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玛雅》虫仙

4、第三章 陪葬须知

　　感觉自己生命的地下河在沽沽流淌。

　　“鲁鲁――”耳边有声音在轻唤，鲁鲁？我不叫鲁鲁，我的学生册上属于我的那两个字：龙怡。这名字不常被人用，我也就不常想起它。

　　有东西在舔我的脸，气息热而腥臭。晃开头，我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眼。那东西有黄褐色的瞳仁，美丽的斑纹，它它……竟然是一只硕大无比的美洲豹！

　　有人扶我坐起来，屋子很大，很高，应该被称做殿。我躺着的所谓的床有两个乒乓球台那么大。以床为中心，聚集了很多无论长相还是穿戴都奇形怪状的男人。

　　“鲁鲁――”顺着声音，我看到了个长者，长白的眉毛和胡须，高高的尖帽，手拿法器，眼神满是质疑，好像跟我很熟。

　　“这是哪里？”我问，同时发现我讲的压根不是中文，不过，我竟然懂这语言！

　　“玛雅。”那位长者回答。

　　“中美洲？”我问。

　　“特奥城。”

　　“那么时间呢？今天几月几号？”我问。

　　“我的女儿，羽蛇神的毒牙没要了你的命，却弄坏了你的头脑吗？现在是金星历3677年。”

　　“羽蛇神？就是把羽蛇视为雨神的玛雅文明？别开玩笑了！你怎么会是我的父亲？”我回想着探索频道介绍玛雅废墟时我看得异常投入，不过眼下哪里有些不对劲：重新醒来，是在用金星历的古玛雅，身份变成一个叫鲁鲁的女孩，有个长胡子的父亲，继承了那女孩的语言能力，还有一只厚脸皮的豹子，我推开它，它还是把脑袋又倚在我的腿上。

　　长胡子长者又说：“我的女儿，你一直都很丑，可是一直都那么快乐，又听到你说我不是你父亲，看来你的头脑没坏，真是神灵显灵在你身上了。”长胡子对我下完评语便示意其他长老向殿外散开，殿外远处隐约有号角响起，鼓声低吼……

　　我咬了自己的胳膊一下，还真是痛！不是梦！我对长胡子说：“那个……能不能告诉我，我怎么会在这？”

　　“说来话长，事情要从上个月讲起……”

　　“那个……停下来，捡重要的说，限制在三百字左右。”我实在没办法喊出父亲两字。

　　“好吧，雨神大人，我们就从昨天早上讲起。我们抬你和你的妹妹去祭雨神。今年的旱季结束
　　得太迟，春分日已经过去了一个月，雨神都没有下凡。田里再缺水会颗粒无收。特奥城的每户居民都献出了自己的亲人，我献出的便是你们俩，在祭坛上你们被剜出心脏，可是今天早上，你的阿昆把你叼了回来，不死的祭祀者便是神灵附体，不出所料，不久就下雨了。再看看你的脖子，我的女儿，那条羽蛇正在吐露沁芳。” 长胡子长篇大论讲完，还不忘虔诚的低垂着头，一直不敢用眼睛直视我。

　　我呆呆地摸向自己的左胸，□□下横着一道长疤，不过心脏还在里面有力地跳。我摸着自己脖子，外婆给我的玉，明明刻的是条龙。长胡子父亲说我是雨神下凡？内心狂窃喜。

　　除了胳膊和腿有些生疼，我下了床，也不知道这些江湖郎中给我包的什么药，这些布条子消毒没？我身上的衣服更奇怪，土死了，恨不得天底下有的颜色全部用完！看看衣服里面的身体还是我本人，黑瘦干瘪；从床边一个大木盆的水中倒影看自己的脸，我还是那张没什么性别特征的脸，有生以来第一次为自己的难民长相没被别人取代而雀跃。

　　才没高兴多久，有血腥味扑鼻而来，大家表情肃穆，长胡子父亲手拿法器走到我的身后。一定有什么恐怖的事要发生，果然，由四个壮男抬了一缸液体向我走近。等我看清楚，胃液狂涌，那腥红液体当然是人血，上面漂着四个人头，头发上的羽毛都还没来得及去除干净。大家静静看着我，眼神充满期待，我说都这么兴奋围着我看什么呢？原来他们怀疑‘神’的身份。

　　从闻到血腥味开始，突然感觉好饿，本来我也很久没有进食，只是再饿也不会这么渴望血液？！我难道真的是异类？如果说刚才看见一堆奇形怪状的男人围在我的床边让我觉得不安，现在发现自己离异类只差一步之遥便是可悲了。

　　我看着长胡子父亲低声问：“谁的血？”

　　“大祭司只负责人祭秩序，只关心神是否满意，不问人祭来历。”是啊，如果天不下雨，我被认为是假冒神灵，长胡子父亲是首当其冲的祭神失职，难逃干系。所以不管我是不是神，他都不会以父亲身份对待我。

　　人血，人头，神是否满意？苦笑，怎么就没人起来反抗呢？这种宗教太残忍太血腥了。

　　一方面我的内心很渴望喝，奇怪的生理机能，以前从未有过；一方面我也知道对血的贪念不对，今日被祭祀的是别人，明天我被发现压根不是神时，可能被祭祀的就是我。想到这里就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就在我下定决心下嘴的时候，长胡子父亲走出来将他的法器递给我，说：“在肩膀上割，神的血与我们的血溶合，从此便会风调雨顺，万物永远生生不息！”

　　“我不能接触金属，”我看着他的法器。

　　“‘金属’？您是说石金吧，托尔特克人掌管着冶金术，我们视其为妖术，在玛雅文明里没有
　　冶金术，我们用一种火山岩，我们叫它黑曜岩，这种石头能打磨成各种工具。”
　　为什么不承认自己愚昧？杀再多的人天也不会下雨。不是金属就好，我放心用法器割开了大概两寸的皮肤，真痛！血顺着胳膊滴进缸内，殿内欢呼应喝。
　　我以为这样就算完了，胳膊上的伤还在渗血，两位年轻男巫师双手虔诚捧着一样东西进来，这一细瞅几乎晕厥，及时用手撑住自己，那是一张新鲜的人皮，肤质极佳，应该是位少女。
　　摊开后极完整的一张人皮，连着手脚与脸部，刀功完美到变态。长胡子父亲将它披到我的身上，那些自称为长老的男人，死死盯着我，盯得我心虚。我只有证明自己是神才有存活下来的权力，我没有躲避，人皮上身后，全身寒毛直立，强忍着，冷汗直流，仍然直视前方。
　　长老们跪地伏拜，认真扣响每一个头，他们终于认可了我。

　　我对自己说，你能行，再过一会就熬过去了。也许是因为害怕，也许是因为心虚，整个人跟从水里捞上来一样，也许下一秒就结束了，挺住！

　　唉，就算这次命好应付过去，谁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下雨，我不能把自己的命运丢给天气。我要逃跑！刚才还在为当上神沾沾自喜，现在才发现这装神的日子太提心吊胆！

　　长胡子父亲与长老终于离开后，我脱掉人皮虚脱地向殿外慢慢移动。外面的太阳正当午，也不知道是和老师同学分别的第几天？明媚刺眼的阳光让这个世界分外清晰透彻，我此时坐在一座金字塔神庙台阶的顶端，身边一个人没有，只有阿昆在我脚边来回轻蹭，远处市集的人影渺小如蝼蚁，密密麻麻，热闹非常。而身后的那张人皮我没有再敢看上一眼，身上还有未干的人血流下，引来无数苍蝇，任其爬着我一动也不想动。

　　从识字起，无聊的闲暇让自己看了那么多书，现在应该是公元六世纪左右，玛雅人民的家园还没开始大面积的战争，正是宗教、文明、商业最鼎盛的时期。我如何还能回到地球的另一端，而且是公元21世纪呢？大概永远是个奢望了。

　　傍晚时分，天空骤变，下起了滂沱大雨。如释重负，装神的日子可以延长了，我可悲地放声大笑。

　　长胡子父亲来看我，他低着头说：“接下来国王会为雨神的降临举办一次盛大的宗教庆典，到时会举国欢庆，其它城邦的国王、酋长届时也会前来庆贺。特奥城是最大的城邦，我是玛雅最大的祭司，我叫乌斯马蒂尔。”

　　“嗯，”我点头，看来很多人我要重新认识。我问：“我和妹妹今年多大了？”

　　“你十六岁，达达十五岁”

　　“我还有别的兄弟姐妹吗？母亲还在吗？”

　　“现在只剩下你和我。”

　　“都当祭品了？”

　　接下来的沉默中，老祭司冷峻地看着远方，很久才说：“我不知道神在天上，或在海的那边是不是丰衣足食，无忧无虑，我只知道我们不是，我们有时候必须做出牺牲，哪怕是最亲的人。如果自己的血能拯救亲人，延续生命，那么就流吧！”

　　老祭司离开时说：“明天我给你安排了一名特殊的随从，我相信他会让你满意的。如果您想吃掉他，也一定味道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