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七十九、碎片之少年的感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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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挺纳闷的，不知为什么突然被篮球队的队长明着警告“别有任何非分之想”。
所谓的非分之想，刚加入就能当上主力吗？他有自知之明，大学篮球队可不缺人，还有几位留学生助阵，规模比高中球队大得多，大一新生肯定只能坐替补席。他也很尊重长幼有序的规矩啊，和学长们说话一直尽量用上敬语。哪里惹得队长不爽了？
他以为是过去在球队的优越感作祟，无意中流露出了傲慢的态度。为此还作了反省，在高中田冈教练看中自己，大家敬重自己，那是过去式，大学和高中不同，提醒自己现在他就是个普通的新人而已，别为那无所谓的落差感耿耿于怀。
接下来的几天里却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原因出在球队经理身上。她是现任队长的女朋友，性格属于开放强势那类，而且喜欢炫耀自己在队里的地位，在大家面前总是有意无意贴到队长身边，让大家都了解她有话语权。他本是无意评价的，可是，这个经理好像十分在意他，从新人报到那天就让他留下手机号码，后来又凑过了问了几次，他每次的回答都一样，自己没有手机呢。这是实话啊，没有手机的又不止他一个人，可经理似乎并不相信，每次都毫不掩饰地面露不悦，认为是故意拒绝她，令她感情受挫，索性就在队长面前说些有的没的，让队长对自己产生了成见。
多少搞清楚了，发现真是没意思。
他单纯地想在球队好好打篮球而已，岂料这还没正式加入训练就遭遇这种窘况。心情不由得几分阴郁。身边接触的异性越多，他愈发感到“女朋友”的可贵，真不想理会这个那个的，只想和流川两个人待着。
唉，“女朋友”这几天也蛮堵心的。
大家拼命为他收集签名，安西教练都出面说情了，理事长这边却仍不能给出明确答复。说这件事真的很为难，能够体谅大家的心情，球队能够胜出对于校方自然也是好事一桩，若是流川同学这回的事发生在校内怎么都好办，可是闹到青年队那边……处分是高中篮球界的权威给的，学校这么快就减免了处罚让他复出参加比赛，实在说不过去啊，追究下来整个篮球队都不妙。再怎么酌情，妥协的最大限度也就是允许他走进比赛场馆，但不可能作为正式队员出场。理事长的话已说到这份儿上，再争论下去也不会出现更好的结果。
经由希望到失望，流川的心情可想而知。他是肯定不能接受坐冷板凳什么的。他的心情间接影响到他，又加深了几分阴郁。
怎么哪里哪里都那么复杂啊？仙道很想替他做点什么，可渺小如他，既没有那个权力也没有那个能力。真心为他的前途着想，现在就应该让他去美国，重新开始。
想归想，却不知怎么开口。诶，过去明明已经说得好好的了。
——咪咪……流川，留学的事，重新考虑下不？
不行，不行，开头不能这么说。
——流川，喂，去美国看看眼界呗！我又重新想过啦，你真的没必要改变决定啦！
唔，应该说得更轻松一点，就像不经心的玩笑一样比较好。
——流川，打篮球还是要去美国啊……
仙道想着合适的说辞，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练习，可自己的表情一直那么僵硬，自然不起来，怎么说都给人很违心的感觉。
尝试几次之后，他双手撑在水池边，对着镜子吁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的样子非常滑稽可笑，太无聊了，放弃了。
五月病——
你说的不全面哦，不光只有本身欠缺什么、心理敏感的人才会得，他想起前不久卷发女的话，这几天或多或少对这流行的“病症”有了更深的体会。
对大学的新鲜劲儿过去了，一切开始步入正轨，各种问题逐渐暴露出来了。今天的礼仪讲座不想去听了，一想到篮球队的人，就提不起劲到大学去。对于人际交往，早就不知道失望过多少次了，不单单因为这个，觉得他们这样的存在破坏了自己心中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单纯对于篮球的喜爱，因为太喜欢才会过分在意，才会接受不了。
其实，不妨这么想，充其量一个社团活动而已，干脆退出不就万事大吉了，眼不见心不乱。可是，哎，为什么非得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换取安逸呢？喂，这样是不行的，明知道很多事并非退让就会有好结果，应该强势一点，别给心中的敏感和脆弱找借口，他给自己打气。
不过今天就休息一天吧。下去找“女朋友”去！
他抬头看看墙上的钟表，离高中放学时间还早着呢。
他走进卧室，从单人床下拉出钓具箱，打开检查一下。取下挂在沙发上方的钓鱼竿，又提上厨房里的塑料桶，出门去了。
好久没有静下心来长时间坐在海边了，看看大海有助于释放不快的情绪。
*
考虑到前段时间的传言，仙道没在湘北高中校门口徘徊，而是等在流川枫回家的必经之路上。他没梳那个标志性的发型，头发随意地垂着，也是不想让路过的学生一眼认出来，又到学校里乱说什么。
不参加训练，一放学流川枫就骑着自行车径直回家。
“哎——”
“嗯？”
看到仙道冲他招手，他立马停下车子。
“我来找你嘛。”仙道说着小心地看看左右。
流川枫沉默了几秒，说：“去我家坐坐吧。”
“又要麻烦你妈妈准备饭菜啦？”不知学校里的流言，他的妈妈知不知道。
“她不在。”
流川枫告诉他，妈妈下午带着小宏一起参加幼儿园家长委员会组织的聚餐去了，要晚点才回来。聚会主要是主妇们凑在一起交换各所小学的信息，讨论上哪所学校比较好。小宏明年就要念小学了，姐姐又打过几次电话来婉转地劝妈妈让小宏去东京念书，可妈妈似乎执意要他留在神奈川。
“那就走吧。”
“我得先去趟书店。”
“啊？”仙道一惊，这可有点意外哦。
“买参考书，学习用的。”流川枫解释道。
仙道更加惊讶了。“这么说，你要认真备考啦？”
他点点头。就算暂时不能打球……他依然要升学的。
“噢，别买了，我那儿还有些没处理掉呢，你拿去用就是了。还有笔记什么的，一起给你。”
流川枫迟疑了一会儿，“嗯，也好。”
“你今天挺闲？”
两人均未开口，快走到流川枫家时，他忍不住问道。
“嗯，”仙道甩了下头发，“还是听讲座呢，不想去就没去。”
“学校那边怎样，还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流川枫也明白了，理事长不仅碍于打人事件的处分还顾虑同性恋传闻，这样遭人非议的学生在大赛上露脸有损学校名誉，老实说，他现在已不再抱希望。
“呀，小黄好着哪！”
脱下鞋子，走进起居室，仙道第一时间推开通往院子的拉门看望小黄。
许久未见，小黄对他产生了些陌生感，不过依然记得他身上的气味，没一会儿就跳上檐廊欢快地摇着尾巴蹭他的腿。
小黄俨然早成了家里的一员。现在妈妈每天都要牵它出去转一圈，就算他早上带它散过步了也不例外。家里人都很喜欢它。
“流川，”仙道蹲下来好生抚摸了一番小黄的头，让它回到院子，转过来看着“女朋友”，“先坐下，和你说件事。”
流川枫关上拉门，拿过坐垫坐下。“什么事？”
“就是那件事啦……”仙道使劲搔了搔头发，显得有些不好启齿。
“就是你早就决定的，那个关于……留学的事啦！”一口气说出来了。
说是已经不想了，完全放弃了，是自欺欺人。
“怎么了？”
“呃，我是觉得，现在去还来得及啊。”仙道边说边轻点着头。
流川枫下意识挪开了视线。“我告诉过你，改变主意了。”
“哎呀，那还可以再改嘛！”仙道尽可能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轻松。
流川枫忽然望向他，措不及防投来的视线令他有些狼狈。
“你今天怎么了？”
“挺好啊。到海边钓鱼来着，平静的海边看久了，忽然想通了一些东西。”
“别骗我。”
“是真的啦。”
“好吧，”承受了一会儿对方视线的质问，仙道表示投降，“最近是有点小不愉快，发现大学是比高中复杂啊，心情有点……沮丧吧。”
“这和我留不留学有什么关系？”
“是没有直接关联，觉得还是去对你好。”仙道确定自己的目光是真诚的。
“别说了，白痴。”流川枫凑过来，胳膊揽过他的肩。
“我有能力升学，篮球以外的事我也能做得很好。”他坚定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的。”仙道亲了下他的头发。他其实很想告诉他，他最喜欢那个在球场上发光发热，挥洒一切热情的流川，不能打球的他一定不是最快乐的，篮球的缺憾是他弥补不了的。
流川枫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我没放弃，暂时的而已，不是没机会回到球场了。”
“我是由衷地希望，”仙道看着他的眼睛歪了下头，“你有更好的发展啊。”
屋外暮色悄然降临。
仙道产生了一种坐在公交车上，透过车窗凝望夜幕逐渐笼罩的心境。往下就是漫漫黑夜了，等待黎明到来是如此漫长。
“我要走的路，会一直走到底。”流川枫对他说。
“我们，先吃点什么吧。”
“我去把中午的饭菜热热。”流川枫站起来，走出起居室。
真是喜欢他，仙道在心里重复了无数次的话，如果他真的走开了，不敢保证自己身上某个地方不会发生不可逆转的损毁。
自己这是怎么了呢？
扪心自问，身边的情况根本没什么严重的，春夏交替之际的气候空气并不带有多愁善感的味道，明明已经十八岁了，对外界的影响应该更加迟钝，更不易被波及才是成熟的表现，为何感觉倒退了呢？
或许是少年时代无所畏惧的张狂正在退去，对原本根本不看在眼里的某些东西忽然小心翼翼起来，开始谨慎多虑了。
自己终将要成为少年眼中讨厌的大人了吗。
仙道真是不愿意多想这个话题。他打开拉门，坐到檐廊上，将小黄招过来抱在怀里。摸着小狗的毛皮，下面热乎乎的皮肤使他感到一丝慰藉。嗯，养宠物的人比较长寿，这个说法肯定没错。
“你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流川枫抬起手腕看了下表，“不知道，可能快了吧。”
“噢。那吃完我就尽快回去了。”
“嗯。”流川枫将碗筷递给他。
米饭的配菜是虾仁炒青椒，妈妈中午多做的，放在冰箱里。
仙道吃着饭不忘夹出碗里的虾仁逗小黄。“嘿嘿。对了，喂过它了吗？”
“一会儿的。”
两人喝完速食味增汤，简单的晚餐就吃完了。仙道将碗筷收进厨房水池，动手刷洗干净。流川枫则在小黄的食盆里倒上的食料。
“好了，那我就先走了。”
仙道擦干净手，走到玄关穿上鞋子。
流川枫也跟了出来。
“别送了，你妈妈这就要回来了。”仙道微笑着制止他。
流川枫只是注视着他。
“你说过，还有打球以外的生活。”
“啊，对我来说是这样啊，我热爱的东西有很多，不分轻重。但是，你不一样吧？”
流川枫不置可否。他是不会放弃篮球的，可近来想想过去的自己一直把一切都耗费在打球上的确过于偏执了，忽略了其他的乐趣，他心底已然有了尝试更多生活的期望，跳出一直以来的狭小世界，多展望一下曾认为多余的事物并非坏事。就像这个人说的，热爱的东西是可以并列的，并不是一定会互相影响干扰。
“嗳，周六见。走了哦。拜拜~”
仙道边挥手边倒退，忽然脚下一顿，转身大步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道路灯的尽头，流川枫转身进屋了。
*
后来一两天，实际情况没好转，仙道的心情却莫名好多了。他琢磨着自己这个情绪化、忽冷忽热的缺点真要留心克服了。
因为不是体育类的院校，篮球队不是每天都安排训练。但是训练量绝度不轻松。
教练认为他力量不足，给他安排的全是提高力量方面的基础练习。这倒没什么，他也觉得教练说得有道理，可不大接受队长嘲讽他自以为是，自我意识过剩的人下场通常不太好。没错，在新人自我介绍那天，他确实曾说过，高中时打过前锋和控球后卫两个位置，接受这方面的训练比较多，现在应该能较快适应，若认为他在其他位置更合适，他愿意重新接受训练。说实话而已，怎么就成了自以为了不起什么的了？难道连实话都不让人说了不成？
“Akira，有什么烦心事诶？”卷发女见他站在书架前发呆，便小声问了一句。
他朝坐在电脑后的主任那边瞧了瞧，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中午吃饭休息时两人才在仓库后门外聊起来。
“呵呵，这就叫做‘穿小鞋’吧？我莫名其妙就被讨厌了。”仙道自嘲道。
“你就为这郁闷哪？”
“已经好多啦，看开点了。”
“呃，也不是莫名其妙呀，显然是有原因的嘛。”
“也是，有那个爱搬弄是非的经理挑拨，喂，你们女大学生都这么小心眼不成啊？”
“不是啦！”卷发女赶紧摆摆手，“她才不是觉得没面子才这样哩！显然是看上你了嘛，你没理会，然后……呃，吃不到的葡萄是酸的。”
“不会吧！”仙道吃惊，他觉得自己还是蛮会觉察女生心意的。“她有男朋友诶，还总秀恩爱呢。”
“那又怎样？”卷发女简直嗤之以鼻。“发现更好的，自然想勾搭，然后甩掉前任，这不是很平常吗？不过她那个男友，就你们队长，那是个小心眼男人，这样的家伙报复心可强了，你可要提防点哦。和我朋友说的她前任很像，人长得高头大马，仪表堂堂的，谁知内里是个醋坛子小男人，不但跟踪她，还动手打她，可怕极了！”
“你这么说……”仙道有点尴尬。“你不认识她，也没不晓得实际情况，这判断未免太武断了吧。”
“不会错啦！”卷发女指指脑袋，“女人的直觉在这种事上最准了。球队经理绝对是想勾搭你，说实话，我理解她的心情哦。”
得赶紧转移话题。“嗳，你们平时都上哪儿玩？比如经常光顾的卡拉OK什么的……这儿离东京也近，每个月都去闹市区购物不？”
“Akira，再问你一次，”卷发女不理这茬儿，“你要老实回答我哦！”
“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她的表情显然已料到了答案，可是不亲耳听到仍不死心。
“有。”仙道舒了口气，认真地回答。
“果然……”卷发女低声嘟囔。“不过既然没结婚，那还有机会。喂，我们还是朋友吧？”
意识里这是属于男生的台词吧，现在的年轻女性都愈发豪放了吗？这样的转变可让他有些适应不了。
“嗯，嗯。”他只得笑着点头。朋友就只是朋友而已，无非像现在这样能闲聊的伙伴而已。
“哪天带她出来介绍给我们认识一下呀？”卷发女一脸好奇地建议道。
“这就不太方便啦，她……咪咪很忙的，明年要升学了嘛。”
“咪咪？”卷发女一听噘起了嘴，“哎，称呼得那么亲热，太肉麻了吧！”
“哈哈，我们本来就亲密啊。”仙道笑着打趣。
“回去啦，休息太久了。”
“诶，明明才过了十分钟哪！”
上午两节课结束了，流川枫就准备骑车去找仙道。本惦着去他打工的书店，中午一起吃过饭再去他的公寓，但一想到店里两个多事的女人，还是算了，免得又被她们围观。直接去那个人的公寓待着吧。
“往内集中力量”他现在每天都默念这句话，就算没有奇迹或转机也该如此，不卑不亢做自己想做的事，坚持到底一定会成功的。他的信心一项来自于对自己的了解和正确判断。
仙道用过的参考书……他记得有一部分还摆在桌上，连收都没收拾，有些地方铅字旁的空白处写有密密麻麻的注释什么的。总之先翻翻看吧，能用上的就拿走。他对这类学习资料真是一点研究也没有，也怪自己平时学习太不上心，这回要开始恶补真是场硬仗啊。想着这些，他加快了骑车的速度。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七十九、碎片之少年的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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