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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应邀赴会 ...

  •   司零没有告诉梅林她早已和钮度见过面,并且还要去见钮天星的事。这种计划之外的变化,会让梅林看她笑话。

      从学生村到实验室有四站公交的路程,司零一向在晨间跑步前往。
      希伯来大学的建筑和整个耶路撒冷都是清一色的米白,这所被誉为“中东哈佛”的院校,爱因斯坦和弗洛伊德都是她的建设者。

      司零的导师约瑟夫-杨是一位华裔教授,一年前两人首次在北京的一个学会上见面,在其他评委给司零的presentation打出参差不齐的分数时,杨教授的最高分将她送入了决赛并获得了冠军奖学金。为了报恩,司零选择休学,来到希大杨教授的实验室,为他工作。
      她本科时还修了个心理学的双学位,因此,她在一个非营利的医疗组织里谋了个心理救助的活儿,不时会前往难民营或孤儿院等需要援助的地方。

      她跑过一个又一个爱因斯坦的雕像,在一片开阔的草坪上见到了一群端坐的学生,站在中央的是一位花白头发的犹太教授,正绘声绘色地讲课。

      司零绕进对面的小道,上了实验楼。
      她今天还是来得不早不晚,师兄钮言炬也还是头一个到的。
      钮言炬端着384孔板从司零面前走过,白大褂之下一双笔挺长腿。他冲司零笑起来,充满阳光的气息:“早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司零说,“外面是怎么了?”
      “听说教学楼里发现了疑似炸.弹,机器人正在排爆,所以只好在草坪上课了,”钮言炬无奈地摇摇头,“一个面对战火还如此淡定地上课的民族,很神奇吧?”
      钮言炬对犹太人迷之崇敬,不然也不会来到这里。

      司零看到他的黑眼圈比她走时深了不少,便问:“你不会熬了整个周末吧?”
      钮言炬马不停蹄地操作着仪器:“是啊,一到期末就是我们这些人的灾难,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天才,’论文不要急,下个月10号交给我就行’。”他变了音调,学着教授的口吻说。
      “得了,你知道教授不看重这个。”
      这里的教授的确不看重你发表了多少论文,他们更愿意看到你有多少研究转化了应用,投入了市场。换句话说,论文是个人的,应用却是全社会的。

      钮言炬笑了笑,又问:“今天待多久?”
      “下午要出去。”
      “又要去玩。”
      司零抬眼看向他,答:“去见你姑姑。”
      钮言炬也抬了头,神情疑惑:“谁?”
      “钮天星。”

      钮言炬不知道钮度兄妹来到以色列的事,他们的关系果然一般。
      按辈分算,钮言炬的确该喊一声“叔、姑”,实际上钮言炬比钮天星要大两岁,也只不过比钮度小了几岁而已。

      说起这个显赫的钮家,还是平民百姓津津乐道的谈资。
      如同多数华侨富商传奇的开端,出身沿海小渔村的钮鸿元远渡南洋,前往华侨国南亚谋生。华人都肯吃苦耐劳,钮鸿元更比常人多了野心和胆识,从打零工到自己办厂,他只用了不到十年,以种植和加工制造创立了天一集团。
      此后,钮鸿元掌舵的天一版图,就如同成吉思汗大军铁蹄踏过的土地,囊括地产、能源、运输、金融等,遍布五洲数国,通过无数个成功的并购将天一发展成了庞大的商业王国。
      天一早早进入香港市场,现今,天一总部及钮家大部分资产都在香港,钮家人也已居留香港多年。

      不过,在广大网友眼里,他的三房太太和子女们可比他的发家史出名有趣得多。
      钮鸿元原配夫人早逝,之后长子故亡,留下一个孙子,便是钮言炬。
      二姨太之子钮辰,在钮鸿元身体抱恙后开始接手天一,现为集团领航的首席执行官。
      而三姨太之子,也是钮鸿元最小的儿子——钮度,来到以色列前也在天一一家公司做高层,因工作失误,被派遣到以色列开拓市场。
      好听点叫进修,讲开了就是流放。
      至于钮天星,与钮度一母同胞,就是个无所事事的大小姐。

      离开实验室前,司零最后半开玩笑地说:“明明可以更轻易地赚钱,你为什么非得来抢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辛苦搬砖的饭碗。”
      钮言炬俊朗的脸上露出温然的笑:“我不会经商啊。”
      “你找我帮忙啊,你知道我的基金玩得很溜。”
      钮言炬笑了笑,低头继续凝神注视他的培养基。

      司零沉默地看着他聚精会神的模样,转身离开实验室。

      像这样明里暗里地旁敲侧击,这一年里她试了不知多少回。直到她彻底死心,钮言炬就是一个一心沉浸科研的书呆子,视金钱如粪土的共产主义人格。
      他能不视金钱如粪土吗?不好好科研,就只能回去继承家产了。

      司零穿了件白T配牛仔短裙,扎个丸子头,踩一双小白鞋出了门。

      前往特拉维夫车程不到九十分钟。沿着高速公路两旁,起伏的丘壑上堆积着米白色的房子,更远处终于出现了中东该有的荒芜,却又不是那么地道的荒芜。
      驶入特拉维夫市区,鲜花盛开,绿树成荫。
      这是一个沙漠覆盖了三分之二国土的国家,人们却把这里建成了绿洲,发明了全球最先进的灌溉技术,成为农业大国,出口鲜美可口的瓜果。
      犹太人的智慧,绝非浪得虚名。

      钮度在特拉维夫北部Herzlyia Pituach租了个房子,一共两层,坐拥地中海全景。
      前院草坪有人来往忙碌,派对就在这里办。领司零进门的是一个心形脸褐色发女佣,她对司零说“钮小姐在后面,请跟我来”,司零很熟悉这样的发音方式,便直接用希语回了她。
      “你会希语?真是感谢!”她看司零的眼神立刻亲如姐妹,“我叫法耶,有事你可以找我。”
      司零问:“他们昨天刚住进来,你今天就到位了?”
      “哦是的,先生过来之前就有人安排好了,房子和车什么的。”法耶给她一个弧度很夸张的笑。法耶很礼貌了,但司零还是知道她的眼神——东亚有钱人就是这样阔绰又爱排场。
      这些据说是董事会老头们安排的,在民间的三太子也还是太子,得走心。

      到了后院泳池边,法耶愉快地与她道别。钮天星正躺在太阳椅上喝果汁,姿势妖娆又性感。
      司零坐到她身边,问:“就你在吗?”
      钮天星:“哥哥还在公司呢。”
      “不远吧?”
      “我没去过,不知道远不远,在那个什么……罗什么街?”
      “罗斯柴尔德大街,”司零帮她补全,“特拉维夫的金融中心。那里下周会很有意思,市政府要搞个开放展厅,有机器人、会说话的树,还有一些街头艺术,你可以去看看。”
      “没意思的啦,本来想去泡死海,去深潜,好巧不巧又碰上大姨妈,”钮天星摘下墨镜,兴冲冲地凑近司零,“哎,听说特拉维夫的夜店比香港更夜,你去过吗?带我去吧!”

      司零决定说谎:“没去过。”
      她的酒量差得惊人,且一喝醉就发疯,谁都劝不住,比下药还管用。
      “你这种学霸肯定不会去啦……那我带你去吧,偷偷告诉你,我人称’兰桂坊小太妹’。”
      “我快期末了,明天回去要开始赶论文呢。”这倒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钮天星撑着脑袋,忽然痴迷地看着司零:“零零啊,听你说这么多话真好,你的声音真的好可爱哦。”
      司零:“……”

      司零一向觉得自己的名字很酷,怎么被叫起叠名来一下子就没了气场?
      她也觉得自己跟钮天星说的话太多了,也许是钮天星实在自来熟的缘故。

      法耶过来了:“小姐,先生回来了,客人们也都陆续到了。”
      “好,”钮天星随后看向司零,“我上去换身衣服,你先到前面去吃点心吧。”
      司零应了声“好”。
      司零并不想单独去前院,可有人轮番来请了几次,出于礼貌,她还是起身过去了。

      与通常的派对一样,音乐与灯光,点心与美酒,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到场的亚洲人不少,确切来说几乎都是亚洲人——以色列和日本一样,总想着脱亚入欧,恨不得大陆再漂移一次,好让他们投入欧美的怀抱。
      和大和民族不一样的是,犹太人有过选择权,可他们最终还是来到了地中海沿岸这块属于亚洲的土地。

      司零一出现,不少注意力便汇了过来,一对男女直接迎面走来:“我想,这位就是钮小姐了吧?”
      司零礼貌地笑了笑:“我不是,我只是她朋友。”
      “噢,真是不好意思。”女人挽着男人的胳膊离去,压低了声私语着,“真是太尴尬了,不过那是谁?她可真漂亮。”
      “也很有气质,想必也是哪位老板的千金吧。”

      “钮先生。”有人在喊。
      司零循声看去,钮度出现在门口,正与前来的人握手。下一秒,他抬起头,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司零身上,后者淡定地迎接他的目光,像是有默契似的,两人竟同时向对方微笑点了头。恰有一束彩光晃过他的脸庞,让原本硬朗的轮廓竟糅出了异样的温和。司零知道,他乐意地接受这样微妙的默契。

      刚从公司回来,钮度穿着整套规制的西装,白色衬衫,藏蓝色领带,西装裤长度如教科书般严谨,站在一群西方人中间,身高也没有丝毫逊色。
      巧的是,他身上色调与她很配。
      又有人上前与他交谈,他别开了脸。

      司零这才注意到他身边的助理,不断地在为他介绍到场来宾。在她的资料库里,这是个陌生面孔。
      正好钮天星出现了,朝司零挥了挥手。
      司零走向她,要先经过钮度身边。她换了左手端高脚杯,步步走近,特意绕到助理跟前一遭。
      她左腕手表嵌着的微型摄像机,悄无声息地拍下了他的面孔。

      钮天星带司零参观宅子,司零赞扬道:“你哥哥品味真好。”
      钮天星并不介意在外人面前折损兄长形象:“才不是,他买的精装修的,不过设计师倒是他自己选的,画也是他选的,这画家好像还是一对双胞胎。”
      她忽一回头,冲后面扬了扬下巴:“喏,就是那两个人。”
      司零也看过去,是一对以色列兄弟,正带钮度观摩他们的作品。

      司零随钮天星走了过去,几人正驻足在一幅挂画前,兄弟其中一人问钮度:“您猜猜看,这幅画是我们俩之中的谁画的?”
      钮度一笑,像是认真地端详起了画。钮天星也在看,司零凑近她耳根,说:“是哥哥。”
      钮天星问她:“你怎么知道?”
      “钮小姐猜到答案了吗?”见两人私语,还是刚才说话的人发了问。
      钮天星急于验证,脱口而出:“是哥哥画的。”
      兄弟间一直没开口的那人说话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钮天星挤了挤眼神:“是她猜出来的。”
      所有人看向司零。

      司零平静地解释:“首先,从哥哥身上可以看出,他是个很注重细节的人,不仅香水选得很契合宴会,还很懂得香槟礼仪,握杯手势非常标准。还有就是,一般人都喜欢侧对灯光欣赏香槟的气泡,而真正会看的人都是从杯口正上方看的,哥哥就是这么做的。”
      “而这幅空中阁楼,描绘的正是各种细节,单凭那个打伞的小女孩,”司零指向画中一处,“还没我的手指大,裙子的花纹,甚至袜子上的蕾丝边都勾画得那么细致。”
      兄弟二人听得懵怔,哥哥对她更是佩服得一时失言,好一会儿才想出了一个“amazing”。

      一直不做声的钮度开了口:“但是,你又是怎么猜到他是哥哥的呢?”
      一语点题,兄弟俩猛地意识到,这个小姑娘事先根本不知道他们谁长谁幼。
      “这个,”司零笑了笑,“哥哥一直很谦让着弟弟,眼神里也充满了保护。”

      在场响起掌声。
      钮度突然用中文说了句:“司同学,了不起。”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司零不慌不忙地接受并回应了一声:“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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