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ng and beautiful》安南一隅

2、中

　　“一百二十一！”尽管手已经开始发酸，瑟兰迪尔脸上依然挂着胜券在握的微笑，他转身将刀上的血迹甩干，看向前方仍然在苦苦奋斗的爱隆，“你那边怎么样？”

　　“一百一十九！”爱隆大声回答他。

　　“今天看来是我赢了。”瑟兰迪尔得意的笑道，“需要我帮忙吗？”

　　“乐意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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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出现类似的对话了，自从和瑟兰迪尔再次相遇之后，爱隆的生活就像是注入了一股从深山幽涧中奔腾而下的活泉，平静的河水因为不断的被撞击而翻滚着。

　　他深切的感受到胸膛那里沉沉跳动的心跳。

　　“听说你和巨绿森的精灵王子瑟兰迪尔关系不错？”

　　主帐内，吉尔加拉德在听完爱隆汇报完今天的战果之后，突然没头没脑的问起了他和瑟兰迪尔。

　　爱隆诧异的愣了一秒钟，很快又恢复自然，说：“我们是很投缘的朋友。”

　　吉尔加拉德可有可无的唔了一声，精灵王抬起他那双历经世事，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眸子，平静的注视着爱隆，“只是朋友？”顿了顿，他又道：“你真的看清了你心中所想？”

　　爱隆愕然的对上吉尔加拉德的眼睛——

　　什么叫我心中所想？

　　我想要什么？

　　“瑟兰迪尔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精灵，美丽、勇敢、骁勇善战，虽然脾气大了点，但不得不说，他会是一个很优秀的情人。”吉尔加德拉很少对一个精灵做出这么高的评价，尤其对方还是一个辛达精灵。

　　而瑟兰迪尔这个名字也将爱隆从内心的茫然和慌乱中拉了出来，就像是一道响雷敲击在他心里。

　　……他忽然就懂了自己想要什么。

　　“但是他永远不会属于你。”

　　心中的绮念刚升起没多久，就被无情的打破，爱隆的灰眸里染上了一层薄怒，质问的看向说出这句话的人。

　　吉尔加拉德并没有在意他那可以称得上无礼的眼神，他那独特的，平缓的声音在帐篷内响起：“我已经听见了命运的声音。一切都是注定，就像四季的轨迹，日月的轮替，谁也无法改变。与其因为无法接受结果而痛苦不堪，或许从一开始就选择另一条路会比较好。”

　　“凯兰崔尔夫人的女儿凯勒布里安小姐对你仰慕已久，或许你们可以尝试着接触一下。”

　　“不需要！”爱隆冷冷的开口，“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我比起命运，我更相信我自己。”

　　然后不等吉尔加拉德再说出别的什么话，他那一向听话的传令官爱隆就大步走出了营帐。

　　现在的爱隆就像一个一意孤行的朝圣者，任何阻止他的人都会挑起他的怒火。

　　“爱隆。”吉尔加拉德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吗？国王陛下。”他停在了营帐门口，语气冰冷。

　　“提醒一下瑟兰迪尔，让他的父亲以后不要再单独行事了。这样对他们没好处的，我想你应该明白。”

　　“我知道了。还有事吗？国王陛下。”

　　看看，连称呼都变得这么生疏。吉尔加拉德满脸无奈，“你可以出去了。”

　　直到爱隆消失在视线中，他都没有回头，于是他也就没有看到吉尔加德拉目送着他离开的眼神中那一抹沉痛的悲悯。

　　他预见了未来。

　　与此同时，瑟兰迪尔正枕在他老爹的腿上舒适的眯觉。

　　“今天你和爱隆比赛赢了没？”

　　欧瑞费尔王十分关注儿子的任何竞赛结果，在他看来，他的儿子就应该是除了他之外最无所不能的一只精灵。

　　由此看来，子控晚期这种病其实是存在着遗传因素的。

　　瑟兰迪尔享受着父亲舒适的按摩，慵懒的哼了一声，“那当然，一个军医怎么能跟我比？”

　　“这还差不多。”欧瑞费尔与有荣焉。

　　“对了，父亲，以后咱们还是听一下军令吧？现在战争局势越来越紧张了，我们也损失了不少精灵。”瑟兰迪尔想起爱隆无数次在自己面前念叨过的事情，他平时从未将它放在心里，不知怎么就突然想到要跟父亲提出来了。

　　欧瑞费尔沉默了一会儿，不满的嘟囔道：“我才不想听诺多精灵的指挥。”

　　“那等战争结束后我们就不跟他们往来了呗，就这一次。”

　　“就这一次？”欧瑞费尔听上去还是不怎么情愿的样子，“那好吧。”

　　瑟兰迪尔满意的翘起了嘴角，待会儿告诉爱隆这件事，那个负责任的传令官不知道要怎么样感谢他呢。

　　将瑟兰迪尔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的欧瑞费尔在心里苦涩的撇嘴，儿子貌似就要被人抢走了呢。

　　在战场紧绷的压力下，瑟兰迪尔许久都没有睡上一个好觉了，一旦在父亲身边放松了心神，他很快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时，落日的余晖正好从帐篷外撒进来。

　　环顾四周，欧瑞费尔不在帐篷内。瑟兰迪尔揉了揉昏昏沉沉的额头，高声呼唤着他的贴身侍卫，一个褐色头发的西尔凡精灵，“加里安！”

　　“殿下，我在这呢。”加里安在帐篷外回答他，除非特殊情况，他一直与他的王子殿下不离不弃。

　　“我的父亲去哪了？”

　　“我们的精灵发现了半兽人军队从魔多偷偷出动的踪迹，陛下带领一支军队去围剿他们了。”

　　“大概是多久的时候？”

　　“您醒来前两个小时。”

　　瑟兰迪尔眉心一跳，“你们把这个消息报给吉尔加拉德王了吗？”

　　加里安的眼神闪躲了一下：“……没有。”

　　尽管早有预料，瑟兰迪尔仍然不受控制的冒起了一股火气。

　　不是都答应了要开始听从军令吗？居然这么快就违背了自己的诺言！

　　年轻的王子殿下抿着嘴角的样子杀气腾腾，加里安忍不住开口为他的国王陛下说起了好话：“因为发现的半兽人不多，陛下就没去打扰吉尔加拉德王……”

　　瑟兰迪尔深吸一口气，冷冷的看着自己的侍卫长，“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西尔凡精灵从来学不会说谎，他们在战场上的勇猛和私下里的情商一直是呈反比状态。

　　尤其是在近距离面对王子殿下这一张堪称妖孽的俊美容颜时，加里安侍卫长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结构简单的大脑现在唯一能够装进去的，大概只有瑟兰迪尔这张满是祸害的脸了。

　　“等我灭了这群半兽人再说！去他的军令吧！”事实上，欧瑞费尔王走之前是这么说的。

　　“……”瑟兰迪尔握紧了拳头。此时他已经穿戴好了银色的战甲，山毛榉般挺拔的身姿出现在木精灵的主帐外。

　　瑟兰迪尔这次的感觉十分不安。并不是所有的精灵都有凯兰崔尔夫人的预知能力，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所有的精灵都存在一定的预感，这种被人类称为第六感的能力至今还没有出错过。

　　“点齐所有剩下的精灵，我们要去和我们的国王会合。”瑟兰迪尔的声音十分严肃，“至于你，加里安，我要求你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吉尔加拉德陛下的帐篷向他报告此事，并请求援军。哦等等……这件事或许有人可以为我们代劳。”

　　“瑟兰迪尔，你这是要去哪？”传令官爱隆出现的十分及时。

　　“去接应我们的王，爱隆，我需要你的帮助。”瑟兰迪尔陈恳的看着他，那双总是无所畏惧的湖绿色眸子此时泄露出了深藏其中的惶恐。

　　他一边集结军队，一边向爱隆说明了西尔凡精灵的发现。

　　“这件事不寻常，你们应该早点上报！”象征着智慧的爱隆额头上的纹路又多了三条。

　　“我知道，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爱隆，我很害怕。你知道的，关于精灵的预知能力……我现在都不敢想象我的父亲会遭遇什么……”瑟兰迪尔语无伦次的向爱隆诉说了他的不安。

　　此时军队已经集结好了，加力亚站在最前面，所有的西尔凡和辛达精灵都在看着他们的王子殿下。

　　瑟兰迪尔迅速的进入了一名优秀的指挥官状态，“拿好你们的武器，我们——出发！”

　　“爱隆，我的朋友。”瑟兰迪尔头一次主动给了爱隆一个拥抱，“我似乎察觉到了点不对劲的地方，关于你和我的……但现在显然不是个好说话的时间和地点，等我回来。”他的声音有如蚊呐，细响在他的耳畔。

　　缱绻而缠绵的呼吸一触即分，瑟兰迪尔在爱隆的耳边印下了一个吻。

　　然后他就翻身上了马。

　　爱隆捂着被瑟兰迪尔亲吻过的地方，他简直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你等我！瑟兰，你等我！”将诺言重复了两遍，这个初次接触到爱情的甜蜜的半精灵拔腿朝着吉尔加拉德营帐的方向飞奔而去。

　　而等到过了很久很久之后，瑟兰迪尔再次回想起当初那个被他命名为‘离别之吻’的亲吻，很是为自己的先见之明得意洋洋。

　　在注定要分离的恋人面前，他至少赢得了一个吻。而可怜的爱隆，却只能注定与思念和歉疚日日为伍。

　　至于后来？

　　后来爱隆自然没能带来救兵，甚至于连他本人也没能够出现。

　　索伦最后的反扑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惨烈，吉尔加拉德同时丧命于那场战役，埃西泽杀死了索伦，至尊魔戒却未被摧毁。

　　另一场战争的隐患由此被埋下……

　　这些瑟兰迪尔通通不知道。

　　等他赶到欧瑞费尔受到埋伏的点时，他们的国王还在奋力拼杀。

　　他对他的继承人嘶吼道：“走！瑟兰迪尔，他们是索伦的斥候！快去告诉吉尔加拉德，索伦的大军已经埋伏好了！”

　　“我已经把这事交给爱隆了，父亲，他会带援兵来的。”瑟兰迪尔冷静的安慰着焦急的父亲，拔出了腰间佩戴的长刀。

　　“希望如此，”欧瑞费尔说，“如果这一次有幸活下来，我一定会认真聆听吉尔加拉德的教训。”

　　“你们没有机会了——”将他们的话听在耳朵里的半兽人指挥官狞笑着舔了舔武器上的鲜血，“漂亮的精灵们，你们注定要葬身在这里——这个连名字都不存在的小山坡，没人会来祭奠你们，没人会想起你们，你们只是一群微不足道的……”

　　“难道反派的特点就是话唠？”高傲如瑟兰迪尔殿下是真的不想再看到这么伤眼的东西了，他一刀劈过去，“给我去死吧，丑八怪。”

　　联系到前文中莱戈拉斯殿下对待吉利姆的态度，事实再一次证明，就连毒舌和好恶也是有一定遗传因素的。

　　时间过去了很久，久到连瑟兰迪尔的手臂都感受到了酸痛。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我亲爱的儿子，”欧瑞费尔大喘气，“你说的援军呢？”

　　瑟兰迪尔的唇线抿成了一条，脸色阴沉，现在的瑟兰迪尔还没有掌握怒极反笑这个技能，这说明他现在的心情是真的很不好。

　　相比于不知疲倦的半兽人，木精灵们已经开始力不从心，倒下的木精灵越来越多，欧瑞费尔王的状态也十分不好。

　　“你快走，瑟兰迪尔，我们已经没有时间等援军了。”欧瑞费尔大吼。

　　“不！”他固执的瑟兰迪尔殿下。

　　“我说了，你们注定要死。”那个话唠的半兽人又开口了，他来到了欧瑞费尔的身后，像捉弄小鸡一样游刃有余的戏耍着巨绿森的王。

　　欧瑞费尔的身上又多添了几道伤口，看上去鲜血淋漓。

　　“Aad！”瑟兰迪尔再次怒吼出声，一刀劈死阻拦着他的其他半兽人，想要跑过去营救他的父亲。

　　不过距离实在太远，而此时那个半兽人已经捏住了奄奄一息的欧瑞费尔的脖子。

　　千钧一发之际，瑟兰迪尔用弓箭对准了半兽人，甚至来不及多做思考，离弦之箭夹杂着嗡嗡声就朝着那个方向飞射而去。

　　瑟兰迪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应该相信他的准头，毕竟他是多瑞亚斯最好的弓箭手。

　　可不安一直缠绕在他的心上。

　　一切都被放慢速度，瑟兰迪尔睁大眼睛，然后看到了那个半兽人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他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对于瑟兰迪尔而言，几乎是一瞬间，又或者是一个世纪那么久，那支箭插在了他父亲的胸口上。

　　突然转换方向的半兽人得意的嘎嘎嘎的笑了起来。不过很快它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欧瑞费尔王用那支箭狠狠地将它刺了一个对穿。

　　半兽人大张着他的眼睛，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倒在了地上。

　　同时倒下的还有瑟兰迪尔的父亲。

　　失去了指挥的半兽人军队如同一盘散沙，很快就被愤怒的木精灵们杀得一干二净。

　　不过即使是这样，他们的王也不会回来了。

　　瑟兰迪尔踉跄着走到欧瑞费尔身边，看着满脸血污的父亲，全身的力气终于像是被抽干了一样，跪倒在地。

　　他的灵魂出现了一个空洞，是身体再紧密的拥抱也无法填补的缺孔。

　　“Ada……”
　　瑟兰迪尔跪在父亲身边，颤抖的将鲜血淋漓的父亲抱在怀里。
　　年幼时，父亲将他举过肩头，年少时，父亲教他弯弓射箭，即使他年复一年的长大，父亲却依然待他如珠如宝……
　　“瑟兰迪尔，你是父亲，最珍贵的宝贝……永恒璀璨的白宝石……不要哭……”
　　“不！！！！！”
　　泣血的哀鸣响彻在山林的上空，所有的绿林精灵面露哀伤，唱起了悲伤的挽歌，为他们尊敬的王者送行……

　　战争结束后，瑟兰迪尔带着仅剩三分之一的残部回到了巨绿森，他进行了加冕仪式，成为了巨绿森新一任的王者。他穿上了繁复的长袍，戴上了华丽的王冠，却失去了随心所欲的笑容。

　　他再也没有见过爱隆。

　　后来他听说爱隆成婚了，没过多久就生下了一对双胞胎，接着又拥有了一个如暮星般美丽的女儿。

　　瑟兰迪尔开始思考，他己是不是也需要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然后接着他也成了婚。

　　成婚那天，瑞文戴尔送来了新婚贺礼。

　　其中有一颗纯净而璀璨的六芒星状白宝石。

　　宝石的边角比当年圆润，它的主人应该时常拿出来把玩。

　　几经流转，这颗白宝石最终还是回到了他的手上。

　　抚摸着白宝石，像是抚摸着情人的脸，瑟兰迪尔在空旷的精灵大殿中开口：“加里安，军队的训练进行的怎么样了？”

　　“陛下，您的子民们十分认真，你需要去检阅一番吗？”现在已经升级为幽暗密林大总管的加里安侍卫长比当年要成熟了不少。

　　“不必了，我相信我的子民们。武器和盔甲的制作呢？我不希望再出现像联盟之战那样的损失，我的军队得用最好的装备。”冷漠的君王坐在高高的鹿角王位上，他拥有着在幽暗密林至高无上的权利，同时也负担着所有幽暗密林内所有精灵生命的责任。

　　“如你所愿，我的王。我们用的都是最好的。”

　　收起了手中的白宝石，瑟兰迪尔从王座上踱步而下，“莱戈拉斯的近况如何？”

　　加里安垂手站在原地，直到国王的长袍从他的脚边划过，他才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王子殿下成为了护戒小队中的一员，已经从戴文瑞尔出发，朝着魔多进发了。”

　　“很好，以后不需要向我报告他的消息了。”瑟兰迪尔悠悠地叹息一声，“真不知道，放任他离开，究竟是对还是错……”

　　“王子殿下需要成长。”加里安说。

　　“还有什么事吗？”瑟兰迪尔不想再提这件事。

　　“瑞文戴尔那边送来了邀请函，希望您能够过去共商对抗索伦的大事。”加里安小心翼翼的注意着国王的脸色，对于在最后联盟之战中瑟兰迪尔和爱隆闹翻的事情，他还是略有所知的。这些年来，瑞文戴尔的那个人一直是瑟兰迪尔心中的一根刺。

　　“不去。我们依旧和洛丝萝林结盟。”果不其然，国王没有丝毫犹豫就拒绝了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