报道。”

　　“我养着你是让你跟我说应该的吗？”沈瓒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波澜。

　　“是，确定不会有报道……”不等那边说完，沈瓒已经挂掉了电话。

　　他赶着最近一趟航班，连等着见父亲一面的时间也没有，赶回国内公司坐镇，主持大局。同时不能让旁人发现，集团董事长手术住院的事情。

　　－

　　宋迹然有条不紊地把事情说完，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上位者，明明那么艰难的事情，被他说出来，轻巧又简单。

　　他摇了摇杯里的红酒，看着陆星儿，并没有丝毫等待答案时的紧张感。

　　陆星儿讨厌这种感觉，连带着也讨厌他这个人。

　　利弊都不由得她权衡，一切脉络都被剖析出来，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摆到了眼前。

　　“好。”这种境地，陆星儿没得选，“我答应你。”

　　听到这个答案，宋迹然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仿佛事情本该如此，朝着他的掌控向前发展。

　　他点点头，示意陆星儿可以走了，陆星儿下了楼，成远已经在外面等着，他帮陆星儿拉开车门，陆星儿说了一个地方，他点点头，发动了车子。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停车。”坐在后座的陆星儿突然开口，成远不明所以地踩下了刹车。

　　陆星儿打开车门，走到路边的水果摊，仔细挑了一篮子水果，她挑水果的样子格外认真，似乎这是件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成远走下车，伸手想要帮陆星儿拎水果篮，陆星儿避了一避，她抱着篮子，对他客气疏离的道谢，说不用，成远只好上前一步帮她打开车门。

　　医院到了，陆星儿下了车，成远帮她把行李箱从后备箱拿了出来，道谢之后，陆星儿一手拎着水果篮，一手拉着行李箱，进了医院。

　　九楼一间病房外面。

　　陆星儿在病房外站了两分钟，才有些忐忑地伸出手推开了病房的门，病床上空空如也，被子叠得规规矩矩的。

　　陆星儿心里一颤，慌忙跑出来，拦住了一个护士，“请问903号病房的病人呢？”

　　“哦，刚刚护工推着903号病人下楼散步去了。”陆星儿悬起的一颗心落了地。

　　她回到病房外，把行李箱拉了进去，果篮子放到了病床旁边的桌子上，匆匆下了楼。

　　绕着医院找了一圈儿，最后在大树下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陆星儿慌忙跑过去，望见护工正给她母亲披上了薄毯子。

　　“张阿姨。”陆星儿走到她们身旁，瞧见母亲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

　　住了院的翁丽萍不再操劳，但依旧老了许多，鬓角生了白发，眼角也多了几道细纹。

　　这个女人，命不好，苦了一辈子。丈夫不值得依靠，生病倒下了，膝下也没有儿女照料。

　　“你回来了。”张阿姨细心帮翁丽萍掖好毯子之后，直起身子看着陆星儿，“你母亲刚睡着，她醒着的时候，也常念叨你呢……”

　　“她最近怎么样？”陆星儿发现自己只能苍白地从别人口中得知母亲的近况。

　　“她这两年精神不太好，白天睡着的时候总比清醒着的时候多……”

　　这几天陆星儿是在病房里度过的，她让张阿姨回家休息几天，自己照顾母亲，她醒了陪她说说话，削个苹果。

　　张阿姨的话确实不假，通常说不了一会儿的话，她就疲态尽显，有时候陆星儿说着说着，转头看过去的时候，翁丽萍已经睡着了。

　　陪着翁丽萍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左右，陆星儿才带着行李，回了以前住的屋子。

　　收拾好了东西，陆星儿也闲不了，她还得在座城市里讨生活。找了几天，一家快餐店里缺人，陆星儿不挑工作，忙接了下来。

　　工作内容是在店里当服务员，同时也送送外卖。

　　这天，凌晨十二点半，陆星儿接了最后一个单子，快送达的时候出了岔子，跟一个逆行的车撞上了，腿擦破了点儿皮，外卖也洒到了地上。

　　陆星儿看到那女人后座上还带着个孩子，孩子似乎有些不舒服。深夜跑出来，应该是孩子病了。女人脸上很是焦急，陆星儿没多说，摆手让她走了。

　　自己却不能一走了之，陆星儿不想丢了这份工作，在路上仔细想好了怎么赔礼道歉的措辞，硬着头皮敲开了那户人家的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对视上的两个人都愣了一愣，“你怎么在这儿……”

　　偌大的城市，多么小的几率啊，偏偏她接到了他的单子。

　　“我来送你订的外卖，但是出了点儿意外，抱歉。”

　　陆星儿准备得充分的致歉词，在沈瓒面前，突然说不出口了。

　　沈瓒这才分出些神打量了陆星儿一下，见她穿着短裤，左侧小腿上有凝固的血痕。

　　他侧着身子让出了一条路，眼神示意，陆星儿下意识跟着进了屋子，沈瓒扶住门的手推了一下，门应声关上。

　　他这么客气？她没送过来外卖，他还请她进屋喝茶？

　　“医药箱在楼梯右手边第一个房间的柜子上放着，厨房的冰箱里有足够的食材，一个小时之后我下楼。”

　　沈瓒说完便转身上了楼。

　　留准备喝茶的陆星儿一个人在原地眨了眨眼睛，前后转变太快，她没反应过来。

　　沈瓒刚才已经将大部分文件处理完毕，本打算先吃个饭，现在被打乱了，他临时通知了下去，提前开了视频会议。

　　陆星儿站在原地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了沈瓒的逻辑，她没送过来他的外卖，做一顿饭赔给他，不算过分。

　　陆星儿走进厨房，打开了冰箱，里面的食材倒是挺丰富，她想了想，就着手开始做。

　　沈瓒给的时间有限，但这顿饭，陆星儿做得格外用心且卖力。

　　她希望沈瓒吃了能满意，不说感动得热泪盈眶，起码不要投诉她，被投诉一次不知道是扣工资还是离职，陆星儿不做这亏本儿的买卖。

　　半个小时后，陆星儿端出一碗热腾腾的面放到了客厅的茶几上，她思考着自己是就这么走还是等沈瓒下来。

　　出于对顾客的尊敬与卑微的讨好，陆星儿决定还是等沈瓒下来，为自己美言几句，挣扎一下。

　　楼上书房。

　　沈瓒开完会议，切断视频，抬眼看了看墙上的钟，起身下了楼。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碗面，细碎的葱花洒在上面，还贴心地煎了一个蛋放在碗里，朴素且家常。

　　陆星儿已经靠在沙发的一侧睡着了，她头发被一个皮筋低低地绾着，有几绺滑到了侧脸上，身上还系着围裙，缩着身子，样子乖乖的。

　　不知道哪点触动了沈瓒，他看了陆星儿半晌，仿佛不认识这个女人一样。

　　过了良久，才摇摇头，眼角流露着意味不明的笑，“敢情拿少爷我这儿当旅馆呢。”

　　沈瓒没吵醒她，在桌子旁坐下，安静地吃了起来。

　　吃完起身的片刻，眼睛瞄到陆星儿腿上的伤痕，眉头皱了皱，她怎么不乖乖听话，这女人受伤都是这么听之任之的吗？

　　沈瓒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容易磕着碰着，好像见过的没几面里，她就带了两次的伤。沈瓒神游着，等回了神，他发现自己手里已经拎着医药箱了。

　　沈少爷莫名其妙来了脾气，将医药箱“砰”得一下扔到茶几上，发出不小的声响，似乎那是个烫手山芋。

　　即使是这样的响动，陆星儿依旧没醒过来，她倒是睡得安心。

　　沈瓒站在茶几旁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挣扎了一会儿，他轻轻挨着陆星儿面前，半跪到了地上。

　　沈少爷还是第一次帮别人包扎。

　　他不觉得这是他在对这个女人好，而是他沈瓒在党和人民的教育下，富有爱心。即便是在大街上捡回来的一个流浪猫流浪狗，受了伤，他也会救助的。

　　对，这么想着，心里有些别扭的沈少爷终于想通了，她陆星儿，充其量不过是他随手捡回来的流浪猫。

　　现在这只猫的腿受伤了，他总不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理。

　　沈瓒伸手握住了陆星儿的小腿，女孩的小腿有些微微的凉意，光洁纤细，正因为此，几道血痕留在上面，有些骇人。陆星儿感觉到了束缚，无意识的在他手里轻轻地挣扎了两下。

　　像猫爪儿似的，挠得沈瓒心里一阵不痛快的痒，他不由地加重了力道。

　　沈瓒腾出另一只手打开医药箱，找出了消毒药水洒到了陆星儿的伤口上，睡梦中的陆星儿眉头皱了皱，不知是疼的，还是梦到了不好的事情。

　　感受到了陆星儿的抗拒，沈瓒的动作，有着他自己都不曾觉察到的轻柔在里面。

　　少爷眉眼里皆是认真对待。

　　翻找出纱布帮她缠好，沈瓒把腿轻轻的给她放回了原位。

　　陆星儿的唇在动，半跪在她面前的沈瓒看得清楚，想知道她这么急切的说些什么，沈瓒将耳朵轻轻的贴了上去。

　　伴着陆星儿的呼吸，沈瓒听见了她在梦中的呓语，带着很微弱的哭腔，“不准举报我，别扣我工资……”

　　沈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