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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一九四、你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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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了所有血亲寄人篱下,再面对这个总是自说自话无可救药的绝望世界,最初还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异常艰难,陆久歌意外地发现情况竟然没那么糟糕。
或许这多亏了成为养父名为徐志元的男人实在是开朗外向过头,让她几乎没有太多时间沉溺在对过去的厌恶中。
他尽全力将这个世界展示给陆久歌看,会带她到各种各样的地方游玩,让她在许多不同的地方以及不同的人,那其中依旧存在太多让陆久歌认为无可救药的家伙,可无论她对这些人如何定义,徐志元都没有像其他人那般一口否决,反而只是耸耸肩轻笑,告诉她继续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去感受,最后去领会出自己的答案。
不听话的坏孩子只需要严加管教就行,总说怪话让人反感的干脆丢在一边不要理会就好……这种理所当然的认知似乎并不存在于徐志元的身上,在没能习惯之前,陆久歌一度甚至不知要如何跟他相处。
奇怪的人。
或许这就是因为这人过于与众不同的性格,才教养出了那么个同样性格诡异的儿子。
徐驰易,这位本该成为她兄长的男孩可一点儿都没表现出亲切,平日里板着一张缺乏表情的脸活像谁欠了他钱,平日在家里拿个本子写来写去,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写些什么。到不是说他人缘不好,平日里看他学校的朋友也有不少,据说校内天天在背后喊着好帅追求他的女孩子也层出不穷,可似乎都没有让他那张过分成熟的心绪被拨动一下。
陆久歌本以为他那冷淡的反应是对不请自来的自己而发出的反抗,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儿,徐志元将更多的关心倾注在了陆久歌身上,对亲儿子倒是从不多说几句。虽然按照徐志元本人的话来讲那是——徐驰易大人家几岁是个当哥哥的又是男孩子,养那么娇惯干什么,乐意做什么做什么去,多去亲自撞撞墙疼一疼有助于成长,还结实得很哈哈哈。
可很快陆久歌就发现,徐驰易或许单纯是本性冷淡罢了,听说他母亲也是很早便过世,早早就跟父亲两个人一起生活了,大概就是从那时养成了这种稳重的性子。而初次见面那天,也不知徐志元之前对他到底说过什么,13岁的徐驰易板着一张稚嫩的脸说着“反正以后也就是你家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啊,有必要多问我的想法吗”大概也不算是示威,只是单纯在陈述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
从9岁到14岁,整整五年的时间,陆久歌在徐家过着再平静不过的日子,用自己的眼睛仔细地看着周围的生活,慢慢尝试着用这双脚踏入这片她并不喜欢的世界,等待着徐志元所说的她能够真正理解长大的那一天。一度也生出了在如今两位家人身边安静得一直生活下去的话,大概就算世界再糟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想法。
现实却很快再次将她嘲笑,将她这份不成熟的幼稚想法狠狠摔在地上蹂|躏得不成形状。
原本计划在徐志元休假时一家三口到隔壁市去来一趟小小的旅行散个心,刚好两个人期末考试也结束刚刚进入假期。徐驰易在那时投稿到少年刊杂志上的小说获得了相当的人气,收到了第一份稿费,并忙着写接下来的后续干脆没去。徐志元也没强求,干脆载着陆久歌出去看看,希望她可以见到更多的风景。
被徐驰易顶着一双熬了夜的熊猫眼胡乱地挥手道了声再见,恐怕父子俩谁也没想到这样仓促的问候就成了最后一次交谈的话语。
车子引擎飞快运转发出让人窒息的咆哮,私家车本不该发出这样的声音才对,那噪音不断在耳边盘旋无限放大几近咆哮,让陆久歌抓紧安全带的双手都在颤抖。车速越来越快,早已超过了这条路限定好的速度,徐志元却毫不顾忌地依旧继续踩满了油门,握着方向盘的指尖都因为血液不流通而开始发白。
陆久歌不安地喊了一声叔叔,并没有得到答复,从座椅传递过来的颠簸让她的不安又扩大几分,只能瞥眼看向旁侧的倒车镜,不知为什么会有莫名其妙出现的跑车从刚刚起就在进行恶意骚|扰,要么阻拦前进的方向要么就在旁边故意产生小小撞击示威,更是强行将他们的车逼上了本不该行驶的山路,最后竟然演变成想要甩开又穷追不舍的竞速。
她似乎产生了什么幻觉,四面八方铺天盖地涌来情感与声音让陆久歌陌生又畏惧,仿佛谁的呢喃,谁的惨叫,谁的哭泣,谁的绝唱……大量的负面情绪压跨了最后一丝神经,无法忍耐的陆久歌抱紧了自己的脑袋,这一个动作似乎终于引起了旁边徐志元的注意,隐约听见对方似乎对她说了什么话,下一秒失重的感觉直接将她笼罩,世界上下调转让她无法理解那一刻到底发生了什么。
剧烈的冲撞最初带来的竟然并不是疼痛,而是恍然的麻木,意识在那一刻飞了很远,她甚至久违的想到了早已离去的父亲,近乎冷漠地思考着他当时出车祸的时候,是否也经历过这般难受的感触。
重新清晰的视野之中,满身鲜血同样被压在车下的徐志元半睁着眼睛,费力地张开嘴呢喃着什么陆久歌并没有听清,可漆黑的瞳孔之中蕴含着浓烈的懊悔却深刻地刻印在了记忆之中。
陆久歌蓦然想到,或许这一切就是自己造成的也说不定,如果不是为了带她出来玩,如果不是最初收养了自己,这个开朗温柔的男人是不可能会在这种地方出车祸的……徐驰易如果听说了的话,到底会怎么想呢?
闭上眼睛之前,她看到一双空洞的眼窝挡在面前,非常诡异的笑声继而传入耳朵。
“恰恰恰,真是可怜,难得这么可爱的孩子竟然没能生活在最适合你的世界实在是太可惜了,如果你想的话,要记得叫我哦。”
到底是谁发现了异常从而通知了警察不得而知,当陆久歌重新在病床上睁开眼睛时在旁边坐着的是依旧顶着黑眼圈的徐驰易,并从他口中得知了徐志元没能救回已经去世的消息。
警察自然也在她醒来后来进行了笔录调查,只是无论陆久歌怎么拼命强调都没有被人相信他们是被两辆不知名的车骚|扰而逼上绝路的,警方一口咬定现场根本就没有发现除了他们以外的其他车辆。因为并不是正经国道和高速公路,也没有录像可以导出调查。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从地面上残留下的刹车痕迹,是徐志元自己超速违规开车,再加上是复杂路况,最后才造成了这场悲剧。
不被信任,真相被掩埋,得不到理解的事实被不知名的恶臭原由被深深埋藏在地下,或许永远都无法迎来再见天日的那一刻。
久违感受到的恶意将陆久歌淹没,彻底带走了她愿意朝前走的力气,根本没有必要再继续看下去,这个恶臭又无聊的世界不可能会有什么改变的,只会兴风作浪继续吞噬老实人所守护的小小幸福。
竟然会愿意考虑它还存在着让自己改观的东西,简直是太傻了。
无论是温厚的父亲,还是老好人的养父,从最开始就不该抱有任何希望的。早就离开的张蓉丽倒不如说是个聪明人,只有这样才能够真正找到自己的幸福。
至于会带来灾祸与众不同的“陆久歌”,真的就不该属于这个世界。
“……”只剩下两个人静悄悄的病房,陆久歌吹着头握紧被子,不知到底该对面前的少年说些什么。
节哀?抱歉?或者干脆从那个家里离开?亦或是自己该做些什么作为偿还?
可是还没等陆久歌真的开口,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徐驰易先一步起身,还没完全长成熟的少年用那双几乎看不出情绪的眼睛俯视了她半晌之后,迈步走向了病房的大门。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不干涉。”
说完,伴随着房门合拢的声音,病房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滴答滴答的时钟声在回荡,几乎被所有的一切抛弃后的冰冷再次涌上心头,陆久歌张开嘴发出了自己都不清楚的声音,但她明白那似乎是在呼唤着什么的声音。
散发着蓝紫色诡异幽光的骨头背着手出现在眼前,发出诡异的笑声下达了最后的话语。
“恰恰恰,早就说了,这不是你应该存在的世界。”
“不是我的……”
“没错,真正属于你的,不是这种虚假的此世,而是更加真实的彼世,我说的没错吧?”
干枯的手掌落在自己眼前,动作轻柔又优雅,他安静地看向陆久歌。
不受控制地将自己的手落到那干枯的指骨上,清晰地看到那本应是骨骼的眼眶笑成了弯曲的形状。
“恰恰恰,欢迎你,我们彼世的公主。”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