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玄冰》翰墨薰香

71、第九章 黑羽如电红衣俏，冷刃似月玄衫萧（三）

　　原来，李延棠本想致靳泠阑于死地，却于出掌半途察觉秦浪与云进一齐纵身而起，料想二人已然恢复功力，不敢大意，遂改变主意，将靳泠阑扣住。大声道：“秦少侠和云大侠果然武艺非凡，不用半个时辰就已恢复功力，在下佩服！”
　　秦浪冷哼道：“堂堂西夷国王子，竟是卑鄙无耻的小人！”
　　李延棠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为的都是国家社稷，问心无愧！”
　　秦浪道：“有本事你别拿我义弟作威胁，我们单打独斗！”
　　李延棠道：“想让我放了他？除非你们死在我面前！”
　　秦浪心中一急，踏上一步。
　　李延棠就势后退一步，叫道：“你们再敢上前一步，我保证他生不如死！”
　　靳泠阑感到腕上一阵刺痛，忍不住一声呻吟。旋又见一把尖利的匕首贴上脸来，匕首上的鲜血顺着她的脸际滑落下来。
　　只听一声暴喝骤然响起：“住手！”竟是三个人的声音。
　　靳泠阑忍痛抬眼去看，却见冷若冰制住狼狈不堪的蓝碧灵，遥遥喝道：“你敢动他，蓝碧灵也必然小命不保！”
　　蓝碧灵虽是不服，却也毫无办法，看那李延棠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胸中怒火更甚，正欲破口大骂，忽觉冷若冰玉手发颤，将她手臂抓得生疼，心知她内伤发作，此时不来个反客为主，更待何时？蓦地挣脱出来，回身痛击一掌。哪知冷若冰竟遍体内劲充盈，哪里触碰的得？蓝碧灵那一掌，便如同撞上铜墙铁壁，不仅未伤及冷若冰一毫一分，反累自己大受重创。
　　她心中正纳闷不解，却见云进一手扶住气浮身摇的冷若冰，玄冰剑就势往她肩头一落，沉如千斤。她虽已力竭，仍忍不住骂道：“云进，你只会躲在人后暗箭伤人吗？”
　　云进斥道：“冷姑娘处处维护于你，你却要对她下此毒手！”
　　蓝碧灵冷笑道：“维护？她方才还说要置我于死地呢？”
　　如此冥顽不灵之人，云进不想再与她多作争论，回头向冷若冰道：“冷姑娘，没事吧？”温语脉脉，关切在眸。
　　冷若冰微抬眼帘，云进英眉如锁，清现眼前，这近在咫尺的气息，不禁令她想起山洞那夜的情形，不觉神思恍恍，轻轻推开他，浅笑道：“云大侠又救了我一次。若师父知道我如此不济，该是大失所望吧？”言到最末，那抹笑竟流于凄然。
　　蓝碧灵却似听出了文章，愤然道：“我知道了，一定是‘潇雨含烟’！她果然将‘潇雨含烟’传授给你了？阮青竹，你太偏心了！”
　　云进手腕一抖，玄冰剑在蓝碧灵肩头一记猝敲，蓝碧灵一阵呻吟，狠咬银牙，不再说话。
　　云进嘴角一挑，继而侧目向李延棠瞧去，言道：“王子殿下有没有兴趣和我们做个交易？”
　　李延棠哈哈一笑道：“你们不会想用蓝碧灵来换你们小王爷一命吧？”
　　云进道：“一命换一命，相当公平啊！”
　　李延棠大摇其头，自顾而笑。
　　秦浪见靳泠阑血流不止，当真是心急如焚，厉声道：“你到底换是不换？”
　　李延棠一字一顿地道：“不换！”
　　众人齐齐一怔。
　　蓝碧灵也是一怔，叫道：“李延棠！你几次三番对我见死不救，想过河拆桥吗？！”
　　李延棠冷笑道：“怎么你以为你还有利用的价值吗？”
　　蓝碧灵压住怒火，说道：“我们是相互利用，但也是合作伙伴！你忘了我们之间的协议吗？事成之后，不仅整个花间派归我所有，你还要给我一个名份……”
　　李延棠无情地打断她道：“住口！给你一个花间派还不满足，还妄想入我宫中坐享我的荣华富贵？我最讨厌贪婪的女人！你们要杀便杀，不用给我面子！”
　　蓝碧灵气得浑身发抖，又有伤势作祟，一个“你”字在口中念念，无法成语。
　　两方形势一时僵住。
　　忽而风急如啸，黑羽一箭，骤然飞至，快如电闪。
　　李延棠本能地举匕首一挡，箭分两截。
　　见他分神，秦浪疾步抢上，一把将靳泠阑揽入怀中。
　　李延棠大惊，欲去抢夺，却见三箭连珠又至，无奈退步而避。
　　见靳泠阑如雪衣衫上血色晕染，秦浪心中一痛，迅速扯下一角衣衫，缠紧她的伤口，关切道：“没事吧？”
　　靳泠阑愣了愣，而后兀自一笑，道：“大男儿流血不流泪！这点皮外伤，能有什么事？”
　　那李延棠心狠手辣，那一刀深可见骨，又失血过多，况乎靳泠阑无内功护体，岂会如她说的一般轻松？秦浪知她是强颜欢笑，却不点破，责怪道：“以后不要再这么冲动了，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
　　靳泠阑争辩道：“若不是这样，如何能为你们赢得恢复功力的时间？事实证明我对啦！”
　　秦浪叹道：“那是你运气好！”
　　靳泠阑故作惊讶道：“运气好也有罪呀？”
　　秦浪呆住，无奈道：“你还真是要强。”
　　靳泠阑微笑入眼，甚是狡黠。
　　却说这边李延棠仍陷于愈见密实的箭雨中，如今情势危急，他哪愿恋战，避得几回，忽地袖袍一展，将那箭羽抓入手中，只一个旋身，又原路掷回。
　　箭去处，草木一动，一条红影跳闪而出。
　　秦浪、靳泠阑、展御轩三人定睛一看，齐呼道：“御青？”
　　却见展御青一身红衣似火，映得双颊晕红，娇艳无比；而手中一柄乌金弓在握，拉出一轮满月，又是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展御轩哂道：“展御青，几天不见，你的箭术又进步了嘛！咦？你哪里偷来的这副好弓箭？”
　　展御轩瞧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收起乌金弓，突然冒出一句：“展御轩，你还没死呀！”
　　展御轩怒啐道：“臭丫头，一见面就没好话，看我回去不收拾你！”
　　展御青顽皮地吐了吐舌头，目光一转，落到靳泠阑身上，脸色一变，飞奔过去，惊叫道：“阑哥哥受伤了？”
　　她一心寄挂靳泠阑，却不知已于匆忙间踩中了李延棠的脚。算上奔跑的速度和下脚的力度，这一踩当是不轻。李延棠闷哼一声，却不愿在这么多人面前露出痛苦之色，只好一咬牙，将痛楚往肚里吞，嘴上道：“臭丫头，你……你……你本事不小嘛，竟能射出九箭连珠！”他本想痛骂两句，但又顾及颜面，故而中途一变，说出这么一句。
　　展御轩一眼瞧破展御青的小计谋，又见李延棠的窘迫模样，不禁暗暗偷笑。
　　展御青转过头，瞧了瞧他的脸，又瞧了瞧他的脚，满面黠笑，道：“更厉害的你还没见过呢！要不要现在试试呀？”踏上一步，箭尖再次瞄准他的心脏。
　　见她得意的神情，李延棠始知她是故意而为，越发恼火。他在西夷也算是百步穿杨的箭术高手，但这仅仅六尺来远的距离，要全身而退也是毫无把握。看着那箭头乌金色的利光，他竟心中一寒，仿佛真的感觉一箭穿心的冰冷和恐惧。只是一愣，又突然仰天长笑，大声道：“看来我这最后一招是非使不可了！”
　　展御轩闻言，冷哼道：“李延棠，不用在故弄玄虚了，你如今什么筹码都没有了。”
　　云进却是若有所思，那夜他的确听他与蓝碧灵说过“最后一招”，虽未听清是什么，但此时听他既然有此一言，怕是所言非虚。
　　这时，蓝碧灵发话了：“他已在花间派藏满了炸药。”
　　众人一齐变色。
　　冷若冰痛心道：“师姐，没想到原来你真想让花间派毁于一旦！就算你对师父和我有再多的不满，但师妹们是无辜的，我不信你对她们一点感情都没有。”
　　蓝碧灵喝道：“你闭嘴！我蓝碧灵做了这么多事，虽然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但从未后悔过。我唯一做错的，就是错信了这个人面兽心的李延棠！”
　　冷若冰双眸一闭，落下两行清泪。
　　李延棠不再去看蓝碧灵，他眼中从来就没有这个人，更不会对她的话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忽地笑道：“只要我一声令下，花间派就会倾刻间化为乌有。”
　　这时间，忽听有人大声道：“那就更不能放过你了！”
　　众人转眼望去，却见周汀兰、赵暮雪、马文彬已然安然复原，而方才发话的正是马文彬。
　　周汀兰也道：“不错，有你李延棠在，我就不信那些奴才们敢贸然点火。”
　　哪知李延棠面色如常，缓缓道：“原来已经半个时辰了，我的人大概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哪个地方先来呢？就‘绾丝殿’吧！”话音未落，只见他飘袖一扬，一枚火箭夺袖而出，冲上云霄。
　　众人不料他有此一举，一齐骇然，望着那道火光撕裂夜空，复又消失于无形，皆屏息静气，束手无策地等到待着那绝望的爆炸声。然而，一等半晌，却只闻鸟鸣清幽，风咽无愁。
　　李延棠这才慌了神，变色道：“不可能！”不死心，又一连发出三箭，仍是不见动静。
　　众人见了，也是面面相觑，大为迷惑。
　　却听展御青呵呵一笑，道：“看来，李大哥成功了呢！”
　　秦浪闻言，心中一喜，对靳泠阑道：“大哥也来了！”
　　靳泠阑笑之以目，唇底却是一丝牵强。
　　李延棠气得脸色铁青，想想如今已是黔驴技穷，便生了遁逃之念。岂知方一动步，便见云进步下也是一动，那犀利的目光看得他心中发怵，顺手抓起蓝碧灵，纵身一跃。
　　云进已然追至，却因顾及蓝碧灵，玄冰剑迟迟未能出鞘。
　　正当此时，却见李延棠身后悄然飘来一团黑影。一黑袍黑氅的男子于月光中飒然而现，那身黑袍无风而动，猎猎作响，正如炽风狂沙，火舞焚云。只见刀光一闪，恰似一弯冷月破空，转瞬即逝。
　　李延棠却是一声惨呼，无奈放开蓝碧灵。
　　云进忙将她接住，却惊见她鲜血狂喷，切其脉搏，竟是经脉俱断，无力回天了。
　　冷若冰大惊失色，扑过去，抓起她的手，悲叫道：“师姐！”
　　蓝碧灵花容惨白，一抹浅笑相迎，缓缓道：“我想杀他的，却……不是他的对手……”反将　　冷若冰的手紧紧握住，又道：“若冰……我……真是……好恨……你呀……”双眼一闭，就此长眠，而眼角那滴泪，滚入血泊中。
　　冷若冰玉手孤滞空中，掌心还残留着蓝碧灵最后的温度。她眼神茫然悲凄，已是泪流满面，口中念道：“师姐，你到死都这么恨我吗？”一口鲜血涌出，她再无力气支撑下去。
　　与此同时，李延棠捂住受伤的左臂，双目喷火，狠瞪着来人，大怒道：“你好啊！”他当然认得眼前此人，不然也不会如此愤怒。这个一直与他水火不容的弟弟，以往虽是与自己明争暗斗，却从未像今天这样伤过自己。自己堂堂一个王位嫡系传人，何等精贵，岂容一个庶出子伤了自己？
　　李佚知他口没遮拦，定会道破自己的身份，忙挥刀向他攻去。
　　李延棠是怒上加惊，急忙闪避，却见李佚每招使出虽然狠辣无比，却是暗藏漏洞；让他躲避起来虽是困难，却无性命之忧。心中正疑惑不解，忽听李佚低声道：“想保命的话就快走！‘破狼斩’！”言罢虚晃一招，钢刀拦腰横削。
　　这“破狼斩”是他二人从小一起习武时所学的第一招，李延棠知他用意，就势腾身，双足在他送来的刀脊上一点，轻松跃出墙头。
　　李佚足下一顿，便欲追出，却听身后秦浪和展御轩一声叫唤：“大哥！”
　　他一回头，看见靳泠阑紧偎在秦浪身边，心头一怒，冷冷抛下一句：“我去追他！”言毕，衣袖风扬，融入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