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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既近又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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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装着一个不可能的人?”步珩微若有所思,原来这个‘出类拔萃’之人还有心啊。也是,不论搁哪个姑娘身上,宁愿逃跑也不愿嫁与他罢!
步珩微为陆璟蕴的黑心性格哀叹之余,不禁又想起那日李绥对他说过的话。
“权势不是你所能操控的!你好自为之!”
犹记得李绥话语里的冲天怒气,她从未见过李绥暴怒,但那日是第一次。步珩微忽转眼望向李绥,有些不经意地问道:“你知道你大表舅为什么回皇城述职吗?”
“许是在外面待得久了,想念皇城的酒和肉了。”李绥只盯着眼前的合欢树看,并没有回头。步珩微却卧在躺椅上,半侧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若不是那日假寐听到了那番话,此刻只怕也便信了。
“珩微,”李绥忽然回过头很认真地问道,“这合欢树是步老中丞从隔壁院里移栽过来的吗?”
“移栽?”步珩微被问得有些蒙楞,片刻后不禁冷笑着瞥了眼远处的高墙,“李兄莫说笑,黑心的人怎么会种如此美好的花树,这株可是我从越州带来的种子,养了这许多年才养出来的。”
“看来你是孤陋寡闻了。”李绥转着手中的绿叶,指了指隔壁院子,“那厮种了满院的合欢树,可比你这株好上百倍。”
步珩微惊愣地直起了身子,满院的合欢树?寻常人家只种一株,他何以种了满院?难道那个不可能的人竟让他如此上心?
“也不知这厮整日犯些什么心思。”李绥捋着扇形的绒花,兀自摇着头。犹记得那日清晨闪进陆府时,他还是被那满目的合欢花给震住了,那种惊艳之感完全想象不出是出自陆璟蕴之手。李绥咬牙一阵后悔,当初就应该软磨硬泡买下隔壁院落,自己给那么一大笔银钱,屋主竟然还不同意,难道陆璟蕴那厮出的钱就比自己多?
步珩微心里却泛着丝酸涩,有种落寞之感。自离开将军府,她便再也没有见过满院的合欢树了。母亲生前最喜合欢花,离世后,父亲便种了满院的合欢树,花开之时,嫣红满院。她当时还小,只觉得这会触景生情,渐渐长大之后才知道满院合欢是对亡人最深情的哀悼。
李绥见步珩微干坐着发呆,面色有些忧郁,便挑眉打趣道:“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隔日我便将皇城最好的合欢树移到你院里,也让你满院合欢,怎么样?”
“种那么多徒惹相思吗?”步珩微对他的想法感到既好笑又好气,“陆台主家的合欢树说不定是上一家屋主种的,我可没觉得被比下去。”
李绥听着听着皱起了眉头,语调也变了味儿,“珩微,你怎么对我大表舅如此关心了?我一来你就问关于他的问题,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关注我啊!”
“诶?”步珩微反射性地仰头,却正对上那狭长眼眸,不禁一阵心虚,忙呵呵笑道,“关注,怎么不关注。本来还想问李兄来着,你家里只有静儿一个妹妹吗?还有没有哥哥或者弟弟?”
“怎么?要给念筠说婚事?”李绥依旧一脸的不愉快,下意识的话语脱出了口,浑没有意识到回廊下的念筠已止住了脚步。
步珩微背对着回廊,自是看不到念筠,她见李绥如此直白的问了,便也不再转弯,借势问道:“那李兄,觉得舍妹如何?”
“好姑娘……”李绥缓缓吐出三个字,又顿了顿不知再该如何说下去,念筠隐在回廊椽柱之后,抿唇听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李绥却忽而转了话头直奔步珩微,“你自己都未成亲还记挂着妹妹!你都不想想你自己?”
步珩微被他当头质问得有些愣不过神儿,最后极不自然地昂着下巴回道:“身为男子,当须先铺就锦绣前程,再谈婚事,早想也无用。”
“你是在逃避罢?”李绥眯眸瞧着她的小脸,步珩微嗤声别过脸,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李兄到底有没有哥哥或者弟弟?”
步珩微只是总觉得这甥舅二人对外隐瞒了什么,不然陆璟蕴那日也不会说出“回去问一问你亲哥哥”的话语。李绥以为步珩微执意要给念筠说亲,便有些难为情道:“我是有哥哥,可哥哥已经成亲了,无法再娶念筠。”
合欢树下传来的谈话声越来越模糊,念筠端着小天酥饼轻轻转过身往回走去,心下很是失落又很不是滋味,原来只是‘好姑娘‘而已。步珩微对李绥的答非所问很是恼火,但想探话又只能憋着,“敢问你哥哥是做什么的?”
“都说了哥哥成亲了,还打听如此详细作甚?”李绥很不理解,难道是要念筠去做妾?步珩微也很不理解李绥为何会想的如此复杂,她只是想知道他哥哥是做什么的而已,能派出一批批杀手的,绝不是等闲之辈。
可这又不能径直问,难道舔脸上去问:“你哥哥今日又派杀手了吗?”想必李绥能一剑把自己挑到天上去。
“你今日怎么总是发愣。”李绥探身拽着毯子又往步珩微身上扯了扯,温言宽慰道,“别想那么多了,先养好身子再说,你就是小脑袋想太多,伤口才愈合那么慢。我还等着你回御史台去赚俸禄,还我给你买驴垫上的银钱。”
步珩微本来听着挺感动的,到最后一句话时她直接翻了个白眼,“李兄,那驴已经按你要求起了名字叫‘多金’,这么俗的名字我都随了你,银钱就不能多宽限几日?”
“宽限也行,那我以后每日都可以来你家罢。”
“不可以。”步珩微回答得很坚决,“因为你是催债的。”
日暮西山,昏昏光线下,步珩微困意来袭,李绥又嘱托了她几句,才不依不舍地离去。步珩微打了个哈欠,脊梁骨却蓦地升腾起一股凉意,她猛然回头瞧去,总觉得身后那高墙之内有双眼睛在盯着她,冷飕飕的。可身后除了风吹树叶动,再无其他,步珩微深呼出口中憋着的气,这疑心疑鬼的毛病也该改改了。
又过了片刻功夫,步珩微索性收了短刀,从躺椅上爬起,一瘸一拐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外加挂上门栓从内里锁了起来。
饭堂已掌灯忙活上了晚饭,念筠以为李绥还留在后院未走,结果合欢树下已无了人影。念筠叹息着摇了摇头,饭菜已备好,人却已走,看来自己又白忙活了。
她上前敲了敲步珩微的门,又如往常般往里推门,结果推了两推之后,房门依旧纹丝未动,“姐,你把自己锁屋里干什么?”
“嘘!”步珩微浑身裹着毯子探出手将念筠拉进了房内,“念筠,以后在家也要喊哥哥,小心隔墙有耳。”
念筠有些诧异,“姐,你这是受什么惊吓了?”
“姐姐没有受惊吓,”步珩微扯下裹至头顶的毯子,“姐姐这是谨慎,知道了吗?一定记住要喊哥哥。”
念筠点了点头,还是觉得步珩微行为有些怪异,步珩微被瞅得没法,只得挺直了身子,将那种做贼心虚的感觉缓了下去。
“姐,呃,哥,你跟李公子下午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念筠垂眸绞着手指,轻声道,“我只喜欢李公子,不想嫁给他的什么哥哥弟弟。”
步珩微不禁抿嘴笑出了声,“你这是听的哪一截话,我可没说要把你嫁给他的什么哥哥弟弟,就算他的哥哥想娶,我还不同意呢!你都相中李公子了,哥哥岂能不撮合?”
念筠一听还是能嫁给李绥,失落的心情即刻欢畅起来,“哥哥觉得李公子也喜欢我吗?”
“我步珩微的妹妹乃永宁长街一枝花,要貌有貌,要才有才,要手艺有手艺,他怎能不喜欢?”步珩微宽慰着她的小女儿心怀,笑言道,“他要是再看上别家姑娘,哥哥就打断他的腿。”
“公子,陆府管家在前院候着见您。”老管家在房外一回完话,步珩微的右眼皮又突突跳了起来,看来真不是自己疑心疑鬼,就是隔壁那个混蛋阴魂不散!
步珩微来到前院昂首摆着气势,陆府管家俯身递上一小木盒,“这是中丞您的银鱼袋,那日救您时落在了马车上,我家大人请您保管好。”
“替我谢谢你家大人。”步珩微收了小木盒子,指尖撬开一条缝,侧眸瞥了瞥盒中的银鱼袋
“我家大人还让转告一句话给中丞大人。”
“请说。”步珩微知道陆璟蕴绝不会只送银鱼袋这么简单,心里早已做好准备。
陆府管家挺直身子,以陆璟蕴的口吻沉声道:“鸯刀意义非凡,非银鱼袋所能比,中丞若觉再无能力保管,本大人可以代为保管。”
“有劳费心了。”步珩微勾着银鱼袋,略抬了抬眼皮子,“替我转告你家大人,晚上锁好门,小心鬼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