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隙之中》阿不天

19、第 19 章

　　公安局里面窗明几净，装潢和摆设相当现代化。
　　辜士仁才刚走进去没几秒钟，一个年轻的警员迎了上来。
　　「要报案吗？」
　　他问，面带微笑。
　　……看起来就和一般的警局没有两样。
　　辜士仁站在前方和对方直面，边想着如何开口，边猜测对方的死因。
　　「要报案吗？」
　　年轻，并且看起来相当英俊的警员又问了一次。
　　……
　　还真不知该从何说起……
　　一股脑儿全说出来是不行的，那是在填写报案案由的时候才说。
　　最后辜士仁决定单刀直入解决掉这个问题。
　　「我是活人，你们能帮忙送我回去吗？」
　　「……」
　　辜士仁的话音刚落下，年轻的警员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
　　然后这名警员看向了辜士仁身边的粘仔和牙仔。
　　「他真的是活人。」
　　「他是活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年轻警员盯着辜士仁的脸端详好几秒。
　　现在他脸上的表情略显犹豫。
　　犹豫？
　　辜士仁看着这名警员在自己面前露出一副显得犹豫不决的表情，他似乎有什么话很想开口，但他只是动了动嘴，又陷入沉默。
　　「……」
　　「……」
　　「……」
　　「……」
　　他们真不是来公安局陪站的……
　　「啊、你们先坐。」
　　警员带他们拐了个弯走进公安局的会客室，并且上了茶。
　　「这件事情……」粘仔开口，然后被打断。
　　「这件事情很难处理，你们先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去请示队长。」年轻的警员刚说完就急冲冲往里间走去。
　　「……」
　　「……」
　　「意思是他们能帮你处理吧？」粘仔小声说道。
　　「能就好了，这样子也省得还得去和那女鬼打交道。」牙仔咧嘴道。
　　辜士仁端起茶杯喝茶，他也希望能帮。
　　如果这件事就这么圆满落幕那就好了。
　　……
　　年轻的警员去了很久。
　　他们三个坐在警局的会客室望向窗外，看着夕阳一点一点西沉。渐黑的天色总是给人一种不安全感，无论什么地方。
　　粘仔和牙仔愈显精神。
　　这让辜士仁想到大家都没什么精神的课堂，本以为是学生正常现象。
　　现在一想大概是体质的关系。
　　不过……
　　这里的太阳，和人世的太阳有一样吗？
　　辜士仁拿起放在桌上的报纸，标题上写着－－黄泉日报。
　　……
　　报纸的内容也和他认知的没两样，除了娱乐版多了许多已故的……
　　有钱有长相但是早死，身为一个人到底值得不？
　　……至少还有人记得。
　　反观他自己，家人以外的亲朋好友大多在这里。要是就这么死掉了，除了自己的家人以外估计没人会记得自己。
　　……至少不孤单。
　　天色愈晚心情愈消沉，脑袋转来转去却转不出一个死字。
　　……好烦啊。
　　辜士仁猜测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
　　心情从欢快、到怀疑、到现在的消沉疲惫，不是快死了是啥呢……
　　「久等久等、」
　　最后一缕阳光要隐没的瞬间，他和另一个警员一起过来。
　　这位警员的位阶看起来比先前的高些，有了啤酒肚和微秃的中年顶。
　　看着就很有份量。
　　注意到他们的注意力全在那不毛之地，他咳了一声。
　　「我是这里的小队长。」
　　「……」
　　「……」
　　「……」
　　还以为是局长呢……
　　「我们这里的位阶不是用年资来算的。」年轻的警员给他们满了茶，用极小的音量提示道。「要成了厉鬼，分分钟升小队长。」
　　「……」
　　「……」
　　「……」
　　和人间的投个好胎颇有异曲同工之妙，这里讲求的是死得凄惨。
　　就算这样也想自己有个好死－－辜士仁想。
　　不求老年时能安稳在睡梦中溘然长逝，只求痛苦少一点。
　　小队长怎么死的，他就不乱猜了。
　　反正厉鬼不是向项骅那样子横死，就是自杀吧。
　　话又说回来……
　　一间偌大的警局就这么两个，总有一种名不副实的感觉。
　　「咳、」
　　小队长又咳了声，示意他听力好得很。
　　「总之你们的案件有点复杂。」
　　他拿出一些数据和物品放在桌上，数据收拢分装在档案夹里面。物品是一面有点年头的古镜子，和一些陈旧发黄的古书。
　　「查出来的结果，你现在在这里。」
　　他让辜士仁看向桌上的镜子。
　　镜子里闪过粼粼波光，出现一个景象。
　　－－一个躺在病床上的自己，浑身插满了维系生命的医疗管线。
　　「……」这是自己吗……
　　虽然包着白绷带，也能猜测绷带下有多少伤口。
　　辜士仁看着自己身上比起项骅来说好不了多少的破碎样，从头到脚连眼睛都包在绷带里面，突然明白了为何项骅说自己死在这比较好。
　　这样子的他，活下来要怎么生活……
　　两位大哥也凑过来看，然后发出两声惊呼。
　　很短。
　　大概是顾虑到当事人的心情，他们很快就将惊呼收回他们口中。
　　辜士仁猜测，虽然他不介意。
　　「先别着急。」小队长示意他们放松。「这只是初步探查而已，实际的情况我们要和上头联络探查，最快今晚就会有详细的报告。」
　　「……我认识的很多鬼都告诉我没时间了。」
　　辜士仁说道，接着小队长额上冒出了冷汗。
　　「这个这个……因为这里的时间流速和你们那边有点不一样的关系……不过别着急，你的情况活到下礼拜一应该没问题……」
　　「……」今天星期五。
　　大概是觉得这说法没说服力，小队长换了一个方向。
　　「这件事情说难不难，要送你回去的准备工作都很简单。」
　　小队长翻开桌上泛黄的古书。
　　「难的是要避开那个抓你过来的鬼的势力，这个我们局长在行，而且这地方没几只鬼敢跟他斗……但是呢……」
　　「但是什么？」能说的再清楚一点吗。
　　「但是局长他去外地开会了……」音量细小如蚊蚋。
　　「……」
　　「……」
　　「……」
　　……逗我吧！
　　这意思不就是他们不能解决，能解决的家伙不在吗！准备工作准备得怎么充分，爬不出那只女鬼的手掌心也没用啊！
　　辜士仁咧开嘴一龇牙，露出了一个气到不行的表情。
　　「原定是去一个礼拜，下礼拜一才会回来……」
　　……那他早死了！
　　早不去晚不去的，就在他来的这个礼拜去！
　　天要亡他吗！
　　辜士仁深深感觉到自己的幸运值早已跌破了字母表，并且是深入谷不复返的那一种。
　　等等、
　　想到一件事，辜士仁突然明白了自己的担忧感从何而来。
　　他早该想到局长可能不在的！
　　若不是局长不在，那女鬼可能明目张胆在城里面作乱吗！
　　辜士仁直盯着声音愈来愈小的小队长，猜测他可能知道点女鬼的事。
　　就算先前不知道，这两天她嚣张的行径他们也该知道了。
　　还是说他们以为是项骅做的……
　　这也太逊了……
　　「因为情况紧急，已经去电……局长会尽快赶回来……」
　　……有多快？
　　辜士仁一直盯着他看，这话听起来就没个盼头。
　　「总而言之……这个……」这小队长快说不下去了，脑门上的冷汗一滴一滴往外冒，一时之间冷汗如雨下。
　　「大队长呢？」辜士仁开口问道。
　　既然局长去外地开会，来个大队长也行吧。
　　「在剿匪呢，几天之内都赶不回来了……」
　　「……」
　　「……」
　　「……」
　　那他不就没救了……
　　身旁的两位大哥看着要起来翻桌，他却是异常镇静。
　　就像是被死亡宣告的病患，家属看着总是比本人要着急气愤。因为他们还能够感受到气愤，本人早已心如枯木。
　　但就他而言，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更符合现在的状态。
　　……
　　算了。
　　反正他都走到了弹尽粮绝的份上，有救就当作是赚到吧。
　　说是这么说，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绝望感。
　　「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前置工作交给我们，我们会处理。」小队长安抚似的翻开文件，让他看制式报案单。
　　「先写好报案单，肉身的状况已经联络人去确认了。」
　　他递过来的单子上的分类是重大刑案。
　　「……」
　　「……」
　　「……」
　　到底是想安慰他，还是想告诉他早点回家洗洗睡别报了……
　　辜士仁已经不想知道。
　　「真的有这么严重吗？！」看到这单子粘仔再次惊呼。
　　「那个女鬼你们也搞不定？」
　　「能直接把一个大活人带进来的女鬼……这身制服我们穿这么多年，还没见过的说……」小队长露出了一脸苦瓜相。
　　「……」
　　「……」
　　「……」
　　这么诚实的家伙，还活着时一定常常被盯……
　　貌似他把警局的状况和案件的状况一点不漏全说出来了。
　　这样也好啦……辜士仁想着。
　　总比打肿脸充胖子好。
　　要是对方硬着头皮拍胸脯答应帮他们的忙，那结局太美他们不敢想。
　　「局长明天早上回来，搭早班的飞机。」
　　中途离席去打电话的年轻警员的回报，让他们看见希望。
　　「那太好了！」第一个叫出声来的却是小队长。
　　「局长回来就解决了！这里还没有局长解决不了的家伙！」
　　「……」
　　「……」
　　「……」
　　这么厉害吗……
　　辜士仁祈祷着别来一只绣花枕头。
　　「我去催催他们，让他们早点把资料送来这边。」小队长边说着边拿车钥匙往外走。「啊！我直接待在那边把东西送回来比较快！」
　　「小吴！」
　　「在。」年轻的警员应了声。
　　「局里交给你顾！还有明天别忘了早点起床去机场接局长啊！」
　　「我知道了。」
　　小队长急冲冲出门了，留下他们继续待在里面。
　　……
　　他不怕她出现吗？
　　「不用担心，晚一点小队长就回来了。」见他们都在盯着外面看，小吴拿起了制式报案单。「我们先写单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