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作业借我康康》唐时酒

1、第一章

　　天还是阴沉着。
　　雨水贴在车窗上，很快就汇成了一条条小溪，顺着窗沿流了下去。

　　像是女人哭泣的眼泪。
　　——那这脸还真是千沟万壑的。
　　也不知道谁会喜欢这样的脸。

　　这时候送餐员推着餐车路过，留下一串“瓜子矿泉水饮料有需要的吗？”的低声吆喝，打断了钟毓的遐想。
　　钟毓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有百分之十的电。
　　包里的平板电脑早就自动关机了。
　　这无边的寂寞。

　　车到站后，雨下得更大了。
　　钟毓没带伞，就靠在车站柱子旁边傻等。
　　划开界面——
　　没消息。
　　按灭屏幕——
　　又不甘心。
　　反复折腾几回，终于收到一条短信。
　　钟毓点开一看，还是来自10086的提醒：“欢迎来到祝陵市，这里的自然风光优美，有4A级风景区白塔山，希望您在这里度过一个愉悦的假期。”

　　钟毓决定在手机自动关机前自救一下，果断的叫了个出粗。
　　打车软件显示还有十分钟，司机才会过来。
　　祝陵火车站又小又破，人流量和他家那儿不知道差了多少个十万八千里。
　　钟毓不明白，这么点人，怎么就需要十分钟了。

　　这时候钟毓感到有人轻轻撞了下自己后背。
　　一些扒包的新闻从钟毓脑海中闪过，他把手快速往包上按了一圈，按到了一只——
　　手？？？

　　他警觉回头，发现是个光头的小男孩。
　　小光头手里举着个名片，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正维持着小心往自己包里塞名片的姿势，一动不动。

　　钟毓瞥了一眼小男孩留在自己衣服上脏兮兮的手印，问他：“干嘛？”
　　小光头小心翼翼举起之前“插卡未遂”的名片到钟毓身前。

　　钟毓看那个姿势就知道不对劲了——
　　火车站等各种站总能遇到这种诈捐群体。
　　这年头诈捐的手段也随着科技的进步而改良，从人手一个小筐收零钱直接变成二维码转账。
　　“没钱，走吧。”钟毓自动屏蔽掉小光头水汪汪的眼神。

　　小光头还是举着那张名片，站在原地不动。
　　“唔——”钟毓突然想到什么，也从身上背着的包里摸索了一阵，翻出一袋进口零食，他拍了拍小男孩的头，发现上面还有一个象征着倔强的“旋儿”，说道：“吃的，拿回去吧。”

　　小光头脸上露出一抹犹豫，显然是没见过眼前包装洋气的零食。
　　但片刻后他还是坚定的举起手中的名片，推给钟毓。
　　钟毓败北。

　　他接过名片一看。
　　出人意料的是，名片上竟然不是捐款的二维码。
　　白底黑字，歪歪斜斜的印了一串广告。
　　“林氏手机，vivo\HUAWEI\oppo\苹果 制定官方旗舰修理店。
　　联系电话：180XXXXX（林先生）”

　　还没看完，钟毓只觉得自己手中一空。
　　原来是完成自己任务的小光头，果断地从他手中抢走了那袋零食。
　　钟毓：“······”
　　果然，随着时代的进步，骗子组织已经打入小孩内部，竟然开始雇佣童工了。

　　“水，自己洗。”
　　林一荻提过来一桶水，放在小虎身前，叮嘱道。
　　小虎听话地坐下来，捧起水洗脸。

　　“谁给你的零食？”
　　林一荻刚从小虎手里拿过来看了一眼，就被小虎湿漉漉的小手一挠，抢了回去。
　　“嘁，小气。”林一荻不甘心，加了句恶毒的诅咒：“小心吃了坏肚子。”
　　“要你管。”小虎专心洗脸，回了句含糊不清的话。

　　小虎是邻居叶阿姨的孩子，今年刚上小学五年级，是名标准的小学生。
　　叶阿姨一个人带小孩，平时还要朝九晚五的上班。
　　正好趁暑假，林一荻就自告奋勇把叶小虎小朋友接过来，帮忙照看一下。

　　现在传统经济已经没落了，林父开的手机维修店的生意是越来越难做。
　　现在手机的造价成本直线下降，再加上手机更新换代的速度不断缩小，普通人手机坏了，一般选择直接换一台新的，而不是跑到维修店来干等。
　　再加上一些手机大牌更注重售后维修，开设的保修换修服务，就更挤压了林父这种小生意店的生存空间。
　　想当年林父南下学回来的一套本领，也曾经风光过一阵。
　　可惜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还是潦倒成这德性。

　　寒暑假都得林一荻过来看店，林父外出找些活计贴补家用。
　　无人看管的林一荻则像脱缰的野马，还有小弟小虎作手下，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她潜心研究了三天三夜，制定出了一套推广方案。
　　先去印刷店印上五百张名片，再和小虎分头行动，去人流量比较多的市中心、火车站这些地方去散发名片，宣传店铺。
　　俗话说得好，成功的第一步，就是打响知名度。
　　他们老林家的手艺，必将在她这一代得到传承。

　　“到了没？”
　　“嗯嗯，到了到了。”

　　钟毓往四周看了看，这会儿路上人倒是挺多，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像是急着赶往下个目的地。
　　电话里的唠叨声还在继续，钟毓听了个开头就默默按了静音。

　　“你爷爷身体不好，年纪大了，你回去也是能······”
　　他坐在路边的台阶上，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叼着。
　　然后看手机最后百分之一的电到底能坚持多久。

　　过了五分钟，手机还是坚强的活着。
　　钟毓又取消了静音，打算让电量消耗的快一丢丢。
　　“···你看看你身边交的都是些什么狐朋狗友？把你送回去，也是让你静静心，隔这么远，你看那些人还联系你吗···”

　　钟毓又从包里摸出一个打火机，“啪嗒”一声，点烟。
　　或许是动静有点大，电话那边听到了，换了个嗓门尖锐的女人，声音又高又尖又细。
　　“啊钟毓你个小兔崽子又抽烟是吧？你再敢抽烟等我——”

　　等什么钟毓也不知道。
　　罗女士在电话那头一定能气死。
　　能耐了，还敢挂她电话。

　　钟毓觉得“小兔崽子”真是个精准的评价。
　　不是小兔崽子，谁抽烟呢。

　　过了一会儿，他抽完一根烟，又顶着风口吹了一会儿，收拾好情绪，才敲门扯着嗓子喊道：
　　“爷爷——我回来啦！！！！”

　　“呜——我错了——妈妈我再也不敢了——”
　　凳子上，趴着嚎啕大哭的小学生一枚。
　　旁边站着的是满脸心虚愧疚的林一荻。

　　“我看你还敢再乱吃东西吗！啊，陌生人给的也能随便乱吃？！”小虎妈专捡自己儿子屁股上肉多的地方打，边打边教训：“还敢去火车站，就不怕人拐子来了把你拐走是吧！”
　　小虎哭得直抽抽，间隙还要嚎一嗓子“我再也不敢了”。

　　林一荻认真忏悔道：“阿姨是我不对，没考虑到小虎的安全问题。以后不会再让他出去玩了。”
　　“啊？”
　　泪眼朦胧的叶小虎听到这话，不甘心地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惊叹。
　　如果小荻姐不带他出去玩，谁带他出去玩儿啊？
　　这也太亏了！

　　小虎妈本来还想和林一荻说句没事，一听小虎这话，心里火气又腾的一下上来了。
　　“啊你个头，我和你说，没有下次了！姐姐明天开学，你就给我乖乖在家待着，哪儿都不许去！”
　　换来的是更为真情实感的痛哭声。

　　林一荻站在店里，目送这对母子离去。
　　她又看了眼撒了一地的零食，更为头痛。
　　林师傅回来还好，要是她妈看到这一切，一定会大发雷霆。

　　都怪那个陌生人，小虎长得很可爱的样子吗？
　　也不像啊。
　　闲的没事儿给什么零食。
　　还特么是过期一个月的。
　　缺德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