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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世家 ...
杜行端在车夫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爬上牛车,初伏捧着从车中取出来的礼物,轻声问道:“小姐,这些礼物可如何是好?”
宛然正要去牵过杜行端的马,闻言道:“放在马上。你陪大哥回去,也好向大夫人禀明缘由。”
初伏尚有些犹豫。沈江看了一眼自己的部下,有一个机灵的立刻顿悟,上前接过初伏手中的物品,道:“姑娘放心,我们定会护得杜小姐周全。”
宛然还要婉拒,沈江道:“帝京之中发生这样的事情,御林军难辞其咎,杜小姐就不要推让了。”
先前已得沈江三次相救,宛然无法开口推脱,只好道:“那便有劳沈校尉了。”
她又叮嘱了初伏几句,看着杜家牛车向原路驶回,这才翻转方向,跃上马背。
宛然上马时,身手娴熟,绯色裙摆在空中划过一道灿烂的霞光,便落在了马鞍之上。
这让原本准备扶她上马的沈江呆了一呆,他看了看自己伸到半空的手,转而去牵自己的马。
沈江知道宛然会骑马,毕竟前世也曾与她一起骑马出行,可他并不知道宛然的骑术到了何种地步。但看刚才她上马的姿势,以及之前敢拿着马鞭等候驯服烈马一事,足可见宛然对自己的骑术颇有信心。
之前在城门重遇时那种异样的感觉又浮上了沈江心头,并且越来越清晰:他对宛然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了解。
.
一行人穿过番坊,便到了东城的慎德坊。
此处为大梁文官府邸的聚集之处,街巷之间往来多为儒生,或有二三相偕高谈阔论者,皆文辞雅淡,语意高妙。
大梁自开国皇帝高祖起,便施行尊文重儒的国策。数十年过去,终于养成了这样的世风。
沈江道:“不知今日,杜小姐是要拜访哪位高士?”他并不记得杜家与慎德坊中的人家有什么往来。
“北卢方氏。”宛然并不避讳,轻声答道。
然而这四个字落在沈江耳中,却无异于晴天霹雳一般,他一字一句地重复了宛然的话:
“北卢方氏?”
北卢乃是梁国北边最重要的城市之一,虽然不如帝京繁华,但因其乃防备北边鲜卑族宇文部落的重镇,一向颇受朝廷关注。
方氏为北卢望族,和靠着杜贵妃才进入权贵圈的杜家不同,方氏从高祖皇帝时,便是梁国颇负盛名的世家,先后出了两位太傅和四五位州郡高官。
现任方氏族长方鹏才学过人,却一直没有出仕,直到今年才因皇帝多次下诏,入京就职。
更重要的是,方鹏之子方静云是后来沈江登基后的丞相。
他竟然从来不知,宛然与方静云有这样的渊源。
宛然听得沈江语气有异,转头去看,恰好与沈江四目相接。初夏的阳光落到少年将军的眼中,如山涧清泉,澄澈湛清。宛然看得出里面的疑惑,以及更多的关切。
这一瞬间宛然忽然有种感觉:眼前这个人,似乎对自己很熟悉。
但这怎么可能?
扶着父亲灵柩出殡那年,宛然刚满十岁。她清楚地记得,只有主持中馈的大夫人一直将她送到了长亭。莫说其他亲朋故交了,连二房都不曾派个人来送行。
至于她回到北卢以后,因自己只是一个孤女,身边除了两个老仆之外,再无长物。族人们只怕与她多说句话就惹上了麻烦,自然都避着走,若不是遇到了……
宛然摇摇头,将自己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她下意识都不愿再去思考沈江的异常举动,笑着道:“正是北卢方氏。方伯父与我父亲曾经一同拜在傅朝先生门下,故而有了来往。”
傅朝乃是北卢名士,以治《公羊传》而出名。太/祖曾三次下令征其入朝,皆被婉拒。太/祖钦慕其高义,特命北卢官府择选境内风景宜人之处,为傅朝修建书院,并亲自提名为“北卢书院”。
北卢书院建成后,四方好学之士纷至沓来。北卢文风一时盛极。方家与杜家虽然家世相去甚远,但同为北卢本地人,其子弟就学于北卢书院,亦非奇事。
沈江心中虽然仍有不解,却不能再问下去了。尽管他与宛然相遇多次,但两人的关系还远远不到可以互相探询的地步。
他只有暂且压下疑惑,用鞭子指着前方一座阔大的宅院道:“那处便是方宅了。”
宛然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那座庭院前,看到了几名忙着搬运行李的仆役,又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其间。她欣喜地道:“应是此处,我已经看到方大哥了。”
沈江转身唤来那名捧着礼物的军士,道:“我派几个人给你。一定要等杜小姐安全回到杜府再来回禀我。”
宛然觉得太不好意思了,连忙推辞道:“这就不必了,一会儿我可以请方大哥送我回府。”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话一般,那站在方府前面的青年男子,也向这里看了过来。他的目光扫过沈江,落在宛然身上时,脸上露出了笑意。他叮嘱了仆役几句,旋即便朝这里走了过来。
沈江内心细细掂量“方大哥”三个字,只觉得这次宛然口中的“大哥”可比刚才唤杜行端真诚多了。
他又望了望已经朝这边走过来的青年男子,果然是前世与自己一同在显阳宫中沉浮了数年的方静云。
沈江握紧了手中的鞭子,温言道:“我观方家此时颇为忙碌,未必能抽出人来。我将人留在这里,你若是不需要,到时打发他们走便是了。”
他的语气十分平淡,说完后看了一眼那几个留下的御林军军士。方才最先接过初伏手中礼物的男人绷紧了身子,沈江知道他已经懂得自己的意思,便不再多言。
此时方静云已经走到宛然马前,沈江朝他一拱手,又看了一眼微微发愣的宛然,拨转马头,带着其余的军士走了。
宛然望着沈江的身影,忽然发现自己还没来得及谢他一路相送。
沈江:要保持风度。
部下:校尉大人,您的鞭子断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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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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