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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孕事 ...

  •   翌日,玄凌便向顾誉打听起林钰这昔日光芒万丈却难堪收场的一代名将。

      顾誉闻言也有点惊奇,这是哪年的老黄历了,“皇上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玄凌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言语淡淡的,“偶然听皇叔提起过,似乎林钰同皇叔还有一段师徒之谊?”

      顾誉一时也弄不清楚这位到底想听点儿什么,便只能保守说些大家都知道的。当年那场谋逆案可真真是好大的影响,一时间朝堂动荡风云变幻,好在风暴中心还是在武将那一块儿,到也没如何波及到顾誉生活。只是顾誉冷眼旁观却也心有戚戚焉。

      不过顾誉其人虽说场面上的话说得圆滑无比,骨子里到底还是有点儿书生意气,那份清高蕴结在骨子里,指鹿为马颠倒黑白这事儿实在做不出来,于是说的话也很是中肯,并未如史书一般将林钰一生功劳一笔抹杀,将其完全的贬为一个野心勃勃又手握重兵的佞臣。

      他仔细咀嚼过将出口的话语,确定无犯忌之辞后,方才缓缓地回禀道,“林钰其人,虽说晚节有亏,却也实在有惊世之才,当年此罪臣先彻底平定前朝余孽作乱,后又灭摆夷一族,将赫赫、柔然二族蛮夷赶至西北平原深处,并击杀柔然可汗于军中,这种种功绩也的确值得称道。”

      玄凌闻言面上带出些笑意,“怎么朕听着,顾师似乎对这逆臣颇有好感呢?”

      被人似笑非笑的反问了,反问的这人还是皇帝,顾誉虽说不至于诚惶诚恐,却也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一番剖白,“臣不敢,只不过是臣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遥想‘利镞穿骨,惊沙入面,主客相搏,山川震眩’之际总不由心生感触,亦长恨此身无用,不能以我血肉止干戈。”

      “如此。顾师也不必太自谦,他林钰能在沙场指挥若定运筹帷幄固然难得,顾师大才却在另一处,原便不该放到一处比较。”玄凌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示意他坐下说话,又道,“那顾师且再多给朕讲些林钰的事迹吧,朕实在好奇究竟怎样的人物才配做皇叔的老师。”

      顾誉很想说,这事儿你问我作甚,彼时他一武将我一文臣,他重权在握我坐冷板凳,哪里有那许多话可说?!你要真这么想知道怎么不直接找你皇叔问去!当然想是一回事儿,顾誉还没老糊涂到真问出口,谁不知道这许多天摄政王都不来上朝,小皇帝那脸色啊是一天比一天难看,整的这几日早朝,不是大事众臣都不敢开口去平白讨嫌。自己要真敢问这话,那还不等于是去自捅马蜂窝?他还想多活两年盯紧自己家那傻小子别给人卖了呢。

      “这个,臣当年与林钰交集不多,所知道的也只是些众人都晓得的。若陛下不嫌弃,那臣便也说上一说。”顾誉又是一拱手。

      玄凌颔首允了,调整下坐姿,一手托腮,饶有兴致的模样,瞧得顾誉心下大汗。整理一下语言,他便用那平缓低沉的声音将当年那一段旧事从尘霾中悠然托出,淡淡道来。“林钰曾是名噪一时的文武双状元,虽是寒士出身,却一入朝堂便得当时的兵部尚书青眼,收做东床,此后仕途也未如何经营,便一路顺风顺水,实在是天之骄子。若他生的再晚上几十年,如此下去怕也不过一介权臣……”

      只是林钰偏生在太宗一朝,是时社稷不稳,尚有前朝欲孽四处逃窜,时在地方假借匪名造反,林钰本为军中副将,却在主将被刺之际临危受命,统领阖军上下,联络附近几州,整合当地百姓,赢得了立国之后史无前例的一仗,全歼三州反贼,更难的是对当地民众秋毫无犯,可谓民心所向。

      再然后,林钰领军辗转各地,将大股匪类剿灭殆尽,彻底稳定了大周格局。期间得胜还朝时,永安帝姬愿以平妻身份下嫁于林,为其婉拒,自言身份低微不堪与金枝相匹配,时人皆赞林钰夫妻鹣鲽情深,后永安帝姬自请和亲摆夷。

      又五年,林钰受封平西大将军,整军开拔去往西南,战摆夷。西南穷荒险恶之地,地势奇诡,又有密林瘴气,历时七年方才告捷,全军五十万人折损大半。摆夷国告破,“摆夷”之名不复称也。国破之日永安帝姬自缢宫中,平西军领其尸首回京,举军缟素,帝甚哀,封其为“抚远永安帝姬”。

      其后,林钰受封镇远大将军,至西北先战柔然,后败赫赫,场场大捷。其长子林秀以八千先锋军大败柔然中军数万,并击杀柔然可汗王于军中,致使柔然族群龙无首,后退往西北平原期间被赫赫兼并。至此,林钰一生战事已终,班师回京途中又惩治贪官污吏厘清当地吏治,百姓感其高义,夹道相送,而“林家军”骁勇善战之名响彻大周,民间甚至有林实为天神下凡的种种演义广为传唱。太宗封其为天下兵马元帅,又破例授亲王爵,至此,封无可封。当是时,林钰也只刚过不惑之年。这是他一生辉煌的顶端,也是他日后凄凉下场的开始。

      听到这儿,玄凌挑了挑眉,记起似乎曾经也有一支“齐家军”,下场如何呢?也只剩下个烜赫一时的空架子,还有一个锁在深宫的清冷孤女——似乎许久都未去端妃处了,今晚去一趟吧。他这样打算着。

      而顾誉的讲述还在继续。

      林钰当时在朝中也颇有清名,为人清耿敢言、平实谦逊,提拔上进后辈向来是不遗余力,即使对着太宗,有异议时亦直言敢谏,太宗亦以其言为镜,纳谏自省,这在当时亦是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皇室同林氏亦极亲厚,当时皇四子即先帝并闽王世子即摄政王都学于林钰门下。

      又十年,风云突变。有人检举出林钰府中藏有咒魇天子之物,实有不臣之心,搜检之下果然。天子震怒,虽有众臣奏请皇上三思,仍拘林氏九族于狱中,又下旨历数林钰数年来为人骄横,把持朝政,结党营私,排除异己之罪,斩之可也。后因林钰狱中自尽,陛下回想林钰曾屡立奇功,亦曾于国有益,遂不再牵连,只斩林钰三族,剪除其党羽,然当时满朝文臣武将半数曾得林钰施恩,于是朝堂震荡。“……臣至今仍记忆犹新。”

      顾誉的讲述算是告一段落。玄凌也听出来顾誉这话表面听来不偏不倚,其实却分明有所暗指,不由笑问,“怎么,莫非林钰当年也曾惠及顾师?”

      “怎会,林钰当时正是位高权重时候,哪里会顾得上臣区区一新科进士。”顾誉其实也知道,自己这是看着小皇帝心情看着还好,也只是对当年旧事好奇,这才敢这样说话。在他看来林钰就是功成不退,偏还表现的一副大公无私模样,不骄奢也不淫逸的,想抓个把柄握在手里都没有,还老是挑自己的刺儿,打皇室的脸,这才招了忌了。正是所谓“吾观古来贤达人,功成不退皆殒身。”当年众臣联名保举林钰清白无罪,还因此死了好几个,他当时连替林将军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如今能说上几句了,好歹不能昧了良心。不过他也不指望能有什么效果,不惹恼了小皇帝就算好的了。

      玄凌点点头,又问,“永安帝姬是怎么回事儿,你再给我讲讲。”

      “永安帝姬乃是太宗最宠爱的皇女,据言其少即聪敏,当时林钰得中文武双状元,帝姬便道此人不凡,愿家之,太宗却认为其锋芒毕露太过轻狂,难堪大用。后来林钰发迹,永安帝姬言其愿以平妻之礼下嫁,对林钰发妻亦愿以姐姐待之,被其以“不堪错爱”之名婉拒后便上书,言此生既已与钟情之人无缘,则再不期许夫妻之乐,当以此身报国,方不负这十几年锦衣玉食公主之尊,自请和亲摆夷。林钰征战摆夷期间,永安帝姬也多次冒死传讯至军中,立下至关重要之功。然而摆夷汗国国破之日,永安帝姬遗书信一封后便自缢房中。传说林钰见到永安帝姬尸首时吐血而阙,而后令全军服缟以祭之。永安帝姬之死乃是太宗一生遗憾,亦是林钰不可言之痛。”顾誉说着不由也一声慨叹,“抚远永安帝姬实为一代奇女子也,思其一生深明大义,复对比我辈男儿空享富贵,实在令顾某汗颜不已啊!”

      故事听过了,玄凌对这一切自也有自己的看法,这些却不是要对顾誉说的了。二人复又商议了关于此次恩科的一些事宜,顾誉便退下了。顾誉方一出门,便见李长进来说是娴妃身旁的剪秋求见,已经候了一会儿了。闻言,玄凌也有些惊奇,毕竟宜修向来不是会拿无聊小事来打搅他的,不由也严肃了起来,忙叫剪秋进来。

      却见剪秋虽然还顾及着礼仪,面上却急的好像眼睛快要翻到眉毛顶上一般,走近了些“噗通”一声便跪倒,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娴妃娘娘突然晕倒了!娘娘这几日便容易疲乏,可怕打扰了皇上太后,也只是叫个太医把过脉便罢了,还坚持主持宫务,今儿个看着账本突然就倒下了!”

      玄凌记忆里这丫头一向是同她主子一般再稳重不过的,看她这样焦急模样,也皱了眉头,“叫了太医没有?”

      “叫了……求皇上去看看我们娘娘吧!”剪秋便磕起头来。

      “叫太医院的都去凤仪宫候着!”玄凌言罢便要往凤仪宫去,心下一想,这几日也确实没怎么往后宫走动,上一次还是十日前被太后赶了去宜修那儿的。也只能感慨,这几日心思还真是全给周奕菏那一堆破事儿绊住了。

      等一行人到了凤仪宫,玄凌一进去便听见太医对着金纱帐内连声道喜。他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是宜修有孕了,来不及欢喜先便奇怪,上一世宜修被诊出有孕分明还要再过三个月的,次年才有柔则入宫来陪伴宜修——柔则!

      玄凌一惊,这许多天他竟一点也没想起来柔则!分明开始还想着宜修一入宫便可以下旨召柔则进宫来陪她说话,然后自己便也有机会再同她相处……可宜修入宫时周奕菏便开始罢朝,自己心事躁乱不堪,却是完全将这事抛在了脑后。

      他心思又转到了周奕菏身上,当年旧事他大约也理清了脉络,原来那人也并不是如自己当初所想一般,只是为了母后便做起谋害兄长的勾当,原来这其中还有许多隐情留待发掘,他甚至隐隐觉得这也是有情可原的……原来那人的人生并非只受一份爱情摆布,可回首前生历历种种,他经行轨迹却似是完全绕着那么几个女子打转儿,似乎他的一生所为的也不过是为了与那么几段可怜的爱情相交缠。至于其他,政事、抱负……等等都是如此模糊。

      他似乎沉入了一团墨色的大雾里,一时间却是怔住了。

      一旁宫人见皇帝未如预想般露出喜色,反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笑意不由也都敛了起来,只揣揣的觑他颜色。这时候太医出来向皇帝报喜讯儿,才算是打破一片冷凝,玄凌收拾情绪,笑着厚赏了太医,将诸宫宫人这两月月例都翻上一番,又打发了口齿伶俐的绘春去颐宁宫报喜讯儿。然后这才掀了帐子进去看宜修。

      坐在床上的还只是个少女,细细柔柔的一把,一只手臂便可环住。可这少女已经做好了成为母亲的准备了,她面上浅浅的一层粉晕,一只手放在小腹上,似乎还有些不可置信已经有一个纯白的全新的小生命在这里面了,可她注视着小腹的眼神又那么柔软,整个人都仿佛在发着柔和的光,柔软的一旁玄凌刻意挂上的笑容渐渐也柔软了。

      玄凌静静的看着这个、这个已经完全是一个女人了的宜修,之前纷乱的心事就这样被理顺,服帖的沉到了心湖深处。他想这是他此生的第一个孩子,他或者她降生的时辰已迥异于前一世,那是否也意味着这孩子的命运将不同于那时,他或者她不会再在那样一个尴尬的时刻来到这尘世间,也可以摆脱那个残破衰败注定早夭的躯壳。而他周玄凌将会将上一世亏欠的未曾给出的宠爱关心还有期许全部补上,这个孩子,这辈子将成为真正的天家皇子,享受一切他本该享受到的!

      想通了这所有,玄凌不由对之前畏葸不前的自己嗤之以鼻。他轻轻地笑了一声。也是这笑声才叫沉浸在不期而至的喜讯中的女人惊觉她的夫君竟就立在她的身旁,不知有多久了!

      宜修有些慌张的欲要下床来向玄凌行礼——她自伤身系庶出,于是总对自己举止要求加倍严格,唯恐露出失礼处,自己连带着早逝的生母都要受人诟病。可是这样的慌张却又叫玄凌有些不痛快,分明前世里这女子可不似这般对着自己诚惶诚恐的,他又没对她怎么样!却不想前世里自己此时对宜修分明还满是柔情蜜意,两厢情景自然不同。

      可看着那沉静惯了的面孔突然做出这般生动的表情,玄凌又有些好笑了。他微弯了腰托着她的手臂将她稳稳地按在了床上,有些无奈的道,“朕的小宜现在可是整个周家的功臣了,朕岂敢劳动你行礼?”

      被这话一逗,宜修面上赧色直直蔓延至耳根处,心中又是羞又是气,更多的却还是不知所措。这人啊,就是她此生的冤家了,他总是这样戏谑的言语,偏偏目光温柔专注的又让人心头颤悸连连,而最悲哀的是从初见那一遭起,她便注定拿他没办法了,谁叫她那一刻便无可救药的沦陷了呢?即使他永远不可能是她一人的夫君。她隔着袖子抚了抚那新婚夜里他套在她腕子上的碧玉镯,向他弯起一个柔和的微笑,目光安静。

      玄凌便挨着她坐到床边,将她揽进怀里,让她靠在他的肩头,手掌则覆在她置于小腹的手掌上,十指相触心跳相连。他温声向她道,“小宜,这些日子你就安心的养胎,一定要把我们的孩子健健康康的生出来啊,无论……无论出了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去管,只有孩子才最重要知道么?”

      宜修就对着他心口轻声应了。

      他又道,“这些日子宫务你也不必操心了,就交给端妃……算了,回头我去请母后出来亲自主持,可好?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便是。”虽说太后自宜修入宫便将宫务悉数交出,天天在颐宁宫佛堂里念佛,不理俗事,可这次关系到玄凌子嗣的事情,太后绝对不会放任的。

      宜修嘴角微微弯起,盈盈的目光几乎要滴成泪。她悄悄对肚子里还未成形的孩子说,瞧,你爹多替你娘着想啊!“怎么好叫太后娘娘太劳累呢?端妃人素来是谨慎的,叫她在旁帮忙我也是放心的。”

      玄凌低声笑,胸腔震动宜修都感受的鲜明,“傻丫头,我这是替你着想呢!母后身边还有竹息姑姑不是,劳累不到的!”他犹豫了一下,又道,“明儿个……我就下旨让你娘家来人陪你说说话,免得你初次受孕心里没底,想来有亲近的人在侧也安心些……可好?”

      宜修却没有注意到夫君的迟疑,她在心里想着这个诱人的提议,又想起母亲过世前一直注视着的那空荡的门扉,那个无争的女子一直告诉她“她也是很好很好的,她并不比人差”,可那些自卑沉甸甸的如影随形抛脱不得,在每一次面对嫡母的颐指气使时,在每一次面对嫡姐高高在上的怜悯时。可这一次,她是不是可以期待一次与她们的会面,期待这一次站在她们面前时,再不会感到低人一等,期待这一次她可以骄傲的展示自己的幸福,再不会只是被遗落在角落里。

      她最后轻巧的回答他,“好呀。”

      “嗯。”玄凌搂她搂得更紧了一些。却听见她有些小心翼翼地声音,“皇上,臣妾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皇上您莫要怪罪……”

      玄凌一边兴奋于与柔则在不久以后的重逢,一边却又有些莫名的心虚。为了摆脱这份心虚,玄凌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回答她,“说来听听,有什么怪不怪罪的。”

      宜修却从他怀里扬起脸来,定定的注视着他,目光闪动,表情紧张,“臣妾是想求情皇上,为臣妾已故的生母加封诰命。”

      玄凌失笑,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这有何不可,只是你生母的诰命不好超出令尊的官位,也只能封一个三品淑人了,小宜你可也要体谅。”只是前世他记得似乎并没有这一出,但一想,前世里是宜修自己提出想见家人自己才下旨的,而这一世却是自己主动提出……她怕是觉得这是自己的体贴了吧,也因此才敢提出这要求——毕竟她对于自己庶出的出身是那么样的讳莫如深。

      女人急忙将头埋到他的肩窝处,不肯给他看见自己失仪痛哭的狼狈模样,“从小,我都是被忽视的那一个……我娘本是爹爹的青梅竹马,爹爹出去闯荡时也曾许下诺言功成名就的时候就回来娶她,可是,可是等他回来了,却已娶妻,可怜我娘一直在等他,这才纳她作妾侍。小时候,我娘总在摆弄着爹爹送给她的小玩意儿,可爹爹早不在意了,我娘一直到她临终的时候都在望着门外……她一直想等着见我爹最后一面,可他没来,他一直都没来……我只是想证明给我娘看她没有白生我这个女儿……至少,她的女儿还是记得她的……还有人记得她……还有人记得她在这世上走过一场,记得她的那些深爱……”说到最后,她已泣不成声。

      玄凌感到有眼泪灌进领子里,滚烫滚烫,那眼泪似乎直穿透血肉,在他的心上灼出了一个小口。他似乎又揭开了一层前世始终未觉的纱幕,窥到了又一重真相——原来宜修有着这样的过往心结,也是因此,她对于他同柔则的事情才会那样伤心吧?

      因为那,分明是又一次的背叛、又一次的遗忘的开始。仿佛冥冥之中她同她生母的的宿命重叠,那轨迹惊人相似。玄凌对着这情绪外泄的女子,手足无措,最终也只能笨拙的抚着她的背。他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说什么都只是在见证未来的背叛。

      而另一边,两道旨意并下后,朱府里正是所谓兵荒马乱,加封诰命了一切就都不同,这代表着三夫人可以有名有姓的登上朱家家谱,这代表着她堂堂官家小姐朱府嫡妻要同那个乡野出身的妾侍同一品阶!

      陶夫人气的恨了,不由弯下腰扶着桌角狠狠喘着气。好一会儿,她才算是缓了过来,脑海里瞬间闪过那第二道旨意的内容,她似乎瞬间抓住了什么,眼神便明亮起来,好像有黑色的火在里面烧着。她皱着眉头,问婢子,“大小姐在哪?”

      “这个时候小姐应该就在她自己闺房里吧?”丫鬟迟疑着回答。

      陶夫人便一挥手,“去大小姐那儿!”

      朱柔则的闺房离客厅并不算远,陶夫人只行了片刻便到了,雕花漆金的木窗被半支起,陶夫人透过窗子注视着她唯一的女儿。她的女儿正慵然倚在美人榻上,肌肤在光线映射下仿若透明的琉璃,淡青色的纱衣柔柔托出她清逸的身形,仿佛下一刻便要飘飞起来。

      这女孩儿美得剔透无瑕,仿佛时间遗漏下的精灵,不染片俗。她捧着一本曲谱,正轻声哼着,她的声音也清透如琉璃,另一只手则在凭空的拨弹着。她目光专注,屋外喧哗凌乱,而她静坐安然,轻松便超脱于世。

      陶夫人不由便露出满足的笑意,之前种种愤懑统统化归虚无,因为她是那么的肯定,这一刻的屈辱必会在几天后被她的女儿——她这一生最满意的作品所洗刷!她这么美的女儿,注定是要入宫的。她就带着着笑意走入女儿的闺房,“柔则,你也知道了吧,过几天你就要入宫去了。这几日你可要好好的准备着!万要把那个贱妇所生的小孽种比下去!”

      朱柔则有些无奈的笑,“我的娘亲啊,宜修她现在可是宫中的妃子,娘你这样说话叫别人听到了可怎么办才好。再说我进宫是为了探望宜修的,打扮的再漂亮又有什么用!”

      陶夫人冷笑,“那个庶出的小蹄子也不过就是个妃子,我的柔则你以后可是要做皇后的!”

      柔则面上作烧,蹙眉责备的望着母亲,“娘……女儿、女儿已经定了亲了……”

      “哈,都怪你父亲那个老糊涂!柔则,居然把你许给那家子空有个爵位的!你就甘心嫁给那么个习武的粗人么?!反正我不服气,凭什么那个庶出的可以进宫做妃子,保不齐以后还要做皇后,我这么美得女儿就要嫁到那么个落魄的武将家里,那以后我们不都要看着那个庶女的脸色过日子了?也不想想她是什么东西!她也配?!!”陶夫人一提起这个便立时恼的很,吞了炮仗一般。

      柔则垂了头,“娘……”嗫嚅半天也没说出些什么来。

      “行了,这事就说定了,娘这就去唤人来给你量衣裳,你这几日沐浴的时候莫忘了娘从南边儿托人给你运来的香膏,我想想还有什么,啊对了,我嫁妆里有几个簪子你带着肯定好看!我还得给你再打几副头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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