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觞恭|久病乘医》舒弥

15、第 15 章

　　四月没有联系。

　　元勿的功课变得愈发紧凑，渐渐也没有时间频繁过来找少恭补习。

　　五月，没有联系。

　　偶尔会听见班上的女生叽叽喳喳说起某个快递公司负责青玉坛片区的派件员换了人，新的小哥长相养眼却总是冷着脸，还是之前那个虽然邋遢了点但总笑得嘻嘻哈哈的人好。

　　六月初就是高考，两天半的时间唰的一声就过去，也不知道又有多少学生会为了这一次的结果欢喜忧愁。那几天琴中的教室也征做了考场，其他年级的学生按老规矩放了几天假，元勿被一堆化学习题弄得愁眉苦脸，只有又跑来青玉坛求助。

　　“这道题明白了的话，这两个也是一个道理的，你再看看。”

　　“懂了懂了，欧阳学长果然厉害，难怪舅舅一直夸你。”元勿唰唰唰下笔改着错，一面诚心诚意的说着，“舅舅老是骂我脑子笨——说如果我有欧阳学长一半的聪明，青玉坛是怎么都能考得进了。”

　　“雷严老师开玩笑而已。”少恭低着头翻着习题册，不置可否，“你还有一年，如果真的有心，好好努力一下，结果总归是好的。”

　　这天正好少恭下午没课，他们在图书馆里找了个僻静角落坐着，元勿的几本习题册放在桌上，少恭一本本的看，遇到元勿搞不定的错题就圈下来讲。大概呆了三个多小时的样子，总算是依次解决了，他收拾了东西走出去，元勿也背着书包跟上。

　　“对了对了欧阳学长，千觞哥没住你家了？”

　　万年都改不掉的八卦模式再开，少恭无可奈何摇摇头，嗯了一声。

　　“上次他往我家那边送包裹来着——我还挺奇怪的，他之前不是一直都送这一带么。”元勿果然是不需要提问就能一溜儿往下讲的话篓子，一张嘴几乎是停不下来的说着，“我跟他打招呼，问他学长怎么样，结果他说他搬出来了。”

　　“大概两个月前的事情了吧。”

　　原本以为他已经和晴雪回中皇山了，结果居然还在琴川没走？

　　“这样啊……”半天也没套出什么话来，元勿苦着一张娃娃脸，还是决定单刀直入的问，“欧阳学长，你跟千觞哥吵架了？”

　　“没有。”少恭停下步子，“你快点去车站等公交吧，晚了挤。”

　　没过两天就接到兰生电话，无非是兴高采烈说自己解放了一定要来少恭家里玩云云。少恭自然是一口答应，又主动提出去车站接他，免得在家里等上一个小时，方家小少爷还在外面找不着路的瞎打转。

　　估计是被夏天里的公交车挤得脱了形，少恭一瞧见兰生就开始笑。背着书包穿了件绿色短袖的少年从人流里挤出来的时候活像个被太阳晒蔫了的葱，还是没长成的那种：“小兰，再不长高一点，恐怕二姐都会替你着急了。”

　　“连少恭你也开始嘲笑我了……方家的男人过了二十岁还是会长个子的。”兰生有气无力的顶嘴，接过少恭递过来的水就开始仰头狂灌。

　　“真是热死了……也不来场雨降下温。诶对了那个酒鬼尹千觞呢？怎么没看见他。”

　　“千觞恢复了记忆，没住家里了。”就料到会有这一句问，少恭领头走着，头也不回地答道。

　　“哼，我就料到那个家伙是这样，过河拆桥，忘恩负义，少恭你管了他那么多年，他倒说走就走，活脱脱一个白眼狼！”

　　“小兰。”

　　不得不叹着气打断兰生的滔滔不绝：“是我让他离开的。”

　　“啊？”兰生愣了愣，突然加快速度走了几步绕到少恭面前，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边，像是第一天才认识的他，“少恭你主动让酒鬼离开的？我还以为……”

　　说着就没了下文，兰生又放慢了步子跟在自己身后走，是小时候跟着自己出门玩时亦步亦趋的模样。少恭原本等着他说下去，最后也终于明白了似的不再问。

　　兰生依旧住在客房。当天晚上在家里吃的饭，兰生见了少恭切菜的架势就连忙冲上去抢下了刀把他推出厨房，连声说“我来我来”。半个小时候菜端上桌，几个家常菜做得堪比饭店水准，色香味俱全，少恭当先尝了一筷子，盯着还系着围裙一脸期待的兰生半晌，这才称赞说：“小兰如此贤惠，当可嫁了。”

　　“少恭你……夸人的时候都不忘了损我。”兰生无奈，用围裙擦了手，也拿了碗筷坐下，“算了，吃饭！”

　　晚饭后少恭就一头扎进书房，兰生被他一脸严肃的架势吓到，玩了几分钟电脑就轻手轻脚地溜出去不敢打扰到他。写完报告之后已经是十二点过，他仰倒在椅子上吐了口气，想去冰箱里拿瓶冰水。

　　却没想到兰生还没睡，傻愣愣坐在沙发上，愁眉苦脸的样子。少恭也在沙发上坐下，倒了杯水递过去，等着兰生开口。

　　“少恭……你还记得晋磊吗？我表哥，以前你还没搬的时候来我家玩过的。”

　　“嗯，和你还长的很像。”少恭点点头，也在沙发上坐下，“我记得他前年结婚了？当时也有送请柬给我们，不过我当时高三，就只有爸爸过去了……新娘是自闲集团老总的女儿吧？”

　　“对，叫叶沉香。”兰生放下杯子，下意识握住搁在茶几上的手机，苦笑，“他们今天去离婚了，我刚刚才知道……二姐也说过早料到他们肯定会这样，不过没想到那么快。”

　　“我哥他小时候看多了武侠片说想要学武，姨夫就托人找了个武术教练来教他。那个教练姓贺，是个老好人，这年头武术教练工资低的很，好不容易有了个赚外快的机会也不愿意收钱，说是有孩子喜欢他就教就是了。我哥从小被大姨宠惯了，但是对这个老师特别尊敬，一放学就往他家跑。贺教练有个女儿，比他小一届，叫贺文君，一点儿都不像贺教练亲生的，三天两头总是生病……但我哥老是说，她真是个好女孩，又懂事又听话。我当时就觉着，他一定是很喜欢她。”

　　“可嫂子……叶沉香她其实也很好的，开朗大方，但是我哥不喜欢她，就像伯伯和伯母不喜欢贺文君——他们觉得她身体太差了，家世也一般，老人总是喜欢讲究什么门当户对的。我哥呢，在大事上一向还是很听家里的话的，而且当时他大学刚毕业，很需要一份能安身立业的工作，这一点上叶沉香可以帮到他，所以就这样在一起了。”

　　“结果，今年年初，听说了贺文君去世的消息。”兰生双手抱住头晃了晃，语调黯然，“我哥结婚的时候，我去问他，他笑我傻，说结婚不是光喜欢就可以在一起了……但是，但是当他知道贺文君的死讯的时候，他整个人的魂都像要丢掉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嫂子第二天出差回来一推门，满屋子的烟味……烟灰缸里全是烟头，堆得跟山一样。”

　　“起初觉得也许并不怎么重要，可是等到真正失去的时候，才真正发觉了那个人在心中的分量吧。”少恭端起杯子喝了口，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时间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等到真正失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