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六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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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送爽，万里无云，午后的校园里静悄悄的，只有小鸟叽叽喳喳的啼叫不时在枝丫丛间此起彼伏，扑闪着翅膀三两成群的从这边枝头飞向那边的檐下，一片祥和。
王子抱着书慢吞吞走着，一抬头就看见时瑜坐在树荫底下看着手机，听见脚步声时瑜看了过来，俊秀的脸上顿时露出温暖的笑容。
把怀里厚厚的几本书小心放在身边，王子贴着时瑜身侧坐下，听他有一下没一下的聊着最近发生的趣事，不时出声应和几句，瞳色比一般人要深一点的眼睛始终专注地落在身边人的脸上，一刻也没挪开过。
“啊呀，怎么都是我一个人在说，你也说两句啊。”突然发现了王子的寡言，时瑜停下话题羞赧地红了脸。眨了眨眼睛，王子摇摇头浅浅地笑了，嘴角边凹现出两个小小的酒窝：“没关系，我喜欢听你说话。”
“可是我也想听听你的看法啊。”时瑜有些害羞，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声音雀跃地开口，“要不然，你就跟我说说你的梦想好了。”
一提到自己的梦想王子的眼睛一亮，他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唇，双眼直视着时瑜的眼睛认真道：“我的梦想就是……”
时瑜很认真地在听，随着王子阐述的深入他的表情也由一开始的捧场渐渐变成赞叹，等王子口若悬河的发表完自己的想法，眼睛一眨不眨紧紧盯着时瑜的表情等待着他的回应，时瑜突然噗嗤笑出声来。王子的脸瞬间白了。
“不是、我没有在笑你，只是突然发现原来你也能一口气说那么多的话啊，王子。”时瑜一边止笑一边安抚着王子的情绪，见他表情空白了三秒后脸颊渐渐染上绯红，嘴角裂得更开了。
“嗯咳，我觉得啊，你的这个想法……”
“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蓝天树下的场景眨眼间变成了昏暗的咖啡厅角落，面前的时瑜也不是大学时期青葱朝气的模样，一身黑西装的成熟时瑜逆着光，脸上是陌生的嘲讽和轻蔑。
“王子，你什么也不是。”时瑜轻飘飘抛下这句话，起身便往门外走去，王子在他身后焦急而绝望的伸手，即使大声疾呼也唤不回来那人的一丝留恋。他想站起来，想追赶上去抓住时瑜的手让他把话说清楚，但是无论他怎么挣扎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时瑜渐行渐远，而黑暗慢慢将他吞噬……
王子尖叫着突然惊醒，他惊恐地睁大双眼，像是溺水了一般剧烈喘气，心脏狂跳不止以至于感到一阵一阵的锐痛。午夜时分，寂静无声，唯有王子渐渐平复的喘息声和咚咚的心跳声在这空旷的黑暗中扩散开来。
房间里的冷气开得很足，仍然沉浸在噩梦余韵中的神智被侵肌入骨的寒意一激陡然回神，丝质睡衣被冷汗浸得透湿，黏糊糊贴在皮肤上又湿冷又别扭。王子掀开被子下了床，轻车熟路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一瓶药倒了两粒扔进嘴里咽了下去，然后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径自进了浴室，一边走一边脱，也没看开关是冷是热直接打开花洒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冰冷的水柱打在身上有种麻痹的疼痛，王子垂着眼睛，被打湿的头发顺着额头落下遮住了他的表情，过了两三分钟他才关了花洒拿过一边的浴袍穿上，也不管头发还湿漉漉的直滴水就准备上床躺下。
【你要是再这么作践自己，咱俩就绝交！】
躺倒的动作做了半截突然停顿，王子抿了抿唇，半晌还是重新回了浴室拿了条毛巾把头发擦干，这才缩回被窝里闭上眼睛等待药效的来临。
不是在作践。迷迷糊糊地，王子想起莫雨每次怒其不争的失望神情暗自辩解，只是……没有意义罢了。
*
第二天一早王子就醒了，慢吞吞坐起身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神游似的从床上爬了下来一路笔直地朝浴室走去，路上一个不慎被散落的衣物绊倒也跟没事人一样爬起来不声不吭继续前行，直到一捧冷水泼在他脸上才如梦初醒般啊了一声。
镜子里的男人五官凌厉，眼神淡漠，透明的水珠顺着他的侧脸滑落就像是一滴水从寒冰上落下一样，冷得彻骨。即使是在穿着凌乱的浴袍头发横七竖八糟乱的可以当鸟窝的现在，他看人的方式也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死物一般，事不关己，高不可攀。
——事实上只是错觉。对于不熟悉的人来说，王子永远只有两种表情：倨傲疏离和怒不可遏。
其实他只是没睡好而已。
基本上只是躺尸了一晚上的王子机械性地完成洗漱的动作，看着镜子里一副精英样的脸他只看出了睡眠不足的黑眼圈和惨白的脸皮——然而还是得上班，呜呼哀哉。
好不容易挣扎着把衣服穿好了准备收拾收拾出门吃早餐，这时候手机响了：“王先生您好，这里是中国造血干细胞捐献者资料库M市分库，您之前在我库登记的造血干细胞信息已配型成功，请问您是否有空过来一趟做进一步的检测？”
王子想了想，终于想起来几年前大学新生军训那会儿刚好赶上学校组织去参加志愿献血，也是那时候他才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血型就是传说中的熊猫血，当时献血站的工作人员问他愿不愿意登记骨髓捐献的信息，本着可有可无的心态他也就在意愿书上签了字。【注1】
没想到居然真的有匹配成功的患者啊……并不是很想去公司上班的老板·王看了看行程表没有什么重要的事项，于是跟那边约了两个小时以后会过去一趟，然后给助理打了个电话交代一声便正大光明地翘班溜号去了。
献血中心在市医院的三楼，王子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有个小姑娘被护士推着轮椅直直朝这边过来。
那小姑娘才五六岁的样子，估计是刚做过化疗一类的放射性治疗，头上戴着的针织帽也遮掩不住光秃秃的头皮。宽大的病服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身子单薄的像个纸片人一样风一吹就能吹跑。她正侧耳听着护士跟她闲聊，苍白的小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两个小酒窝在嘴边若隐若现，一双大眼睛熠熠生辉，比一般人更深一些的瞳色看上去就像两颗闪闪发光的黑曜石。
注意到落在她身上的陌生视线，小姑娘扭过头，对着王子微微一笑小声喊了一句“叔叔好”，两人擦身而过，电梯门关闭的一刹那王子听到小姑娘撒娇地对护士要求表扬：“媛媛今天很乖哦，还跟那位叔叔打招呼了，特别有礼貌！”
天真的童言童语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王子不自觉牵了牵嘴角，还没到笑容的程度，只是周身冷漠的气息像是掺进了窗外吹来的微风的暖意，不再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喜欢那个小姑娘。王子在脑子里下了评语。
在走进医生办公室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嘴角一直都没有放下。
*
他没想到会在那种情况下遇见时瑜。
或者说从没想过还会有再见的一天。
眼前的男人有着一张成熟稳重的面貌，因为多日来的操劳和忧虑脸色苍白憔悴，眼底有着青黑的痕迹，也许是因为乍然得知女儿治疗有望的消息，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他看上去像是一路疾走过来的，急匆匆赶到办公室门口一手撑着门扉垂下头喘着气，身上浅蓝色的休闲衬衫稍稍有些凌乱，头发大概是很久都没去打理过了，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眉骨，柔软的发丝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梳理的整整齐齐，让他整个人都如同小了好几岁一样。
这是时瑜，却又不是时瑜。王子自打听见远远从门外传来的声音时就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不能动弹，身体下意识地作出防备的反应，脑子里一片空白，在那一瞬间他好像想了很多东西，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来得及想，猝不及防之下那个困扰了他六年之久的身影就这样闯入了他的视线。
他只能怔怔听着时瑜时断时续地说着话，目光落在他隐约露出的轮廓上仔仔细细地、一寸一寸地描摹，将那模样跟他记忆中的时瑜——那开心的，难过的，平静的，讥讽的……伤他至深的，时瑜一一做了对比，然后他突然发现——
其实他早已不记得时瑜长的什么样了。
那午夜梦回间被昏暗的灯光打上一层阴影的时瑜早就在这六年里不知不觉的变换了模样，他所恐惧的、他所憎恶的，既是时瑜，却又不是时瑜。
“时瑜，真的是你。”看着男人因为这句话而瞬间僵硬的动作，王子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愤怒有之，怨恨有之，只是更多的却是漠然和无动于衷。他过得不算差，但也不是他当年和他分手时所描绘的那种纸醉金迷的奢华生活。
时瑜啊……
在心里感慨般叹息一声，王子觉得自己真的可以放下了。并不是说原谅了时瑜，只是他心中那股执念终于在这一刻，在与时瑜相见的这一面里烟消云散，从此“时瑜”再不会存在于他的内心，时瑜只是一个讨厌的陌生人而已。
再不看时瑜怅然若失的怔怔模样，王子转身离去，一如往常。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六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