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曾经》古月江南

3、第三章

　　在放学铃声响起的第一时间，玲子就拿着书包离开了教室。
　　与其说迫不及待，倒不如说像是完成了不得不完成的任务后，落荒而逃。

　　浅川在心中叹了口气，一边整理书包，一边思索等会要去买些什么食材。

　　“喂，浅川，还没好吗？”高大的东木将书包搭在肩上，走到了浅川身边。

　　浅川信有些诧异：“我以为……”

　　“以为我会不理你吗？”东木揉了揉头发，苦恼于不知如何组织语言，“嘛，我是不喜欢夏目玲子那家伙啦，她总是让人觉得心里毛毛的，而且一副不好相处的样子。”
　　“但讨厌归讨厌，我还没到迁怒你的地步。浅川你知道吗？私下里可有不少女生崇拜你哦，竟然敢和那么可怕的人说话。”

　　浅川微微睁大眼睛，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在心底碎掉了。
　　原来，是这样啊。

　　那一堵与外界牢牢相隔的墙，并不是周围的人建立的。能够铸墙的人，从来都只有自己。
　　温柔的看待世界，世界就会是温柔的；冷漠的看待世界，世界，就是冰冷的。

　　仔细回忆，中午，那些窃窃私语的女生，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厌恶。有的惊奇，有的赞叹，她们未必，就对自己抱有什么恶意。
　　而欲言又止的东木，或许是在为自己担心吧。

　　“谢谢你，东木。”浅川用拳头轻轻碰了一下东木的胸口，明朗的笑了。

　　东木回以同样的动作：“哈，我们是朋友嘛！”

　　“咳咳，咳……”没想到，被突然撞了一下的浅川，竟剧烈的咳嗽起来。

　　一阵风吹来，东木感觉自己脖子上似乎有什么羽毛浮过，他颤了一下，汗毛竖起，冷汗从背上渗了出来。
　　“浅，浅川，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东木无暇体会那瞬间毛骨悚然的感觉，对着还在不断咳嗽的浅川手忙脚乱起来。

　　浅川摆了摆手，努力平复着呼吸，拿出杯子，小口的抿着保温杯中的温水，渐渐缓了过来。
　　“不，不是你的错，我的身体不好，老毛病了。”

　　东木夸张的用手掌拍着胸口，这才感觉到背后的凉意：“吓死我了，害得我出了一身的冷汗。”
　　“话说，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真的不要去医院看看吗？”东木看着浅川脸上还未消下去的嫣红，着实有些担心。

　　浅川摆了摆手：“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我转学到这里来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休养。”

　　“那好，我们快点回去休息吧！”东木一把拿过了浅川的书包，将两个书包一起搁在了肩上，“别误会，我只是怕再被你突然吓到。”

　　“哪有这么脆弱？我这么多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虽然以前爷爷身体硬朗的时候，也会主动做饭和做家务，但后来健康情况恶化后，事情自然就都压在了浅川身上。
　　没办法，失去父母的孩子，自然会早熟一点。

　　“不是吧？你的父母呢？”东木叫道。

　　浅川十分平静，只是笑容变得有些疏离：“在我6岁那年出车祸去世了，他们把我护在最下面，所以我活了下来。”
　　闻言，东木果然露出了同情和抱歉的神情：“对不起！我不知道，真的很抱歉！”

　　“不用道歉，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父母用生命保护了我，所以我一定会珍惜生命的，不用为我担心。”

　　东木看着浅川浅笑的样子，总觉得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不过，也没必要对别人的事寻根究底。
　　“走了走了，浅川。”

　　“好！”浅川跟着东木走到教室门口，转头看了一眼玲子的座位，离开了学校。

　　出了学校是一条笔直的大路，用水泥铺的平平整整。但往前走一点，大路就被分为了三条岔路：一条通向农田，一条通向山上，一条通向外面的车站。
　　浅川住在农田另一边的镇上，而东木的家则更靠近车站一点。

　　“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谢谢你了，东木，明天见。”浅川拿回了自己的书包，与东木告别。

　　东木向浅川挥了挥手：“明天见，今天回去要好好休息呀！”

　　浅川笑着点头，看着东木离开的背影，也转身离去。
　　他记得回家的路上有着不少的店铺，应该可以买到简单的食材。另外，据说附近有一家新开的叫做“七辻屋”的馒头店味道很不错，他也可以买来尝一尝。

　　八原的人民十分的淳朴，得知浅川刚搬来不久后，还主动送了他不少的东西。
　　浅川拎着蔬菜、肉以及七辻屋的馒头准备回家时，天色已经渐渐的黯了下来，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金红。
　　沿着小路一直往前看去，可以看见天空和地面交叠而成的地平线，大片大片红色的云朵静止在那里，如同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浅川深深的吸了一口毫无污染的空气，手指微动，突然很想拿一支画笔，将眼前的情景全部都画下来。但很可惜，所有绘画的工具都还在家里，并且没来得及整理出来。
　　他遗憾的叹了一口气，继续向前走着——爷爷留给他的房子，再过一条河就到了。

　　商业区和居住区之间隔了一条小河，小河上架了一座石桥，这段路已经是普通的土路了，没有正式的修建过，有些高低不平。
　　好在路的两边还错落有致的种着几颗小树，树不高，枝丫也不多，却颇为粗壮。

　　浅川停下了脚步，眯着眼睛看着远方的一棵树——在最粗的那根树枝上，好像坐了一个人。
　　真是危险的行为！
　　他加快了脚步，想要去阻止这种容易受伤的举动。

　　那是——夏目玲子？
　　走近以后，浅川渐渐认出了树上的人。

　　玲子轻松惬意的横坐在树枝上，双手撑在树上，两条腿一前一后的晃着。她微微抬头看天，微风将浅褐色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脸上依旧是微笑的表情。

　　浅川呆了两秒，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在嘴边围成了一个喇叭的形状：“夏目同学，赶快下来，太危险了！”

　　玲子晃动着的双腿停顿了一下，斜着眼睛居高临下的向下看去：“什么嘛，怎么又是你？”

　　“夏目同学，你这样很危……咳咳，很危险的，咳……”或许是风灌进喉咙的原因，浅川再次咳了起来，一边咳，一边还不断努力去说些什么。

　　“我说……”说道一半，玲子突然偏过脑袋，几根浅褐色的发丝落了下来，“……别太过分。”
　　她的目光落在了另一个树枝上方，眼睛微微眯起，隐含着怒气，但脸上依旧是笑着的：“要来比试一下吗？如果我赢了，你就把名字给我；如果我输了，就随你处置。”

　　“夏目……同学？”浅川信抬头看了看空无一物是树枝，“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想知道？”玲子挑衅般的看了树枝上方几眼，再次猛地偏了下头，用手一撑树枝，就轻盈的跃到了树枝上，然后在树枝上左躲右闪，如同体操运动员在平衡木上做出复杂的表演。

　　“小，小心！夏目同学！”树下的浅川吓到脸变得苍白，张开双手随着玲子的动作不断移动，似乎想随时接住摔下来的玲子。

　　“玩够了？现在该轮到我了。”玲子一只手虚抓着什么，张扬的笑着，她无视了不断晃动着的树枝，另一只手握拳，狠狠地打向了空气。
　　奇怪的是，空气好像有实体一样，裹挟着气流，狠狠的砸到了地上，扬了一地的灰尘。

　　“咳咳……”浅川有些傻傻的看着突然出现凹陷的地面，大脑直接空白。

　　“喂，那个叫浅川的，让一下，我要跳下来了！”玲子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胳膊，大声叫着。

　　“等一下！”浅川瞬间回神，再次张开双臂，“我接着你！”

　　“你？”玲子挑了挑眉毛，似乎有些嫌弃，“算了吧，万一砸到了你，'她'可是会和我拼命的。”

　　“她？”浅川看向那块微微凹陷的地面，那里依旧什么都没有。

　　就在浅川愣神的时候，玲子轻盈的从书上一跃而下，双脚点地，就那样落到了地上。
　　她直接走过浅川身边，看都没看一眼，然后向着那不自然的地面伸出了手：“还好吗？抱歉，没能控制好力道，毕竟刚刚你是想杀了我吧？挨了一拳应该也不算过分。”

　　“夏目同学，你在和谁说话？”浅川想起了关于玲子的种种传闻，内心有着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期待。

　　“妖怪哟！”玲子轻快的说着，她转头看着浅川，眼睛却有些空洞，似乎在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妖怪吗？”浅川再次看着空无一物的地面，迟疑的问道。

　　“你若认为没有，就当我是骗你的好了，反正人类就是这个样子，对于自己看不见的东西，从来都不会相信。”玲子依旧在笑着，但不知为何，浅川觉得那个笑容带着几分没落。

　　“妖怪……”浅川说着这个词，露出了悲伤的表情，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那团空气面前。
　　他伸出手，试着去触碰那团空气，但手直接穿过，什么也没碰到。

　　浅川收回手，看向了玲子：“夏目同学，可以告诉我，‘她’是什么样的吗？”

　　“你……相信我的话？”玲子第一次仔细打量起浅川信的脸，感到十分意外。

　　浅川依旧牢牢盯着空气，想要找出什么东西存在的痕迹：“嗯，我相信，因为我一直有一种感觉……”
　　一种始终被什么陪伴着的感觉。
　　所以……
　　“是你吗？我的……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