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那弯男……呢？ ...
-
我是走着路去见庄晗的。
他这个人体贴到了一种程度，选的见面的地方都是在公司附近，走过去二十分钟路程，连打车都不用。但是在这个时候，这点体贴就有点可恨。
除此之外，他的善良，优柔，温和，诚恳，都很可恨。这个男人如果没出现在我的生活里，那么我此刻就算没有安顿下来结婚生子，一定也是开开心心地混在花海里。但是这个腼腆得几乎木讷的男人恶毒的将我的生活翻天覆地，让我变成一个渴求同性身体的“怪物”，然后又对我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但是他这个人可恨如此，我却没有恨他的能力。
当年他对我告白的时候脸色通红，明明是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却在我开口前就捂着脸连连后退，一边说着“你肯定讨厌我了吧”一边自暴自弃地把自己拒绝。那时我对他本没有特别的心思，却在看到他烧红的耳朵和混论的表情之后突然心跳加速。
就连被他打开身体的时候我还觉得这是个时限很短的游戏，然而等到他一次次地埋入内部之后，习惯可鄙地变成了爱情。
……这件事情我没和他说过，我以为他知道，后来我才知道他从不知道。
我们两个在一起很久，久到我都忘了该怎么维持和他之间的关系。大学毕业出国对我来说其实不是个必须的事情，但是我当着他的面提过几次，纯属无意。然而这个沉默的大个子却在无声中被慢慢压垮了，而他所面对的压力，我到很久之后才能明白。
这个人的自卑大概是埋在骨子里，有了不安也不和我讲。而大四的某一天我正在寝室里打游戏着，他一个人站在我背后，不说话，最后伸手搂着我。
我推塔推得正开心，懒得理他，挣开身体，挥手让他走开。
他说柯岳明，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
是是是，我知道。
——柯岳明。
嗯。
——我爱你啊。
我知道了你等会儿行不行？这局完了我直接躺平了让你/操。
庄晗不再说话了。
……
那后来庄晗和我说的话越来越少，越来越沉默，我甚至很难在寝室里看到他。然而那时我的神经并不是那么纤细，最初甚至没有注意到。等到我准备跟他好好聊聊的时候，他却直截了当地对我说了分手。
我坐在那里听他说完话，还在笑。我揉着他的头发说大头别闹了，这几天冷落你了，过来乖乖跟老公回家。
这一辈子也就是对着这个人，我用过“老公”这种恶心的自称。
但是庄晗只是看着我，表情没有变，什么都没做。我盯着他半响，然后变得怒不可遏。
……
那个时候我的脾气还不太好。平常人冷哼一声就过得去，但是对着这个人，我向来不会收敛火气。
我冷笑一声说庄晗你他妈别给我玩这套，想要什么你只说，闹脾气闹得跟个泼妇似的，还拿分手当威胁，你妈这么教你的？
庄晗的嘴唇抖了抖，然后继续说，我们分手吧。
他那张惨白的脸刺得我心里一疼，但我还是说——你他妈认真的？玩得爽了你他妈的就想走人？嫖客还会付嫖资呢，你呢？
庄晗的眼底似乎现出些泪水，但他只是说柯岳明我们分手吧，你不明白。
我气的胸口都堵了：我不明白？对啊我他妈是不明白，我是怎么着你了让你委屈得想分手？到头来还是我做错了？
庄晗看着我，说，柯岳明，我们的未来在哪儿呢？你想过吗？你问过我的打算吗？
我抬起右手指着他，整条手臂都在抖，头一阵阵的晕。我说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你他妈这是抽风呢。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还想和我在一起吗？想的话我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不想的话趁早给我赶紧滚。
庄晗艰难地摇了摇头。
他说，我想。
敢情这句话后面还有一个但是。我在他出口前给了他一巴掌，让他闭上嘴赶紧给我滚。
我说你再别出现在我眼前糟心了，畜生。
然后庄晗一步步地往后退过去，好比当年他对我告白那样，甚至同样捂着脸。只是这回眼泪从他的下巴上淌了下来，而我没有拦他。
我的心都要疼碎了，我要怎么去拦他。
……
庄晗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我以为我们之间还有回旋的余地，他却真的没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跟他默默地怄了很久的气，后来别人跟我说，他去保送研究生了。这大四都走了一半了他才想起这茬，怎么还真被他撞上了。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给他打了个电话询问，手机响了半天他接起来是个女声说不好意思庄晗下楼去了，我是他女朋友，你有什么事吗？
……
那时我以为庄晗和我分手是因为这个女人从中搅局。所以我恨死了他，没再和他说一句话。我一边恨他，一边等着他。我那时想的最多的是，他今天该来找我了。如果不是今天的话，那么明天也一定会。但是我不会原谅他，因为他是个畜生。
直到毕业前我喝得不省人事，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像条狗一样说，庄晗，你跟我说，我哪里不好，我都改。你别这样对我行不行？我哪里都改。我不骂你。我不笑话你，我以后给你洗衣服。你喜欢车吗？我给你买一辆。你喜欢什么？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我的吗？
我浑身酒气地靠在路边，边打电话眼泪一边往下掉。
庄晗的声音有些哽住了，但是他还是一字一句的说，柯岳明，你从来没考虑过我们两个人的未来。
我冲着电话大吼——你想要怎么样的未来！你一句话我他妈就去和我爸妈出柜！你满意了吗！你他妈……回来啊……
庄晗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像背书一般机械的说：
“岳明，我们不合适的。你前途这么好，我配不上你，也不像你那么有勇气。”
“从来都是我追的你，我自己也知道，你对我没什么感觉，也不是喜欢吧。可能也就是因为我对你好，你习惯了吧。”
“我觉得这个是为了我们两个人都好。你不用左想右想了，放心出国吧。
“……但我，可能等不了你了。”
“岳明？你哭了？……”
“……不过，你也不可能哭的吧。你那么清高的人，我在你眼里，从来都不是件事吧。”
“岳明……”
我当时觉得自己已经死了，身体都是冷的，听完这么许多话，只能哑着嗓子说一声：
可我还是喜欢你啊。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我听到一声低低地痛吼，声音远得像是个幻觉。
……
出国的那天，我在进安检前我抱了抱来送行的父母，让他们先回去。他们说哪有这样的。我说你们要是看着我走，我放心不下就走不了了。心里难受。
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我红过几次眼眶，我妈的眼泪都掉了下来。最后他们一步一退的看着我，慢慢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在安检门前等了五十分钟。我怕庄晗来了，躲在哪根柱子哪盆盆景前面，不敢出来见我。所以我就站在那里，让他好好地看着，把我记着。
……
后来我到了国外，听人说庄晗要结婚了。我打电话给他那会儿，他女朋友刚怀孕一个月。
我曾经以为这个只会属于我的男人，到最后却将成了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
……多可笑啊，他才不到二十三岁。
他还得上学，要读研究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全职的工作。以他的性格，既然要养孩子老婆，肯定是要边读书边打工了。她的妻子也没什么钱，这年头愿意嫁给他这个一穷二白的，大概只有真爱和比他还穷的了。
而我总觉得，我才是真爱庄晗的那个。
我想到他以后可能要吃的苦，就心疼得喘不过气来。他在我眼里还是个大男孩，只会腼腆害羞地笑，心思太细，时常要哄。如果他的妻子对他不好怎么办呢？
但是想想看，我在之前，也没对他有多么好。
别人总说后悔得想死，我是真的想过那么做。如果死不了，也能试着赌他一次心疼。如果真死了那也好，比起过得人不人鬼不鬼，一了百了。
……我一个人在纽约，下了课之后并没什么事情干。那时我的状态并不适合交朋友，我也不相信有人能受得了我。第一次419是什么时候我也忘了，只记得对方是个话多的人。完事之后他检查过套子之后对我道歉说动作太大套子破了，可能有东西会留在我里面。我看了看他之后笑了，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他问我说你不怕有艾滋病吗？
我开了个恶劣的玩笑，说我不怕，我有。
他的表情在瞬间扭曲起来，狠狠地扇了我一个巴掌，而后愤怒而惊恐地看着我。
我哈哈大笑，对方夺门而逃。
……前前后后，没有保护措施的性/爱，我做过三十多次。到最后没有染病，只能说是奇迹。
……
我特地飞回国去了庄晗的婚礼，毕竟他还有心给我送了请柬。到了地方我才觉得尴尬，因为没有及时回信，他们并没有安排我的位置。面对着一脸歉意的伴娘我说没事没事，就来放个红包，等下就走。
我一个人包了两万的红包。现金太多，分了两个装。收款人的眼睛都直了，对比着旁边几个薄薄的红口袋，有种嘲讽的意味。
庄晗是我们班的书记，大家都喜欢他，但是他结婚的时候正是大家刚毕业的时候，谁会真的愿意给他送钱？或许埋怨还来不及。
想了想，我在红包上写了“祝好”两个字，没有署名。不然我写点什么呢？大概只有“恨死你了”四个字。而这么四个大字红底黑字的落在红包上，谁敢收呢。
……你把我折腾成这个样子，要是还不幸福，怎么对得住我。
收礼金的人问我要不要在等一会儿，新婚夫妇马上就换好衣服来接待了，可以和他们合张影。我简直是逃一样的跑了，不要太狼狈。
身上的衣服是我特地挑的，笔挺帅气，我还自嘲为战斗服，就是为了不在他面前露怯。然而婚宴没吃成，我光听见他的名字就落荒而逃。
喜欢一个人到了这个地步，简直可笑。
……
我逃回了美国，决定努力振作，再不和这个人扯上关系。
但麻烦找上了我。
……
结婚的那天晚上庄晗喝醉了酒，闹洞房的人起哄他和他老婆，他一边笑，一边抱着他妻子亲个没完。气氛最高涨的时候他傻呵呵的说，游游，你不生我气了？
据说当时全场寂静，而他老婆哇的一声就哭了。
那时候还没人知道游游是我的小名，事情自然也没闹到我这里来。但是这件事一起毕竟就有后续，婚礼后过了半个星期，他老婆跑到庄晗实验室去，当着一众人的面把他的柜子拆了，搜出来一沓放在信封里的照片。
……猜猜那是谁的照片？
幸好她还是顾着庄晗的面子，没把这照片给他实验室里的人看。但是女人的行动里力真不可小觑，她拿着我的照片找上了当年同学，分分钟知道了我姓甚名谁。
指导员那里还有我的信息，当天晚上我爸就给我打了电话。
……那时我还不知道庄晗的老婆骂我是个卖屁股的，直直地把我妈都要骂晕过去。我爸在电话里还是一贯的没有悲喜，只问了我一句话，是不是同性恋。
我麻木地说了个是。我爸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隔天我剩下的那个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都到了帐。我的父母简直是受过良好高等教育的精英典型，连断绝关系都做得这么考虑周全，还是决定供我到了上班前。
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想着的都是，庄晗，你这是要我死吗。
说分手的人是你，不回来的人是你，到最后存着我照片，把别人错认成我的人也是你。
这戏演的我看不明白，大概是人真的太蠢，不明白事情怎么到了这一步。
男朋友没了，同性恋的身份在国内的熟人里曝光了，父母不认我了。这一团一团的乱成了浆糊，我第一次觉得一个人挺好。
真的，挺好的。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那弯男……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