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吻过冬天》岩棉

9、第九章

　　【第九章】

　　远处隐约有熙攘人群的喧闹，楼道里微风流动，带走了许宁面上燥热的一抹红，她突然庆幸这里灯光足够昏暗到模糊她忽然的心悸。
　　好像不久之前也有谁这样依靠在门框处懒散地微笑着和她说话，而那时的心动和现在重叠，许宁却不想沉湎在这样的情绪里，她不自在地别开视线。
　　这一丁点回避的意味被陆子策敏锐地捕捉，他杀伐狠辣，却舍不得逼迫她一丝一毫。
　　如果她要躲，就随她躲一会儿。
　　陆子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对待许宁时，他哪怕是消磨了全部的耐心，还能再从心头血里再榨出一些来。
　　“那我不打扰……”
　　“你吃晚饭……”
　　声音在空气中相撞，炸裂出铿锵一点火花。陆子策踩稳节奏乘胜追击，“没吃晚饭，下了飞机就回家了。”
　　接下来顺理成章的应该约着一起出去吃饭，但许宁不说，陆子策便陪着她陷在这长久的沉默里，如果许宁这时抬头，便会发现对方正趁着这样的安静近乎沉溺一般温柔的眼神。
　　许宁的手机在这是突然响了一下，她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闪烁着男朋友发来问候晚饭的关心短信。
　　许宁觉得自己仿佛坠进了冷水了，醒得彻底，她为自己一瞬的动摇而羞愧难当。却听见陆子策突然道：“你上次推荐给我的馄饨很好吃，这个点收摊了吗？”
　　“应该没有，我之前过去买来当夜宵过，那那那，那我就……”
　　“真的不去吗？”陆子策这样说的时候，视线便专注于许宁的手机上，他面色淡淡，整个人都显出一些宁静安稳的气质来，许宁突然想到初遇拍卖会时的陆子策，那时满屋琳琅，他在灯火辉煌处也足够耀眼，和眼前的人判若两人，但她却没什么不适应，仿佛陆子策本该这样。
　　许宁摁掉手机，“我回去换个衣服。”

　　出门的时候许宁没带手机，找她的人不多，何况只是吃个馄饨，去去就回。她本来把手机摆在鞋柜上，临出门的一瞬又把手机随手塞在了一本杂志下面，遮挡得彻底。
　　陆子策靠在自己的大门上，他回家放了西装外套，看到许宁的瞬间就勾起嘴角，看到她就是一件足够快乐的事情。许宁换了一身oversize的宽大T恤，一点灯光流转在半遮半掩的锁骨上，透出瓷器般洁□□致的质地，陆子策不声不响地移开了眼神，径直去摁了电梯。
　　出门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路灯清明一点橙光，于是整个世界就影影绰绰起来，存在真切的只有走在身边的某人。
　　许宁很少有和人这样并肩而行的经历，以往遇到同事顺路走一段只觉得沉默着尴尬，不得不找些话题打破沉寂，但她现在却觉得很安稳，晚风如许，她在灰暗的路灯下抿嘴笑了笑。
　　小馄饨的摊子前正是吵闹熙攘的时候，一边几张桌子边都坐满了人，稍有起身的人立刻便有人填补座位，更不提一边还有等着座位虎视眈眈的客人。
　　“还吃馄饨吗？人好多啊。”许宁把陆子策拉到一边。
　　“我去买，拎回去吃也行，你看呢？”
　　说是这样说，许宁本来打算是自己挤进去买的，陆子策身上的衬衫一看就是高定的：“那我去吧，你加不加香菜和葱花？”她刚要往前走，就被一把拉住，环境太过喧闹，陆子策说话的时候便凑近了一些。
　　“但是我想和你面对面的吃一顿晚饭。”
　　许宁愣了一下，对方便继续道：“下次吧，你站在别动，我去买。”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才看到陆子策提了两份馄饨小跑来。就算是太子爷，现在看着也有狼狈，本来固定好的额发掉了一缕下来，恰恰遮住眼尾一点，平白使他看着忠厚良善了不少。许宁只是等着他走来的那么几秒，便看到身边三两的女孩子娇笑着议论他，她并不是女朋友，此刻既不该气闷，也不该得意，但他小跑着过来时，有那么一瞬间许宁还是觉得心里满满涨涨着快乐。
　　但她立刻就想到被压在杂志下的手机。
　　“等久了吧，真的人多。”
　　“没事，辛苦你啊，下次我去买好了。”虽然这样说，许宁却在心里和自己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
　　重新进电梯的时候许宁才想起先前快递盒的事情，她并不觉得陆子策是会网购蕾丝内【】裤的变态，最可能应该是别的住户的快递盒被送错了楼层。这样想着，许宁竟然回忆不起那个快递盒最后的下场。她拆开以后就尴尬地还给了陈妈，最后……陈妈放到哪里去了？
　　电梯很快上升，并停稳在家门前。
　　陆子策递了一份馄饨给许宁，他还没开口，就被许宁抢白：“你不在那天，就是我喝醉那天，有个不知道谁的快递盒扔在我们这层楼了，我还以为是我的，拆开看了一下。”
　　陆子策从许宁三言两语里猜测到了当时的场景，大概是无主的快递盒扔在了门口，许宁是不会擅动别人的东西，自己又不网购，应该是陈妈让她拆的。
　　但是看许宁这样的反应，八成是拆出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陆子策便没有追问，等着许宁顿了顿，才继续：“陈妈应该把快递盒给你收起来了，但我想想觉得应该不是你的东西。”
　　“哦？是什么？”
　　许宁却没有立刻回答，陆子策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才发现角落里又有一只快递盒。
　　陆子策检查了一下快递盒，收件人的部分被污水沾湿了看不出来，他生活环境和许宁不同，阴谋冷刀如同家常便饭，这种时候的考虑便和许宁也不一样。
　　陆子策是从来不信什么巧合的。
　　“可能是一个人的吧，快递员大概送错了才放在这里，不然拿去楼下……”许宁说着，抬眼便撞进陆子策眼底一片冷色，她这才噤了声，对方却很快收敛了神色，恢复了温和有礼的样子。
　　“这件事你就不管了，我会找人调查看看。”陆子策尽量放软了口气。
　　许宁对上陆子策时，总很难说出什么“忤逆”对方的话，她自问并不是软声软语的人，这一遭却被压制的彻底，但她实在好奇那个快递盒的内容，心里又暗自觉得对方是不是小题大做。
　　陆子策却没有当着她的面拆开的意思。
　　眼下，既然对方说了自己处理，许宁也不便再提出什么异议，陆家的事她只是耳闻，如今这样肤浅的触了个表面，才觉得内里大约是险境叠生，才能叫陆子策这样谨慎。但看着陆子策她却并不唏嘘或感慨，只是觉得这个人的话，不管是什么样的困境都奈何不了他，陆子策会害怕什么呢，她这样想着竟然问出了口。
　　“你还会害怕什么吗？”
　　陆子策闻言愣了一瞬，片刻才勾了嘴角，“人都会害怕。”
　　真是一句废话，许宁噎了一下，又不死心地追问：“那你怕什么？”
　　陆子策沉默了一会儿，就在许宁以为他思考地足够，要说些什么时，对方却淡淡道：“弱点怎么能随便说出来。”

　　许宁回了屋，三两下扒拉完了小馄饨，就打算看些专业书了，她一直有打算再申一个课题下来，或者跟着前辈做，但选课还没有想好，还需要再读一些资料支撑。
　　前段时间琐事太多，看书总也看不进去，一时间便耽误了，这几日倒应该精心下来，补一补功课了。
　　许宁泡了杯养生暖胃的花茶，老学究似的戴了副眼镜，盘腿窝在沙发上，不知不觉也就看了个把小时，打算起身添点热水的时候，忽然听见对门传来些动静，许宁隔着猫眼看了一眼，是莫小白。
　　圆忽忽一个四喜团子正对着对面屋里点头哈腰，待到对面门关了，莫小白才收敛了笑意，许宁看见他手里端了两个快递盒。
　　许宁灵机一动，飞快地冲到厨房，把垃圾袋一拎，跟着就踢踢踏踏地出了门。
　　“许小姐这么晚还出去呀？”莫小白推了推眼镜，眼底是一闪而过的诧异。
　　“哦哦，我下楼丢垃圾。”许宁找好了借口，应对自如，“您这么晚还来工作嘛？啊，这是那个快递嘛？”
　　“哦是的。”这样说着，莫小白却没有拿出来展示的意思，“陆先生让我拿回去调查一下，也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许宁听他话里有话，不动声色地试探了几句，都被挡了回来。
　　电梯很快在一楼停稳，现在这个点居民也都回去休息了，一楼只有一个检修电梯的大哥还在电表那里查看。莫小白陪许宁走到垃圾分类点，又把许宁送回电梯里，才转身离开，当真是绅士到了极点。
　　许宁没得到什么结果，心里又对快递盒的内容十足好奇，于是兴致缺缺地上了楼，电梯门开的瞬间，便看见了倚在墙边的太子爷。
　　许宁一时语塞，解释太过刻意，又不便问出一句你怎么在这儿，出了电梯便僵硬在那里，一时尴尬。
　　对方却毫无察觉似的，只是淡淡道：“下次有问题，可以直接来问我。”
　　“我……”许宁正要解释，陆子策却站直了身，“你好奇什么，那个快递盒里的东西？”
　　也好奇你们陆家的纷争八卦。
　　“一件内衣，蕾丝的。”
　　许宁“唔”地憋了个红脸，也对，之前都是内裤了，新的盒子里能是什么呢，还不就是配套的……不对，这和配不配套有什么关系！
　　对方饶有趣味地看着她脸红，许宁便没了好气，“所以，你猜是什么竞争对手寄来害你？”
　　“倒也不是。”陆子策这样笑的实在像极了不务正业的纨绔，但酒色掏空的浪荡子又实在没有他的底气，“也可能是用错方法的追求者。”
　　许宁实在不想理他，径直去开了自家的门，要关门的一瞬间，她听见陆子策在身后问道：“许宁，你这样，我可以当作是在关心我吗？”
　　他口气那样认真，好像许宁回答一个“不”字，立刻就会叫他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