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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以我之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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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桑容慢慢喝下了豆浆,桑放勋突然有些不自在的别开了眼。
他知道桑容对同秦家联姻极不情愿,估计婚礼上是逃跑的最好时机,从他这几天的表现看,十有八呃九是要在婚礼上开溜的。
秦家可是他桑放勋翻身的绝佳筹码,他等了十几年才有这么一次难得的机会。虽然秦小姐因为未婚先孕才肯屈尊下嫁,但是对于桑容来讲,有这么一个攀上金枝的机会也不错。桑放勋眯起眼睛,带着几分得意想,桑容虽不讨喜,能入秦家的眼,倒也还是有那么一点价值的。
“既然醒了,就叫人进来吧。时间不多,不要再耽搁了。”说着桑放勋便唤人进来,自己踱着步子出了房间。
桑容放在膝上的的拳头紧紧的捏了起来,唇紧紧的抿着。像是丢了魂儿似的,任那群化妆师在他脸上涂涂抹抹,扯着他打扮换衣。
左右的保镖紧紧跟随着桑容,直到他进入准备好的婚车。一左一右各围着一个保镖,眼看一点逃跑的余地都不肯留下给他,桑容心中越发的焦灼起来。
婚车缓缓驶入布置的精美盛大的会场,来来往往似乎都是些政要名流,大商巨贾,正在虚伪客套的攀谈。桑容从侧门被人带了进去,呆在一个房间里。保镖都守在房门外头,桑容见状忙起身想去窗边查探一下地形。
站起来的一瞬间,桑容突然觉得自己手脚绵软无力,头也有些微微的眩晕起来。桑容吃力的抬起自己的手,发现手正在微微的颤抖着,连举起来都废了老大的劲。
这是……桑容突然想起早晨那一顿莫名其妙的早餐。虽然和平时早上送过来的东西没什么太大差别,但是,那是桑放勋送来的!
这么一想,桑容突然想起桑放勋给那个女人使的眼色,还有看着他喝豆浆的时候诡异的眼神。是了,那碗豆浆里定是加了东西!
桑容突然觉得特别恶心,不禁捂着胸口干呕起来。他跌跌撞撞走进洗手间,扶着马桶开始呕吐。那劲儿恨不得把自己的胃都吐出来一般,药效已经开始起作用,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但是能吐出来多少就吐出来多少吧,能减轻药效最好,桑容晕晕沉沉的想。
外面已经奏起了婚礼进行曲,司仪正在喊着些什么,桑容抱着马桶吐的一塌糊涂。突然房门被打开,桑放勋带着两个打扮的十分像模像样的保镖进来了。
听到洗手间传来的呕吐声音,桑放勋皱起了眉头,转头低声跟保镖说了些什么。保镖点头,出了门,不一阵子,进来一个女人,身后带着一位化妆师。
桑放勋沉声道:“去,把他扶出来,补一下妆,马上要走红毯了,你们两个,一边一个扶好少爷,不能出现任何差池,懂么?”
几人点头,手脚麻利的将桑容拖出洗手间,化妆师有些诧异的盯着桑容看上去毫无神采的脸。虽然眼前这个年轻男人五官很好看,但是脸色真是苍白如鬼,双眼无神,让人一看惊心。
不过化妆师虽然心中嘀咕,但是面上没怎么表现出来,只是按照桑放勋的嘱咐,迅速补妆完毕。外面婚礼会场中又一轮的婚乐响起,桑放勋脸上堆起笑容,话中却是带着狠意:“走,记着我的话!”
音乐声越见大了,刺入桑容脑中让他有一瞬间的清醒。药效已经让他的面部肌肉无法正常做出任何表情,所以外人看来,桑容只是很严肃的在红毯上走而已。
身体已经很绵软,每一步踩上去都如坠云雾,桑容被两个保镖一左一右暗暗扶着,感觉像是过了漫长的时间,他才走完了红毯,登上了婚台。
新娘秦碧琼妆容非常精致,整个人被化妆师的巧手装点得面上甜蜜娇柔,新嫁的喜悦幸福感油然而生。她俏生生的站在那儿,而桑容却觉得自己像是入了盘丝洞的唐僧,吾命休矣。
蓄着雪白胡子的洋人神父开始宣读证婚词。秦碧琼在英国留学多年,本人信教。她当时在每周做礼拜的时候交好的一位虔诚的神父,受邀远渡重洋而来,为她和新婚夫婿证婚。
“Sang rong,do you take for your lawful wedded wife Qin biyao, to live together after Gods ordinance, in the holy estate of matrimony Will you love, honor, comfort, and cherish her from this day forward, forsaking all others, keeping only unto her for as long as you both shall live”
一片寂静,礼堂中鸦雀无声,众人都看着台上一对十分相配的金童玉女,面带微笑的准备听到新郎说完I do后,与新娘交换戒指的时候,突然新郎跌跌撞撞摔了下去。
桑容忍着眩晕的感觉,在保镖放开钳制他的那一瞬,狠狠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清醒了不少。眼角看到保镖距离他越来越远,突然听得神父说出一段电影中婚礼上经常可以听到的耳熟台词,全场似乎都在默默等待他的回答。
反应了半晌,这是等着他说I do么?桑容下意识摇摇头,那厢秦碧琼脸色一变。就是现在了,桑容抬起眼睛,吃力的说了一句:“对不起,我实非你良配。”话音未落,便一脚踏到了台下去,顿时整个人重心不稳的摔倒地上。
整个礼堂顿时一片哗然。然而不待众人反应过来,被摔的清醒了七八分的桑容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抓起礼堂第一排的座位扶手,一个人冲出了礼堂。
秦先生看了一眼呆呆站着有些发楞的女儿,气的脸色发青,一双厉眼冷冷看着桑放勋,“这就是你说的性格软弱怕事的儿子?”
桑放勋早已经冷汗狂冒,整个礼堂里政要众多,他没那个胆子大喊大叫抓人,只是冲着自己保镖低低的喊,话直如牙缝里迸出来似的:“快,给我抓住他!”
此时桑容已经趁着众人措手不及的时候,顺利跑出了婚礼会场。会场外不远处就是一条林荫大道,对面便是出租车搭乘点。
桑容回忆着自己在婚车经过时候观察到的地形,挤出自己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认准那个方向便冲了过去。跑的每一步都如同陷入柔软的棉花里,突然一阵眩晕袭来,正在奔跑的桑容身形一僵,差点向前扑倒在地上。
正在这时,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桑容却是已经被撞的高高飞了起来。在空中翻滚了几圈之后,重重的撞上路边安全栏,软软的倒在了地上。银灰色跑车的车主匆匆打开车门下了车,神色焦急,冲着桑容的方向跑过来。
桑容只感觉到自己的后颈被人力道轻柔的扶起,靠在结实紧绷的大腿上。一个柔和又沉稳的男声带着不容忽视的焦灼感,“快叫救护车,谁快叫辆救护车来!”
桑容仰着脸,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生命力在迅速的流失。温热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夹杂着身后这个男人身上好闻的青草味道。
男人终于低下头来,低声唤道:“你振作点……救护车马上就到。”
桑容终于看清了这个男人的眉眼,两道浓丽的剑眉飞入发间,深邃的眼窝里一双星子般的眼睛,此刻正盛满了焦灼之意。鼻翼微微扇动,唇紧紧抿着,下巴绷出一条坚硬的线条来。
桑容的心猛的一缩,眼睛贪婪的看着当年的邻家哥哥,已经长成眼前这个成熟的男人,面容英俊,神色温和。竟然艰难的拉开嘴角一笑,慢慢嗫嚅着被血沫染红的唇瓣,齿缝不断渗出鲜血来,垂落的手挣扎的动了动,声音模糊低沉,几不可闻:“哥哥……我是小容……”时隔多年,终是又见到你了。
见桑容盯着他,竟然还笑了出来。这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带血的笑容,让男人看的一阵心惊。怀中的人唇瓣微微扇动,像是想说些什么。因为周围嘈杂声音太大,男人俯下耳去,亦还是一点都没听明白。
扶着桑容的头,男人眼睁睁看着他纯净的瞳孔慢慢涣散。血沫凝结的泡沫不断的破掉,血滴子极为细碎的溅到身上洁白的衬衣上面,留下点点红痕。
血突然像大堤崩裂一样,迅速出桑容身下涌出,粘稠的在地面铺开一大滩。桑容眼睛彻底失去了神采。
男人愣愣看着桑容眼睑慢慢阖上,浓丽的睫毛上像栖了一对墨蝶,似乎像是眯着眼睛在微微的笑。这种记忆突然重叠的感觉,就如同心跳到最高点的时候被人猛的一拳砸了下去,男人的胸口剧烈的疼起来。
救护车转着蓝红两色的车灯姗姗来迟,凄厉又无情的警铃像是遥远的天灯,虚无而又飘渺的嘈杂声不断的传来。
抱着已经渐渐僵硬冰凉的尸身,男人仔细看着桑容五官的轮廓,旋即又盯着桑容身上精致的礼服瞧,又发呆一般看着不远处被布置的繁花如锦的婚礼会场。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死如灯灭,所有一切,均是再没有一点意义了。
穿着婚纱的秦碧琼看到躺在血泊之中的桑容,带着白色长手套的双手突然兀的捂上了嘴,一双精心妆点的盈盈大眼落出泪来。秦先生看着这一切,不忍的闭了闭眼,将哭泣着的女儿揽在怀中。
桑放勋心思复杂的站在一旁,有些出神的看着这一切。这个儿子他一直都不怎么关注,一个朝三暮四的女人生的,性子又懦弱。只是这次他觉得可以两全其美皆大欢喜的好事竟然让这个儿子这么抗拒,他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从不在意的一个儿子死了,因为逃婚出了车祸。桑放勋心头突然一凉,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滋味。秦家的联姻肯定是泡汤了,还触怒了秦家。只是桑容这么一死,也算是个好事儿吧,起码秦家不会再在这件事上追究什么了,罢了罢了。
白布缓慢的盖上少年沾血的脸,男人放开手,怔怔的站起身来。警察已经封锁了现场,随即传唤了当事人做了笔录。
因一方当事人的过错导致道路交通事故的,承担全部责任。男人没有任何违规行为,主要责任认定在桑容。原想从男人这里得些好处的桑放勋见没有什么便宜可以占,做完笔录就想走,表示尸体也不管了,丧葬费他出点儿,警察看着办吧。
男人闻言却是腾的站起身来,面上怒容极盛:“桑容是不是你的私生子,他六岁的时候你接走了他?儿子死了,你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尸体都甩手不管,如此没有人性,你还算是个父亲!?”
桑放勋一愣,随即怒道:“是又如何,要你多管闲事!你谁啊你?”男人唇抿的死紧,拳头捏的咔吧响,不屑的上下扫视一番桑放勋,“我是谁,和你有甚关系?别杵在这儿招人恶心,滚!”
负责录口供的警官见这俩人快打起来了,忙将两人分开。
“神经病!”桑放勋瞪了男人一眼,恨恨的甩了一下衣袖走了。
男人却是被人抽干力气一样坐下来,捂着眼睛,表情十分痛苦,瘫坐在警局坚硬的木椅上喃喃道:“小容……对不起。”
那警官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下对桑放勋极为不屑,也明白这个伤心的男人和出了事的当事人定也是十分熟识的,便拍了拍男人肩头安慰道:“你也不是存心的不是,人已经去了,还请节哀。”
男人摸了一把脸,神色十分憔悴:“丧葬事宜让我来负责吧。”
警官叹了口气道,“这个世道真是人心不古呐。既然亲属撒手不管,有人负责也是好的。我带您过去吧。”
男人点点头,跟着警官出了门,俩人身形慢慢一起消失在警局办公大楼楼道的转角处。
警局高楼外,夜色深重,正落着瓢泼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