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读者俱乐部》乐唯亭

159、第159集：惊天设想

　　小妹夜里睡不着，身上盖着充满霉味的被子，用几天来变得粗糙的两只手揩拭着眼角，望着监牢窗外香港之夜的灯火和夜空；
　　她想起了在意大利的老爸和宋妈，此刻的长辈们一定不知道自己的闺女蹲在监狱里；她想起了大学时代凤凰俱乐部活动时齐唱“同一首歌”的情景，她还记着溺水后的那次活动，娇娇姐有些激愤的按下播放键，室内爆发出贝多芬第五交响曲《命运》的震撼时刻......；
　　但如今，到了这里才知道，真正的监狱里根本没有《肖申克的救赎》和意大利的歌剧《费加罗的婚礼》，也根本没有安迪和瑞德那样的民间“哲学家”或侠客；
　　她又想起了香港的L先生回去后，一定会将那栋隐秘的房子装扮一番，也一定会找茬和太太争吵不休，过后她的手机电话肯定会被L先生打爆了，当然，《芭提雅谍影》女主角的事也肯定没戏了；
　　世界里的事情总是这样，“欢乐”过后一场空；
　　但是，监狱里闲暇时也有“欢乐”，那些让家里带钱来能吃的比较好的姐妹们，大概是“富贵生淫意”的关系，没事时总爱聊些“荤段子”；
　　和她们在一起几天了，开始小妹不愿意加入，都是些社会底层的是非故事或低俗人物，但后来熟悉了，也变得婆婆妈妈的随大流了，她想起在日本横滨时，津田太太说的“沙漠里的甲壳虫”，但小妹一直不知道这个故事的含义；
　　小妹终于参加聊“荤段子”了，问完“沙漠里的甲壳虫”这个题目后，同监室的姐妹们一下子愣住了，看来还真没有人听过这个解释似的，然后1号眼神乜视着小妹阴阳怪气的说：难怪是有文化，听着名字都挺文雅的.....；
　　突然，那个和小妹一起进来的20号说话了，她一直很少说话，总是望着窗外想着什么？没想到她居然知道这个解释；
　　20号：沙漠里有蛇、蜥蜴，也有甲壳虫之类的，白天沙漠温度非常高，露在外面会被热死的，所以甲壳虫都钻到沙子里躲避，到了夜间，沙漠里温度很低，它们不敢出来，但到了凌晨时，冷热交替，甲壳虫全都会爬出沙丘，聚集到沙丘顶端，撅起屁股，接受冷热交替时产生的冷凝水，水会顺着屁故往下流，正好留到甲壳虫的嘴里.....；
　　还没等20号讲完，姐妹们便开始哈哈大笑了起来.....；
　　然后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怀疑这是真的？
　　20号解释道：过去我在社交界听到别人说的，也不知是真假？
　　马上有人说了：哦，看来妹子今天落魄了，怪不得不说话呢？
　　大家的问题接踵而至，七嘴八舌的问开了：什么叫“冷凝水”？
　　那么点水够它们喝的吗？
　　你去过沙漠？
　　非得撅屁故吗？不撅屁故喝不到水吗？
　　从屁故留下来的水还能喝吗？
　　吵到最后大家也没弄明白这个故事的真正缘由，但从此小妹却得了个绰号——沙漠里的甲壳虫；
　　日子还是那样一天天的过着，小妹真切的感受到，人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平等的，她终于理解了“爱”和同情这个词的含义，对于我们身边每个人来说，该有多么的不可或缺、多么的重要呀；
　　小妹在拘留所里这样紧张恐怖的度过了两周后，一天，狱警突然通知小妹法庭有人保释，将小妹带出了囚禁她的牢房；
　　那天，女监房正在放风，听说“甲壳虫”要走了，都赶快过来帮助收拾东西，小妹说：我的物品都不要了，你们不嫌弃的话就留给你们了；
　　小妹说着，将口袋里剩的钱全部给了18号；
　　小妹被狱警带着往大门口走去，远远的看到同室的姐妹们还在和她挥着手，随后谐趣的一起撅起屁故，然后起身哈哈大笑着；
　　小妹看到她们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小妹看的出来，那不是因为笑出来的，是生活里悲伤的眼泪.....；
　　在监狱办公室内，坐着李娜姐和一位不认识的女士，狱警告知小妹，这位美国人安娜·克莉丝订小姐为你缴纳了保释金，保释你出狱，获得法院批准，留待候审，保释期期间的要求法庭已经通知你的律师了，你不得违反保释规定，否则会立即遭到逮捕......；
　　李娜微笑着戴上墨镜，用手挽着小妹，小妹的另一只手拎着监狱保管的私人物品，其中包括早已没电了的手机，两人像是去参加意大利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似的，边走边调侃着，挺胸抬头的出了监狱办公室，上了停在大门外的汽车；
　　小妹深知，李娜姐的玩法是对狱警的高雅的蔑视！
　　在车上，李娜有些深沉的说道：看到杜小姐在荔枝角得这几天，感觉变化很大；
　　小妹：哪变化了？
　　李娜：眼神，出狱后你的眼神里除了具有叛逆的神情外，还具有了涉世的成熟，具有了爱；
　　小妹趴在车窗往外看着，似答非答的说道：才离开几天，感觉着市区周围变化真大，不仅仅是我认不出它了，其实它也不认识我了；
　　小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李娜道：姐，交了多少保释金？
　　李娜：十万港币；
　　小妹：李娜姐我过后一定还你，李娜笑着说：你就先别想那些了，我们商量一下，先怎样处理眼前的危机；
　　接着，李娜介绍说：我身边这位就是我帮你请的律师，名字叫张薇茵，打赢过很多大案，能力没问题，你就叫她张律师吧；
　　小妹在车上与张律师握了握手，张律师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经历，小妹也无暇顾及这些，眼睛望着车窗外，想着自己的心事；
　　到了小妹居住的酒店和原来的房间，张律师对小妹说，只能打扰您的休息了，现在就要将法院的保释期间的要求转告你，防止意外违反保释规定而再次被收监；
　　张律师看着手里的文件叙述道：
　　第一、保释期间必须滞留在香港，并没收个人使用的护照证件等，禁止离境；
　　第二、保释期间禁止在银行办理转账及大面额提现；
　　第三、保释期间离开居住地外出或更换居住地、拨打电话、使用电子邮件及邮寄纸质信件将被受到法院监视；
　　第四、保释期间禁止与配偶及父母见面，禁止会见涉案相关人员；如遇个人原因离开居住场所超过两个晚上必须向法院递交申请；
　　好了，就这些，另外顺便通知杜小姐，法院预计在11月的第一个周一开庭审理此案，期间我们大约有三个星期的准备时间；
　　小妹问：我是意大利长期居留公民，法院没收的是中国护照，我还有一本意大利长期居留证在我手里；
　　张律师：把你的意大利居留证给我看看？
　　小妹找出自己的意大利长期居留证交给了张律师，张律师看后说道：这个我们知道就行了，不要让法院获悉，但是这个证件在你保释期间仍旧不能使用，因为这上面的照片就是你本人，而且名字是你的中文名字的汉语拼音，假如你用它出境的话，一定会被扣押的；
　　小妹又说：我问您的意思是，意大利能否将我引渡回意大利，在那边法院受审：
　　张律师笑着说：尽管你已经具有意大利长期居留证，但香港与意大利之间没有引渡规定，而且你是在香港涉嫌犯罪，意大利不会引渡你的，而你若是在意大利犯罪后逃到香港的话，还得假设香港与意大利有引渡条款，意大利会要求将你引渡回国的；
　　小妹又问：那德国和香港之间有引渡规定吗？我公司总部在德国，到那里公司会保护我的；
　　张律师：德国与香港之间有引渡规定，但你既不是德国人，又不是在德国犯罪需要两国间引渡，这些对你帮不上忙的；
　　小妹听了张律师的话后才领会了什么叫“引渡”；
　　张律师交代完这些，告知小妹这些天需要准备材料的内容，然后就离开了；
　　小妹和李娜对面坐着，小妹凝视着李娜姐，李娜开始时也望着小妹，但过了一会却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两人一直没有说话；
　　片刻后，李娜问小妹：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如实将洗钱经过及赃款提供给法院？还是想办法申辩？
　　小妹：我在牢里想了，尽管我的人生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但事到如今我还不想认输，我想让你帮我通过法庭辩论和审理来解脱，钱吗？能保住的话那更好不过了；
　　李娜：我也不想知道当初这个“SH会”的人是怎样与你合作的？这样的事情我听说的太多了，我只想知道你的最后打算，也就是认输还是不认输？当然，法庭审理的话，我也听张律师说了，这个案子难度很大，胜负各占一半，她也要看你提供的材料才能决定有否把握；
　　小妹：除了认输以外，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李娜有些诧异的问道：你指的是什么办法？
　　小妹压低了声音道：比如.....比如逃离香港......；
　　李娜眯缝着眼睛笑着说：我觉着杜小姐你这几年变化太大了，在监狱的几天里，思路变化的我都有点跟不上，想法也特别胆大，那么你对你刚才的想法这么有把握吗？你有具体的办法吗？
　　小妹：我没有具体办法，在牢里我整夜的睡不着觉，我过去的经历让我想到了这些，我觉得.....我觉得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是偶然发生的，我由于工作和生活压力太大而导致产生放纵自由、随心所欲的想法，也导致了今天的结果，我曾经左思右想，如果认输将意味着承认违法犯罪，日后再也抬不起头来，而且这40-50多万港币确实太诱惑人了，但已经这样了，我不后悔，我对这笔款有自己的想法，我还憧憬着未来的新生活呢.....；
　　小妹又接着说：另外，说句实话，我最初找您来救我，也是因为您是我最信任的人，有李娜姐您我就有信心，有您在我什么也不怕，过去在菲洛克斯公司做项目时曾有过被解救的经历，这也属于因果关系，现在真的到了付诸实践的时候了；
　　李娜愣着问道：你说的做项目被解救是说“失踪”吗？
　　小妹：是的，我在拘留所里就想好了，希望你帮我联系到南大西洋公司的马丁先生，帮我在香港“失踪”，我觉着我们菲洛克斯公司没有这项业务，也不具备这个能力，但对你们南大西洋公司来说，这都是些雕虫小技，易如反掌的；
　　李娜点着头说：杜小姐，违反保释规定这事你要想好，因为逃离香港也意味着你逃脱法律约束，意味着承认罪名，这在菲洛克斯公司里可能面临着身败名裂，失去威信、失去工作，这几年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今后可能要离开公司，甚至过着隐居生活.....；
　　小妹感觉到说出逃离香港想法后，李娜姐似乎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内心的希望值越来越高；
　　她接着说：我想好了，这几天一直在想，因为当时洗钱有很多知情者，如果他们在法庭上出庭作证，败诉的可能性很大，接下来将面临着被判入狱，而这几天在拘留所的日子已经令我痛不欲生，如果再进监狱的话，将生不如死，因此才下决心选择逃离香港的；
　　李娜问道：你有具体的逃离打算吗？这可是个很危险的选择，另外除了我你还有更信任的人来帮助你吗？
　　小妹：没有了，你知道，迪亚戈先生和晓珏都不在了，程刚我们夫妻之间形如陌路，若亲若离，博士已经另有新欢，汉斯先生不会出面的，这有损于他的地位和名声，而施密特先生和凤凰俱乐部的人都远水不解近渴，心有余而力不足，小吴呢？还是个孩子，对我也不像过去那样亲密了，这您也是知道的；
　　李娜：那好吧，看来你已经想好了，让我先考虑考虑，因为动用马丁先生他们，是要经过公司批准的.....；
　　小妹抢着说：费用我出.....；
　　李娜：费用是小事，但这样容易被公司误解为你在当地涉嫌违法，甚至可能损害公司的利益，我们却还帮你摆脱，最后救你不成反被引火烧身呐；
　　小妹恳求的说：除了您以外几乎再也没有能解救我的人了，我知道给李娜姐您添麻烦了，我想您一定有办法帮我解脱，拜托您了，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我等您的消息；
　　两人聊过之后，李娜满腹踌躇的离开了；
　　小妹与李娜姐一席长谈，想了那么久的潜逃计划，终于一吐为快，当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她想到了父母和程刚、想到了年轻时的大学时光，想到了凤凰俱乐部的同学们，甚至也想到了死，也就是若逃离不成的话，再次进监狱就干脆自杀；
　　至此，小妹想到死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既然上次没死成，这次上帝也不会让她白白死掉的，她坚信！
　　接下来的日子对小妹来说度日如年；
　　李娜在第三天才来到酒店，从她的表情看来一定是带来了好消息，李娜姐的到来让小妹多少有了安慰，让紧张了这么长时间的小妹也长舒了一口气；
　　李娜兴奋地说：昨天我回去考虑了，也和马丁先生进行了沟通，马丁先生对杜小姐你的印象很好，他说可以过来帮助策划，属于私人之间的援助，与公司无关，他说南大西洋的资源不能使用，但我们自己的资源需要全部调动起来，解决危机应该没问题，他很有把握；
　　小妹兴奋地拥抱着李娜，不觉眼泪流了下来；
　　李娜：但是马丁先生说了，他来香港不能与你见面的，一个是避免涉及到目前的案子，再一个也是规避公司那边；
　　小妹：没关系的，只要是马丁先生能过来就好，我就有信心了；
　　李娜说完后随即离开了；
　　整个周六和周日，小妹都在惶惶不可终日里度过，失去了自由，不能出门，救援能否可行还是未知数？我目前的处境程刚是否已经知道了？李娜姐是否真心帮我还是骗我呢？因为说是马丁先生来帮我，却不能见我，那么马丁先生真的能来吗？这一系列的问题让整个情况变得更加复杂和神秘；
　　周一一大早，李娜就来了，她显得有些疲倦，但兴趣很浓；
　　李娜：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马丁先生趁着周末休息飞来香港，前天和昨天他与我谈了一、两天时间，昨天中午已经飞回美国洛杉矶，下面我把所谈的情况和你说一下；
　　小妹心想，马丁先生“快闪”的来去无踪，制定逃离计划竟然这么快？这简直和拍电影似的，就是一部电影短片也得拍个把月呀；
　　李娜：首先马丁先生让我详细介绍了你的全部社会资源，及这些人脉之间的关系，他对你的人脉资源很有信心，他说不是每个人的人脉都可以在关键时刻能发挥作用的，这也是一种命运，看来也是你平日具有的爱心和善心救了你自己；
　　他最后说，需要将这些资源重新整合后设计脱逃方案，最后才能加以利用，资金转移出境和人员逃离香港都应该没问题；
　　小妹听到这些话，自从被拘押以来内心第一次阳光普照；
　　小妹问：李娜姐，那么说逃离计划开始设计了吗？
　　李娜笑着说：马丁先生利用返回美国时，在航班上设计的，今天凌晨刚下飞机就将设计好的逃离计划发给我了，因此......；
　　小妹激动得抱着李娜在室内跳了起来，泪水也夺眶而出；
　　两人兴奋地累了，气喘吁吁的坐下来，李娜接着说：马丁先生要我们在执行计划时，必须约法三章：
　　其一是你目前的处境必须严格保密，不到必不得已绝不能外漏，而整体的救援计划只有马丁先生和我知道，对于你来说，计划告知你一步再执行一步，不告知你下一步的话你只能等待消息；
　　其二，每一个需要利用的资源在计划实行时只能利用一次，不能利用第二次，这样是为了避免救援一旦泄露，香港警方还不至于判断出整体的计划，因此我们还有回旋的余地；
　　其三，资金转移和人员脱险分两步走，两条线互不干涉，目的是要确保人员能独立脱逃成功；
　　最后，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计划在本周内就开始执行，现在距离开庭时间还有两周左右，外界因此比较麻痹，争取到本周末，人员和资金都能安全脱险；
　　小妹听后兴奋的直跺脚，然后追问道：那咱们马上开始吧？
　　李娜也兴奋的点着头说道：第一，从现在开始到我再次来到你房间为止，你不要走出酒店，饭食也要餐厅送到房间里来；
　　小妹问：就是说我现在已经开始“失踪”啦？但我有急事的话怎样能找到你？
　　李娜：不到万不得已我们双方不要互相拨打手机，你有急事可以下楼出酒店在街角拨打公用电话，而我会直接到房间来找你；
　　李娜接着说：第二，现在我按计划第一步，通知阿里桑德罗先生在意大利为你开设一个你自己名义的账户，如果阿里桑德罗先生来电话询问缘由的话，你让他问我便可，因为你的手机很有可能已经被法院监听了，当然在这之前我会告知他不要联系你的，我估计他也不会那么傻，现在你把你的意大利长期居留证给我用一下，暂时就这些；
　　小妹将长期居留证交给了李娜，李娜马上离开了酒店；
　　整个的周一，小妹都在紧张不安中度过，她想象着阿里桑德罗先生可能拒绝为自己开设账户，又想象着李娜离开酒店后飞回了美国，小妹却在这里傻等着，直到法院开庭审理才知道李娜已经抛弃了她，最终甚至是全世界都抛弃了她......；
　　周二一大早，香港就下起了雨，开始还是淅淅沥沥的，后来雨有些大了，房间的窗户上挂满了水珠，小妹坐在窗前，听着雨水敲打窗户的声响，伴随着雨水在窗户上不住的流淌，让小妹感觉分外凄凉；
　　她想起了在日本横滨下雨时的日子，又想起了在里约酒店阳台上，看着雨中远处朦朦胧胧的科帕卡班纳海滩，也是这样的悲凉感觉，但时过境迁，今非昔比了；
　　她此刻的脑子，将年轻时走过的路又回顾了一遍，将接触过的亲人又都理顺了一遍，到今天为止，晓珏不在了，迪亚戈先生殉职了，程刚和自己长期处于准分居状态，婚姻似离非离的勉强维持着，而汉斯先生和自己不是一个层次的，幻想终究是幻想，吴江宁就是个“细赤佬”，无情无义的人，最终还有谁呢？对了还有强哥，但又一细想，不行，那一页已经永远翻过去了；
　　对了，还有一个人，此时小妹的思绪飞快的来到了拉克巴玛号邮轮，来到了威尼斯电影节和香港首映式上，她回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