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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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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把九连环弄坏的事,燕归人对疏楼龙宿很是有些歉意。轻轻一掰那横杆就会断掉这是他自己也没想到的。其实,若是往常断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因為这许多年来他早已学会控制。只是如今重伤初愈,又还是在恢复阶段,他自己也不太知道自己的力气到底能有多大。看来,从现在起,力道又需要好好掌控一下了。
这样的意外只发生了一次,因為燕归人已经开始加了小心,而龙宿也没有再拿什麼精巧的小东西出来过。
又过了几天,疏楼龙宿给他看了另外一样东西——一杆长枪,被埋在苍云山乱石堆里的孤问枪。
枪柄递到了燕归人手中之后,疏楼龙宿拿著卸下来的枪尖,手指轻轻拂过锋利的刃,道:“吾记得,汝曾对吾说多谢。”
其时虽是半昏迷,但自己说过的话燕归人还是记得的,他点了点头:“是。”
“汝打算如何谢?”
对於燕归人来说,有恩必报是毋庸置疑的处世原则。但要怎麼还龙宿的恩情……他还真没认真想过,用钱财自是不用提。一来他身无长物,二来即便是有,在富甲天下的儒门龙首面前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燕归人现在所拥有的,也不过是尚在恢复之中的身体以及还说得过去的武艺,但对於拥有儒门,又是不死之身的龙宿,似乎也没什麼用处……所以,他只是愣住。
燕归人的反应似乎本就在龙宿的预料之中,他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道:“既想不出,此物先压在这里,省的汝没还人情便跑路叫吾亏了本。”
燕归人没有异议:“好。”说完连枪柄也递了过来。
疏楼龙宿并不接:“枪尖即可,过几日叫言歆打一杆枪送汝,省的没了兵器荒废武功又成了吾之过。”
龙宿半开玩笑的说,燕归人却是认真答道:“不会。”
第三天头上,默言歆果真拿了一柄长枪过来,尺寸重量都与孤问无异。当然,那只是一柄普通的长枪,但用来活动筋骨倒也足够。这总算叫燕归人有了个什麼东西可以打发掉无所事事的时光。
夏至前后,很是下了一阵子雨。都不大,就那麼如牛毛细针一般斜斜的飘下来,从早到晚,一刻不停。在中原待的久了,燕归人自然知道这是梅雨,但明白归明白,每天空气闷湿的能挤出水来又只能窝在屋子里,还是叫燕归人差点长出霉来。
疏楼龙宿却是过的悠閒。儒门最忙碌的时候已经过去,初夏的大部分时光,他都是坐在疏楼西风主楼的二层,敞开窗子,命穆仙凤端来一壶茶或酒,细细的抿著,这麼一坐就是大半天,甚至是一整天。
这个时候无处可去的燕归人自然是坐在一边相陪的。不得不承认,疏楼西风不管茶还是酒都是上品,味道上无可挑剔。但一整天只是这麼一小壶,还是两个人用。老半天只用来沾一下唇……燕归人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却还是什麼也没说。
疏楼龙宿立刻发觉,将手中的小茶盅放到桌上,问道:“茶不好麼?”
“不是。”
“哦?”龙宿拉长了声,儒门特有的口音明确的表达出他的不相信。
“这样小口啜饮……不够畅快。”燕归人犹豫著还是说了出来。
疏楼龙宿忽然嗤笑一声:“这是品茗又不是饮牛!”
两人相处日久,但龙宿如此刻意嘲笑却是第一次,燕归人不由得转头看他。
却见疏楼龙宿避开他的目光向侍立一旁的默言歆吩咐道:“去拿酒来,整坛。”然后取了团扇遮住大半张脸,似乎用目光瞟了他一眼却又立刻移开,然后才直接的看过来,审视的问:“汝不生气?”
“為何要生气?”
龙宿没有回答,只是端起被子放在嘴边,却又没喝,仍旧放下,神色有些性性然,又隐隐透出緋色。
“他想激怒我吗?”燕归人暗暗想著。只是这样的嘲笑对燕归人来说实在算不得什麼,当初在水晶湖也被人骂过“疯子”、“痴汉”,“色狼”、“笨蛋”更是被西风反复的说起。
“西风……”燕归人在心里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发现自己已经很久不曾念起这个名字了,从那天晚上,那双微凉的手抚上自己的双眼之后……是因為自己已经身在西风之中了吗?西风,疏楼西风,也是西风……
累积了数日的阴霾终於在一天爆发,宣告著梅雨季节的结束。不过暴雨来临的那天清晨,云端却出现了红彤彤的太阳,被困在房中数日的燕归人急匆匆出去舒展筋骨,一趟枪法练下来忽的就起了风,把他的发他的披风都吹得向后飞起。抬头看黑云极速聚集起来,燕归人收枪便走,却还是没有来得及赶回疏楼西风那雨就直直的砸了下来。
雨在天黑的时候渐渐停了,风却刮的更加起劲。在这个雨疏风骤的夜里,燕归人留在了疏楼龙宿的卧房。在那张缀了淡紫色轻纱的大床,燕归人重又体会到久违的心悸。当他的手按上滚烫而紧致肌肤,只觉得全身血脉賁张,几乎叫他燃烧起来……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燕归人轻轻喟叹一声。但也只是喟叹,既然发生了,便不该后悔逃避。所以,他坦然的揽住龙宿激情退却之后恢复清冷的身体,用被子裹紧——因為龙宿说:“吾有点冷。”
这一夜两人谁的并不是很好,后半夜的时候,风好不容易停了,却又“喀拉拉”响了几个炸雷,然后是默言歆隔著门稟告:“东园有个楼阁被雷劈中走了水。”
天亮的时候,大火已被扑灭,只是楼臺毁去大半,重修已是必然。
疏楼龙宿身边人并不多,但个个能干,不管是天真伶俐的穆仙凤还是沉默寡言的默言歆。不等龙宿吩咐,维修的人马只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招募完毕,饭后开始动工。
因為无聊,在用过午饭之后燕归人信步来到了东园。大批人马在有条不紊的忙碌著,被焚烧的楼阁已经拆的七七八八。现在正在卸主梁。
横梁被吊到了高处,眾人拉动下方操纵杆一点一点移到安全地带。忽然“喀喀喀”几声响,吊著横梁的一端的杆子抖了几下。站在横梁正下方指挥著的老者露出惊慌的顏色,却已不敢移动。
“哢嚓”一声,杆子终於折断,失了平衡的横梁就这麼滑了下来,直直砸向那老人。
千钧一髮之际,燕归人疾冲上前,双掌横推运尽全力,横梁在把他撞的退后三步双脚深陷进地里之后终於停住势头。以目光示意老者退到安全地带后,燕归人向一旁使力的同时往反方向跃开,总算解了方才的围。
被救的老人一脸感恩戴德追上来说著什麼。燕归人却只是摇头,快步出了东园。不是他傲慢,而是方才那一托,用尽了气力不说,还牵动了尚未痊癒的旧伤。现下的他,能压制住全身乱窜的真气已是不易,又哪里来的精力客套?
从东园到疏楼西风正厅,不远的距离燕归人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在一楼看不到人,犹豫了一下他还是上了楼。
登上最后几级臺阶的时候,疏楼龙宿忽然出现在楼梯口,就这麼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看著他。等他走到了近前龙宿也不让路。
燕归人还没开口,疏楼龙宿右手的团扇带著劲风袭来。因為离得近,躲闪已是不可能,燕归人只能硬著头皮迎上。
疏楼龙宿这次似乎用了全力,刚刚牵动旧伤的燕归人如何抵挡得了?气血翻涌之间,燕归人已经喉间涌起了腥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