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 20 章 ...
-
第二夜,桃芝拿玻璃棍蘸着硫酸,将韩昭胸口上的十字伤痕描了一遍,让那道伤变成永恒。
然后,暮景凉带着一帮弟兄继续折磨韩昭,桃芝沉默地坐在一旁,掐着掌心看着眼前的一切。韩昭依旧盯着她,但精神已不如昨天,身子软绵绵的,眼神也不再有力,呼吸有些急促,而他的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终于,因为体力不支,韩昭晕了过去。桃芝一瞬间紧张地站起来,快步走过去试了试他的呼吸,还在。松了口气,她吩咐保镖将他从铁链上放下来。
“小姐,他好像发烧了,身子滚烫。”
桃芝安静须臾:“不用管他,死不了就行。”
*
这之后,桃芝再也没有进过地下室,只是偶尔在门口看韩昭一眼。集团的事现在基本都是她在掌管,所以没有太多时间来折磨他,或者观看他被折磨。父亲的出事导致集团元气大伤,要重振各个业务,她需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好在暮景凉很好地教导了她,向南遵守林夕的嘱托,也在暗中帮助她,所以她可以应付日常事务,只有在做重大决策时,她才需要咨询他们的意见。
在一次聚会中,她遇见了寰宇影业的太子江川。江川对她很感兴趣,追着要了她的电话,约她单独出来吃饭,她没有拒绝。
她问暮景凉:“我和江川交往,怎么样?”
“江川?” 暮景凉皱眉:“他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为什么要跟他交往?”
桃芝耸了耸肩:“他看上我了,准确地说,是看上我家的产业。” 她自然不会傻得以为江川是喜欢她才追她。
“如果他想借你掌控敦煌,那你就更不能和他交往。”
桃芝嘴角一勾:“虽然他打的是如意算盘,但是事情也有可能是反过来,我借他掌控寰宇。如果能将寰宇整合进敦煌,那对集团来说,绝对是一大利好。”
*
等到桃芝再进地下室,已经是春末夏初。
整整三四个月,暗无天日的折磨,不是常人所能忍受,但韩昭求生的意志很顽强,无论暮景凉如何折磨他,他都咬牙扛着,从头到尾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想见桃芝。
连暮景凉这样的人都慢慢动了恻隐之心——起初对他的折磨,的确有复仇的快感,然而日复一日,这种快感就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迷惘。他天天折磨这个年轻人,究竟能改变什么?
权衡之下,他对桃芝说:“既然你爸已经去世,再怎么折磨他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倒不如你去看看他,了却他最后的心愿,然后送他上路,这样一命偿一命,就算扯平了。你爸的骨灰也不能老是放在地下室,还是早点入土为安好。”
所以桃芝来了,来看看这个连叔叔都不忍心继续折磨下去的人,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推开地下室的门,一股霉味就扑面而来,天花板上还是那盏昏黄的灯,光线似乎比原来更暗。墙边不知什么时候加了一张床,韩昭躺在上面,没有动静,似乎睡着了。
桃芝脚步下意识放轻,慢慢地走向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头发长了不少,胡渣也深了,瘦得如同绝症病人,每一条肋骨都清晰可见。身上脏兮兮的,布满新新旧旧的伤痕,因为长时间没有洗澡的缘故,有股难闻的臭味。
那个曾经呼风唤雨,王一样的男人,现在沦落到这个下场,连天桥下行乞的乞丐都不如……也难怪叔叔想杀了他,比起现在这样没有任何尊严地活着,死了对他起码是种解脱。
也许,是该结束了。
桃芝朝门口走了几步,压低声音,吩咐佣人打一盆热水来,再拿条干净毛巾。跟着她坐到床边,安静地望着韩昭。他大概是太累了,一直在睡,连她来了都不知道。
拧干毛巾的水,她指尖拨开他汗湿的刘海,轻轻地给他擦去脸上的细汗和污渍。长时间没有晒到太阳的缘故,他肤色比从前苍白许多,脸颊瘦得凹陷下去,如同一个垂死的病人,看起来触目惊心。
*
韩昭睫毛颤了几下,慢慢醒过来。看清床边的人是桃芝之后,他异常惊喜,立刻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是腿使不上劲儿,身上的伤口拉扯着疼,他坐不起来。
桃芝见状斥道:“别动。”
于是韩昭不再挣扎了。他老实地躺着,望着她,声音嘶哑:“我还以为,死之前都见不到你了。” 她化着精致的妆,长发也烫卷了,穿着干练的风衣,看起来状态不错。
那就好。
桃芝没有接话,只是把毛巾放进热水里浸了浸再拧干,一点一点地给他擦身上的血渍。
“别擦了,脏。” 韩昭抬手阻止她。
桃芝只是稍微顿了顿,接着又继续给他擦拭,尽量不弄痛伤口。
韩昭见她只顾埋头给他清理身子,似乎不想开口说话,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地,他感觉有些难堪,视线移向天花板。他现在这么落魄的样子,如果可以的话,不希望被她看见。他身上那股馊掉一般的味道,连他自己都嫌弃……
两人各怀心事,就这样陷入沉默。很长一段时间,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换了好几盆热水,桃芝才勉强把他上身擦干净:“起来吧。” 语气是难得的平和。
韩昭勉强用手支撑着身体,桃芝给他搭了把手他才坐得起来。她注意到他的腿有问题,似乎使不上劲,于是她吩咐佣人去准备轮椅。
“今天对我这么好,是我刑满出狱,还是大限将至?” 他开玩笑似地问她。不知为何,他有种预感,她似乎做了某种决定。
桃芝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沉默须臾,她抬手摸了摸他的下巴:“该刮胡子了。” 然后又轻轻拨了拨他的刘海:“头发也该剪了。”
*
桃芝让佣人替韩昭洗了头发,剪短,然后胡子刮掉。整理妥当之后,她带着韩昭离开了暮景凉的地下室,回到了她自己位于郊区的别墅。
保镖将韩昭扶上轮椅,桃芝推着他到别墅的花园休息。几个月以来,韩昭第一次见阳光,暖洋洋的光线下,他做了个深呼吸,缓缓闭上眼,鼻尖嗅得到花园里的清香,耳畔能听见清脆的鸟鸣。
这份宁静,要是能一直持续下去,那该多好。
“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 他安静了许久,终于问。
“在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 桃芝站在他身后:“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在这里。”
“我第一次见你,在德和园。那天是你十六岁生日,你在那儿听戏。” 忆起当年,韩昭嘴角浮出浅笑:“你穿的是大红色旗袍,脖子上围了个毛绒绒的白围脖,看起来……美极了。”
桃芝沉默。
想起后来的事,他嘴角的浅笑慢慢消失了:“对不起,我还爱你,就算你要我死,我也爱你。我曾经对你说过很多谎,但我爱你不是……”
“别说了。” 桃芝出言打断他:“那些真假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改变不了任何事。” 她不再想知道他曾经说过的话,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她现在最需要的,只是一个简单的结束。
终结一切。
*
韩昭被安排住在桃芝卧室隔壁的客房。房间中央是张宽大的双人床,寝具已经铺好备齐,正对床尾的,是宽大的玻璃电视墙,前面一个矮电视柜,上面放了个液晶电视机。
房间在二楼,窗户正好对着别墅的花园。由于腿脚不便,又不想过度麻烦佣人,他很少下楼,常在窗边,陷入回忆,一坐就是一天。这是他和桃芝曾经住过的地方,有过很多美好的回忆,和她的第一次也是在这里……
膳食每天佣人都会给他送到房间里,待他吃完再收拾干净,不会多说一个字。倒也清净。除了在窗边看风景,回忆过去,他每天也会打开电视,看看新闻,了解下这个世界在发生什么。
他父母双亡,没有至亲,卧底多年,也没有了朋友,假如就这样死去的话,倒是也没有多大挂碍,除了舍不下桃芝。哪怕知道她恨他啊,恨他入骨,他还是想死皮赖脸地在这世上活着,活着至少能够看见她,活着至少就还有希望,也许有一天,她的恨能消弭,他也许,还能再跟她在一起,也说不定……
自从桃芝把他送到别墅以后,就离开了,再也没来过,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打算。约莫两周以后,晚上他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视,随意地翻了几个频道,跟着视线在一个频道上停了下来。
那是一则娱乐新闻,屏幕上是桃芝,她穿着白色小礼服,左手挽着一个西装男人的手臂,笑颜如花,中指的部分给了一个特写镜头,上面一粒巨大的钻戒,屏幕下方赫然写着:敦煌娱乐女掌门今日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