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黎明》木易青鸟

4、第四章

　　黎轩通过自己的关系在一个僻静之地租了一个小阁楼，让左擎宇在里面养伤。而左擎宇养伤的这段日子就没有出过阁楼，躲着不是看书就是写信，倒也是悠闲。

　　这一日，黎轩提了两壶酒几道小菜来看左擎宇。

　　窗外雪花纷飞，白茫茫一片。

　　两人面对面坐着，涮着黎轩带来的菜，仿若是回到了从前那些温馨的时光。

　　黎轩要左擎宇为他讲述他离开后的故事，左擎宇沉默了好久，闭上了眼睛，脑子中闪过的是那些年的岁月，一幕接着一幕，像录影带的回放。

　　第一幕：伦敦的街头，左擎宇给出了一张名片，说要报名学习飞行技术，那个收名片的英国佬抬头不屑的瞧他一眼，用一口地道的英国伦敦腔说道：“我们的学院已经不招收中国来的学生了。”

　　场面转换：左擎宇站在巨型油轮上，油轮上飘扬的是日本的国旗。他看着海面上的海鸥，捏了捏手中的船票，目光坚定异常。

　　第二幕：一个小日本教官拿着皮鞭来来回回的走，神灵活现的吆喝着：“所有中国来的学员们，都必须学会服从，要像条狗一样的服从才有资格学习我们帝国的飞机技术。”
　　左擎宇趴在地上做着俯卧撑，汗水滴答滴答的落进泥土中，眨眼功夫就化为气体。一只皮靴狠狠的踩到了他的肩上，他咬着牙仍手臂发抖却依然继续。教官冷笑一声，挥起鞭子打在了他的脊梁上。
　　士可杀不可辱。
　　他抬肩用力，掀开了教官的脚。
　　教官骂了一声“八格牙路”，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狠狠的一巴掌刮在他的脸颊上。
　　左擎宇忿忿的看着教官，捏了捏拳头。
　　教官扬起皮鞭再度挥向他，他一手抓住皮鞭，另外一只手握拳直直的打向教官的鼻子。
　　教官又一声：“八格牙路。”
　　一群人围了过来，对着左擎宇拳打脚踢。

　　场面转换：左擎宇脸上有伤，身上有伤，可以明显的看见衣服上的血迹。寝室中有同学抓着头发痛苦，吵闹着不要受这份气要回国。左擎宇冲过去，一巴掌挥向了自己的同学，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说着：“大战在即，若你们还是中国人，若你们还晓得你们身上流的是中华的血，就不应该放弃，我们要抓紧每一分钟，成才成才成才，学夷人之技施于夷人，回去报效我们的祖国。”

　　第三幕：日本教官对左擎宇说道：“很遗憾，你的操评是零分，帝国将不会给你颁发毕业证书。”
　　左擎宇缓缓的步出办公大楼，用手挡着眼睛，抬头去看飘扬的日本国旗。
　　有好友李旭过来安慰他。
　　他淡然一笑，轻声道：“没有关系，这点打击对于我来说算不了什么。操评零分又如何？不给我毕业证书又如何？我一样能成为飞行员，一样会开驱逐机，一样会组建飞行队。”

　　场面转换：在老上海的街头，左擎宇被一群人追杀，其中之一就是曾经最好的朋友李旭。
　　左擎宇干掉了所有的人，终于在码头和李旭面对面。
　　左擎宇平静的问他：“为什么？”可是，眼神终于还是泄露了他的心情，被最好的朋友出卖，撕心裂肺的痛。
　　李旭得意的笑：“因为大日本帝国给我，我想要的东西。”
　　左擎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了枪，可是他还没有出手，李旭已经比他快一步，打中了他的腹部。他再要扣扳，李旭的援兵已经赶到。他一咬牙纵身跳进了黄浦江。

　　第四幕：左擎宇醒来的时候，在他床边的人是小蝶，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梳着两条大辫子，穿着天青色的学生装，含苞待放的冲着他微笑。
　　他虚弱的问道：“是你救了我吗？”小蝶点头。他微微一笑，轻声的说：“谢谢你。”

　　场面切换：小蝶熬好粥，一边吹一边喂左擎宇，左擎宇也不拒绝，微笑着一口一口的吃。吃到一半，他忽然抬手抓住小蝶的手，轻声道：“为何你从来都不问我从哪里来？又为什么会受伤？”
　　小蝶凝视着他的眼睛，温柔的笑着：“不用问，因为我认定了你是为我而出现的。”
　　左擎宇微微挑了挑眉，终还是泄了少年人被人欢喜的得意。
　　小蝶羞红了脸，低头的模样宛如一幅前朝的工笔图，勾勒出的是端详美丽的少女，她艰难的启齿问着左擎宇：“你相信缘分吗？”
　　左擎宇想了很久，慎重的点头。
　　小蝶又道：“我也相信我轮回在这一世就是为了等你。”
　　左擎宇喜中有惊，一伸手把小蝶揽入怀中。

　　第五幕：枪声再度响起。有人撞小蝶家的门。小蝶为左擎宇搬来了梯子，让他从墙头翻走。左擎宇要小蝶一起走，小蝶却摇头：“我要为你争取时间。”左擎宇舍不得，走几步又退下来，拥抱住今生他最爱的人，把自己的吻不吝啬的留在了她的发间，一句承诺：“等我消息。”然后才转身上了梯子翻了墙，再没有回头……

　　慢电影放完，左擎宇回了神，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故作轻松的笑着：“其实，都不是些愉快的经历，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黎轩不甘心的问道：“那小蝶是怎么回事？”
　　左擎宇垂眸一笑：“她是我归国后帮助过我的女孩子，她很善良很体贴。”
　　黎轩掰着筷子，因为太过于用力，筷子被劈成了两段。左擎宇抬眸看他，却听见他酸酸的说：“你说起她未免笑得太温柔了。”
　　左擎宇疑惑的蹙眉。
　　黎轩给他烫了一块肉，体贴的夹到他的碗中，语气更为酸涩酸，“你对我都没有这么温柔过。”
　　左擎宇解释道：“这是不一样的。”
　　黎轩追问：“哪里不一样了？”
　　左擎宇想了一会儿，才诚挚的说：“你是我弟弟，而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

　　黎轩再度爆发，起身推倒了桌子，不理会左擎宇诧异的神色，冒着大雪连外套都没有拿就冲了出去。

　　他找了一家酒馆，灌酒，一醉解千愁。
　　一杯下肚，愁；两杯下肚，还是愁；三杯四杯下肚，愁愁愁。
　　他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的酒，那一天晚上喝得不醒人事，直到酒店打烊了，他还提着一壶酒，跌跌撞撞的在大路上走，辨不清路，差点滚到别人的车轱辘下面，惹了一顿臭骂，骂他狗眼睛长鼻孔上。
　　他仰天癫狂苦笑，翘着兰花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对那个人说：“我他娘的就是长了一双狗眼才喜欢上左擎宇那个负心汉。”
　　那人骂他神经病，一脚油门，跑得老远。

　　黎轩不想回戏班，跌跌撞撞的还是摸到小阁楼。也不上去，顶着一头一身的雪在那装雪人傻傻的张望着。
　　落魄的窗户上剪出的了两个人的身影，拥抱亲吻，好不亲密。

　　黎轩心在疼，难以呼吸的疼，撕心裂肺的疼。慢慢的，慢慢的，眼睛里就涌出了泪水。
　　他声嘶力竭的喊，喊的却不是某个人的名字，而是绝望的一声又一声“啊——啊——啊——”，在空旷的大街上反复回荡着，悲伤的连雪花都在微微颤抖。
　　他实在哭的不行，双腿发软，跪倒在了雪地里，酒壶掉在了一边

　　窗户打开，探了头出来，是小蝶，一脸诧异的瞧黎轩。

　　黎轩抬起头，看不清窗户前的人是谁，胡乱的用衣袖揩着眼睛。待看清是小蝶后，气不到一处来，把满腔的怨恨都怪到了小蝶身上。
　　他抓起地上的酒壶，朝着她那方愤然的扔了过去。
　　玻璃破碎，那些碎片渣子溅到了小蝶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