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品茗》千成

1、第 1 章

　　“我受尽委屈，是该让你奉茶。”
　　说这话的时候脱俗仙子身边正站着刀狂剑痴，两双眼睛四道目光射过来，竟都是一副“你活该”的理所当然模样。素贤人内心不禁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同门师弟和生死之交居然合起伙来对付自己，当真生无可恋。
　　只得回琉璃仙境折腾出自己私藏许久的茶叶，上好的碧螺春，几十银一两的。而屈世途和谈无欲面对素还真刻意强调的语气均不为所动。素还真无奈，只好撸了袖子亲自上阵奉茶，杯中热水腾起阵阵白气，雾雾袅袅模糊了视线。
　　屈世途见有朝一日自己竟也能劳动素还真的手不由大为满足，端起杯正要喝，却冷不丁一边坐着的谈无欲突然出声：“慢。”
　　“啥？”屈世途被吓一跳，长年累月被压迫的神经异常敏感，第一反应就是难道茶中有毒，但见月才子神色并无变化，只是教他放下手中杯子，顺手将茶水扬入莲花池，又拾起壶来重泡了一杯，再推过去。
　　“屈世途你喝这杯罢。”
　　被日月才子二人同时奉茶，屈世途的脑子已经有点晕晕乎乎，拿起杯子就灌，连味道也忘记品，只一个劲地说好。
　　素还真闻言笑笑：“道友，看来你泡茶手艺仍是一如既往的精妙啊。”
　　谈无欲慢慢饮尽杯中茶，道：“尚不及你。”
　　此刻莲花池下游的水塘内蠹鱼孙正呲牙咧嘴：“好家伙，是哪个没道德的泼下来的苦茶，要成心害死我老人家不成。”

　　坊间传言日才子泡茶手艺天下无双，其味饮后久不能忘。事实上这两句话都是并无差错，只是其中真意大约与世人所理解的普遍意义大相径庭。经了素还真的手出来的茶水，约摸只合一人的口味。
　　待屈世途拾掇了茶具下去清洗的功夫，素还真道：“你所中之毒，该是已无大碍？”
　　谈无欲道：“现如今我们好好坐在这里品茶赏月，既没有同归于尽，你说呢？”
　　“耶，道友，你这是在抱怨吗？”
　　谈无欲拈起块茶点放入口中：“是我自愿同你一道去地之角，无论后果如何，我自会一人承担。”
　　素还真叹气：“这次又劳烦你了。”
　　“如果还打算继续劳烦，这废话就不必说了。”谈无欲瞥他一眼。
　　“同梯，素某当然是在关心你。”
　　“那就老规矩，换手。”
　　“这是自然。”素还真应承得干脆，于是月才子自然没当真，拂尘一荡，故意扫过某人的脸。
　　“既无要事，谈无欲先行一步。”
　　“……”素还真揉揉有点生疼的面颊，“你内息不顺，待素某为你诊治。”
　　“无妨。”谈无欲本来想说回无欲天，迎面却撞上回来的屈世途，见了他立刻说：“谈无欲啊，你屋子的床都我给你铺好了，你睡前要喝一杯菊花茶，也给你备好了，还有……”
　　“……”谈无欲平心静气说：“那真是麻烦你了，屈世途。”
　　“好说好说。”屈管家忙不迭点头，笑得一脸憨厚无辜。
　　那边见人已经被拦下来，直接不客气地趁着这当口给谈无欲切了脉，完了微微皱下眉头，脸上却还是温润平和，朝着屈世途道：“好友，劳你去趟药房，架子左边数第三格，照着方子煎一服来。”
　　屈世途答应着又出去了，谈无欲不动声色把手抽回来，拢好袖口：“败血异邪虽退，未解决之事还有不少，你自己小心，若再多几次被人关，我没那么多条命陪你折腾。”
　　素还真笑得温良恭俭让：“道友乃好运眷顾之人，素某得此良言，刀山火海，又有何惧。”
　　“素还真！”
　　“哈哈，劣者哉的。”见好就收，素还真道：“这段时日，就劳你和屈世途看顾琉璃仙境了。”
　　谈无欲嗯了一声，闻言转身过来，表情高深莫测：“那吾就不客气了。”
　　“……”素还真为自己的小金库哀叹一声，“同梯，手下留情啊。”
　　谈无欲显然心情很好，哈了一声，理都没理他，径自回房去了。片刻后淡淡的药香飘遍了整个琉璃仙境。素还真靠着栏杆看着一池开得满满的莲花，笑道：“道友，素某这苦茶，果然还是只得你一人共饮啊。”
　　言罢一扬手中拂尘，悠悠地迈着步子回了房。只余月华流照，满池明光幽香。

　　日后他死了又重生回来，于亭中再度与人对饮。
　　“自听闻伏龙赞叹你的茶艺之后，吾便念念不忘，今天倒要好好品味一番。”
　　素还真隔着袅袅白雾，抬手执起茶壶，低头笑得平平淡淡。
　　“先生谬赞了。”

　　半壁山房待明月，一盏清茗酬知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