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搞》默念霜

3、第三章

　　明天才是正式上课，报名第一天放学的早，初中班下午四点多钟就提前放了。唯独高中这边是个例外，为了与初中生错流，28号就提前来校报到，高一这两天正在摸底考试。

　　学校大门一开，一群人蜂蛹往外冲，只有在校的寄宿生往食堂方向跑，深怕错过打饭阿姨的抖勺。

　　妙思玙与同学提前分开，自个儿来到学校对面的快餐店坐下，她打开新学期的英语课本，照着最后面的单词反复默写。反正这周的任务逃不了，不如提前打发时间。

　　草稿本被反复使用，她的目光也时不时隔着玻璃往窗外看。快餐厅里的时刻表指向五点半，高一这边考试结束正式放学。

　　高中部大部分是寄宿制，一个年级二十多个班，一个班里就几人情况允许走读。

　　妙思玙把文具收进包里，目不转睛的排除一个个走出校门口的学生。在快要放弃时，她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三个男生交头接耳的走出校门，她从身形便辨认出站在最左边的是赵昱维，手中还抱着个篮球。

　　妙思玙本想兴事冲冲跟上去，却不想三人目标一致的往快餐店门口走来，自个儿在门口又折了回去，装作若无其事的跟在人家身后排队。

　　“军训什么时候开始？”妙思玙咬着英语书埋着头，听着面前的男生问同行好友。
　　“后天，考完试就开始。”
　　“我这头发是不是得提前剃了？”

　　妙思玙靠在点餐台听着他们对话，自己不自觉的偷笑起来，高一要军训了，以后可以在操场上见着了。

　　“同学，你还要点餐吗？”服务员把妙思玙从放空状态拉回来。
　　妙思玙看了眼钟表上的时间，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事要办，慌忙道了声：“糟糕，我给忘了。”
　　说完便急忙转身往快餐店门口走去，双脚没稳住地面与来人撞了个正着，整个人结实的摔倒在地上。来不及顾虑膝盖的疼痛，起身不敢回头多看一眼，抓起自己的东西就跑，一口气冲到安全的地方才慢慢停下来。

　　等人跑的消失不见踪影，快餐厅里的人才道：“看着面熟，好像是以前教室在我们楼下梯转角处的学妹，现在也初三了吧。”
　　说话的是赵昱维右边的男生，左边的男生还略微怜香惜玉的调侃：“这么着急，摔的我心痛。”
　　一直不说话的赵昱维伸手锤了下好友胸口，询问道：“现在还痛吗？”
　　好友捂着胸口一阵揉搓：“喂，这下是真疼！”

　　＊

　　妙思玙急忙跑出去，只是因为网上买了东西，快递又不送到家里，晚点人家就得关门，不然再等到周五去拿，说不定都给她退回去了。

　　回家的路上，脑袋里疯狂盘旋着刚刚丢脸的情形，膝盖和手臂的疼痛感慢慢袭来，却还是抵不过彻彻底底一跤的尴尬，她捂着脸仰着脑袋走路，边走边跺脚，实在太丢人了！

　　学校离家近半个小时，平常跟朋友同行就这么过了，今天自个儿慢悠悠的走，一路上胡思乱想天马行空，走了近一小时才到家，天都暗了。

　　她没有告诉爸妈自己要回家的事，打开门都不在家，锅都是冷的，还好有先见之明吃了个汉堡。
　　回到自己的卧室，拆开快递拿出里面弄手账的工具，再翻出枕头下的笔记本，把属于自己的秘密一并装进书包里。

　　中午休息没睡踏实，屋内关了灯格外的安静，没多久就在床上躺着睡着了。
　　醒来时她是被客厅里的吵闹声惊醒的，此时窗外的月光早已挂上枝头，四周的楼房都开了灯，千家万户唯有她这边没有一丝光亮，眼睛死死盯着灰蒙蒙的墙壁，听着父母的争吵声源源不断钻进自己的耳朵里。

　　“廖方婷你什么意思？思玙现在初三就让她寄宿，她没住过学校，你这当妈的怎么想的？”先声夺人埋怨男声来源于她的父亲妙闻司。

　　外面客厅传来茶几与地板的摩擦声，被说的女士也不客气：“哦你现在怪我了？你不知道今年我单位有指标的，不允许迟到早退，不合格就滚蛋。我为这个家超心了多少年，你什么时候管过问过？女儿一住校就开始数落我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妙闻司刚还委婉的说辞，下一句又被廖方婷堵回去：“不是这个意思什么意思，你天天不着家，有把这里当家吗？”

　　这火气看来憋的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听着自己母亲在外咄咄逼人的架势，继续道：“还有今天小玙不在，我们把话说清楚。”
　　“你想说什么？”妙父深深叹了口气，一副不想跟女人吵架的态度。

　　廖方婷推了自己面前男人一把，见对方不想与自己说下去，便用手拉扯下去：“妙闻司这些年，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我们母女俩吗？”
　　“我不想跟你聊。”
　　“不想聊也得聊。”
　　“你要这样的话，等下我就去把思玙接回家，我们好好说清楚。”

　　妙思玙脑袋紧紧靠在墙边，委屈的团成一圈，双臂无力的搂着自己卷曲的膝盖，眼泪悄无声息的从眼角滑落。

　　外面的争吵声持续不下，廖方婷还在拉扯说理：“不要以为你在打什么算盘，我跟你说没门。”
　　“都十多年了，你还想怎样？”妙闻司坐在沙发上捏着眉头，有气无力。
　　廖方婷气势汹汹，指着沙发上没本事的男人说道：“这个家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又气急败坏的指控道：“而且思玙是自己决定住校的，不是我的决定，你不要一天到头乱扣帽子在我头上，你根本就没管过这个家。”

　　话题越扯越大，处处忍气吞声的女人总有一天会爆发。
　　“你不就是想离婚吗？去找你的初恋。”
　　“难道我不清楚，上次聚会那个老同桌，就是她吧。”
　　“要是离婚，房子给我，你自己滚出去。”

　　“凭什么？”刚刚一忍则忍突然站起身来，坚决不答应。
　　“就凭你不配！”妙母吼的很大声，大到想要惊动四周邻居。
　　“啪。”一声巴掌声清脆干净充斥着整个房间，吓得屋内妙思玙用手掌虎口抵住嘴巴，鼻腔用力往内吸，喉咙哽咽的难受，不敢不发出一声来，她实在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客厅内有一瞬间的静止，妙闻司抬着略微颤抖的手掌，还有对面廖方婷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目光。
　　此时他们好似不再是十多年的恩爱夫妻，而是生死仇敌，谁也容不下对方。

　　廖方婷彻底乱了阵脚，开始泼妇骂街的拳脚相加，捶着面前的男人：“你竟敢打我，你不是个男人你竟敢打女人。”
　　“一天天在思玙面前树立什么好爸爸影响，全都是演戏，你这个混蛋。”

　　妙闻司最后的忍让，洒脱开口：“房子给你，女儿也给你。”
　　这下更加触及到廖方婷的霉头，同样互怼装潇洒：“女儿你养啊，你不是好爸爸嘛！”
　　两个在客厅里拳打脚踢，一边扯着领带一个扯着头发。

　　妙思玙就这样从房间里悄无声息的走出来，对着她爱的父母，冷静道了一句：“你们俩，我都不要。”把门重重一关，便反锁住。

　　客厅外的父母彻底傻了，从刚刚的魔怔的状态中走出来，赶紧跑过去拍打着房门，又摆出一副慈父形象：“思玙，爸爸刚刚跟妈妈演戏呢，都是假的，爸爸妈妈很爱你。”

　　说着，两人又开始你推我赶。
　　“你让开点。”
　　“你滚开。”
　　“思玙你说句话。”

　　“我讨厌你们！”妙思玙用手捂着耳朵不想再听下去，对着门大声回应。
　　都是假的，这个家都是假的！

　　安慰了好久无果，外面的父母好像都累了，没了争吵只剩平静，半夜她听见有人从家里走了出去。

　　她一直没有开灯，借着窗外的月光，摸索着书包的位置，拿出日记本和笔，字体歪歪扭扭。

　　在干净一页写下内容。
　　8月31日 晴

　　白天见着你了，特别开心，你不记得我也没关系，我记得就行了。
　　下午在店里摔了一跤，希望你没看见，拜托拜托！
　　我讨厌这个家！什么时候才能快点长大，好想逃离，快一点。

　　她抱着日记本不知道怎么睡着了，早上醒来眼窝中还有一眶泪水，眼皮也肿了，显得人更加难看。

　　出门上学时，父母竟然都在饭厅等着自己，各个都卖力表演着自己的角色，好似昨晚的事情只是做了个梦。

　　她还是决定坐下来一起吃早饭，在结束前很认真的打量着自己父母，一副小大人模样郑重的申明：“你们要离婚，我没有意见，大不了我就回去跟爷爷奶奶一起住。”

　　妙闻司讨好的语气跟昨晚在门前如出一辙，剥好的鸡蛋放进她的碗里：“瞎说什么呢，爸妈不会离婚的。”

　　对面的廖方婷也恢复往日模样，憔悴的脸色不难看出她昨晚也没休息：“乖，好好学习，在学校里听老师的话，不懂就问同学，妈妈有空就过来看你。”听着更像诀别语。

　　妙思玙嘴里咀嚼着米粒，一颗眼泪不争气的掉进粥里，肩膀控制不住的颤抖发声：“我周五就回来了，又不是几个月不回来。”

　　她还是好怕，好怕这个家支离破碎。
　　从小都是同学眼中羡慕的幸福家庭，有爸爸宠爱，有妈妈照顾。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全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