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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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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云映捏着帕子,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姐姐......”旁边的大妞有些忐忑,不安叫着。
阮云映这才回过神。
眉眼中写满了复杂,她喉咙一滚,声音有些低,“无事,就是听到了有些耳熟,胡乱猜的。”
片刻,她又缓缓道:“这里,还需要人吗?”
老大夫诧然,没想到她还真的愿意留下。
他点头,“少一个包药材的。”
阮云映拧眉,“可我不认得那些?”
“不用你认得,”老大夫摆手,自信道:“我让你抓什么,抓多少,你就照着做就行。”
阮云映停顿片刻,走了过去。
老大夫递给她一个口巾,“戴上,这里味杂,可别熏着你,到时候让我的宝贝药材遭殃了。”
看着他手里的巾布,阮云映迟疑接过,小心戴了起来。
“浅云,”老大夫高声喊,“拿臂绳过来,给你小师妹围上。”
阮云映红唇微张,她什么时候成小师妹了?不对,她什么时候要拜这人为师了,这不是差辈了吗?
没等她想完,白浅云就拿了臂绳到她跟前,也不管她这看着就华丽的衣衫,三下五除二就给她袖子绑了起来。
“好了,”白浅云浅浅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师妹,你可要好好干。”
说完,就笑眯眯的走了。
真好,她总算不是最小的那个了。
一切都准备妥当,白道尘满意点头,把原先的位置让开,自己在她不远处对着病人望闻听切,口里还不忘吩咐道:
“最左上数第三盒,里面红色的朱砂粉取一平勺用油纸装起来。”
阮云映看着那案板上的盒罐不知所措,老大夫见状催道:“油纸在边上呢,朱砂粉的勺子就在朱砂里,别用成别的勺取错了。”
有人提点,阮云映虽然磕磕绊绊,但也给完成了。
老大夫偷笑,继续道:“从上往下数第三排第一个,黄白色的川贝数二十粒包起来。”
阮云映依言包好,手脚比上一回要麻利了一点。
就这样,一下午的功夫,白道尘一边给别人看病,一边指挥着阮云映,而阮云映经过半下午的折磨,速度竟然也不慢了。
少女聚精会神,深怕一个打岔,那一叠声的马宝仁杞甘松就给忘了,浑然不知额上已经布满了汗水,沾湿了头发。
第一批症状轻微些的病人送走,白道尘才像想起来似的,“嗯,不错,忙碌了这么久,去歇着吧。”
他还是知道的,这娇惯着长大的姑娘可不能让她一下子做太多杂事。
“对了,”看少女正在拿帕子擦汗,他想起来道:“你叫什么名字?”
阮云映一顿,垂眼道:“叫我阮儿吧。”
她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有没有把自己的名字和他说过,但她莫名就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
“好,”白道尘点头,“明日午后,你再来这里寻我,我教你别的活计。”
还来?
阮云映瞪眼。
“怎么,不愿意?”老头见她不情愿,瞪眼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想拜老夫门下的弟子若干,要不是看你有几分故人之姿,你以为我会轻易选择你!”
阮云映起先还有些不服,待听到后面,“您说我有故人之姿?”
这老头,该不是匡她的吧。
白道尘点头,“你这双眼睛......”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随后他摇摇头,挥手强卖道:“反正你长得,就像是做我徒弟的料。”
阮云映不满,这说的什么话,她堂堂江家少夫人,怎么能长得像做人徒弟的!
但她心力交猝,现在也没心情和他唱反调,就这样晕乎乎地走了。
强撑着回到江家的水摊,就在她将要一脚踏进帐子时,眼前的一切模糊了,她晃了晃,人一下子软了下去。最后,出现在阮云映视线里的,是离她越来越近,用来撑帐子的木矛。
她迷糊知道不好,但只能任由自己栽了过去。
‘噗呲’
木头扎进肉的声音。
阮云映软倒在一边,脸上一热,是大妞溅出的血。
她张口,无声,‘大妞。’
眼睛却怎么也撑不开了。
大妞惨叫,“来人啊!”
江初璟立马回头,映入他眼中的,是无声息躺在那儿,脸上布满血痕的人。
扔掉长勺,他急忙跑去,大惊失色:“阮儿!”
大妞忍痛回他,“姐姐晕过去了。”
江初璟这才回神看她,见她小小的手正在往下滴血,他急声,“如华,快,叫大夫过来!”
如华也被眼前模样吓了一跳,她连连点头,跑着去那边叫大夫。
来的,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女子。
白浅云给她搭脉,“小师妹无事,只是中了暑气。”
说完这句,就再也没有理会众人,而是专心处理大妞手上的伤了。
麻沸散热敷,大妞耐不住药,也跟着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白浅云抓准时机处理,还好,木头不算太尖,手掌也未洞穿,可即便大妞已经昏了过去,嘴里也无声哼哼,显然这伤让她十分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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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眼,天已经黑了,阮云映缓了缓,忽然喊道:“大妞!”
江初璟在她身边守着,一听到她声音,忙回复道:“大妞已经包扎好睡下了。”
阮云映松了口气,“伤势怎么样?”
“有些严重。”江初璟没有多说,怕她听到了心里不舒服。
阮云映抿唇,“让钟灵取金疮药和淡肤膏给她送去,毓秀也跟着吧,买点她们姐弟能吃的。”
江初璟含笑点头。
阮云映看他,不明白这人怎么了。
‘咕噜噜~’
寂静的夜里,肚鸣的声音格外响,阮云映羞恼,“响午就没用饭了。”
江初璟点头,“能不能起身?带你去吃好吃的。”
看着外面的天色,阮云映摇头,“算了,天不早了。”
江初璟不赞同,“你就是吃得少缺乏锻炼,今日才出了这事的。”
说完这些,他转身蹲下,拍着自己肩膀道:“上来,我背你。”
阮云映愣,“你背我?不怕人看见?”
男人的颜面比天高,她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几个男人愿意背女人的。
“看见就看见呗,我背自己的媳妇谁能说什么。”
阮云映笑了,“行。”
她允了。
锦衣玉食的两人现在都不知道,不久的将来他们会发生什么,又是怎样从泥泞中挣扎求存。
而他们的身边,一直有彼此陪伴,这一伴,就是伴了一辈子。
大街上。
在这种不年不节的时候,夜里的街市怎么也不热闹,所有的铺子都已关门,只有零星几个摆着摊的小吃,还在苦苦经营着。
“摊子上的东西你吃过没有?”江初璟问后背上的姑娘。
不出所料,少女摇头。
看到一个摊位上挂着的图案,江初璟停下脚步,“说起来,我们幼时应该见过,白姨母是禹杭人,她那里盛产甜品,我头一回吃到元宵,便是她做给我吃的。”
“我娘?”
“是啊,”少年笑道:“姨母可能也没想到,最后会是我们在一起了吧。”
阮云映沉默着,她和大家以为的不同,对于自己的生母,她全无记忆,每次只能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一些,有时夜里难眠,她也会拼凑着关于生母的一切。
她总觉得不应该,自己记性极好,怎么会偏偏忘了这么重要的人,可是这些,即便是对如华,她也没有多说过。
“我们尝尝这个,如何?”他扭头,轻声问她。
阮云映点头。
摊上没有其他人,摊主很快就把两碗热气腾腾的汤圆端上来,普通的白色瓷碗,里面放着的是同样白胖的元宵,最上层,还洒了点点黄色的桂花,多添了几分颜色。
馅料,是最普通的黑芝麻馅。
阮云映从碗中舀起,却并没有送入口中,盯着这最普通不过的吃食,她眼神迷离,好像在透过这回忆着什么。
良久,她放下汤匙,声音低落,“我娘的事,能同我说说吗?”
江初璟迟疑,“......好啊。”
他没有问,为什么她自己不记得这些,绞尽脑汁回想着,轻声道:“她啊,是一个很温柔很好看的人,我记得她喜欢穿素净的衣裳,时常笑着,很喜欢小孩。”
“她的手很巧,会把各种糕点做的活灵活现,只要围在她身边的,不管大人小孩,做出来了都有份。而且,她最擅长做小兔子馒头......”
“因为她说囡囡挑食,只有好看的东西,才愿意尝试两口,姨母把所有的小动物都给做了一遍,发现其中,囡囡对小兔子馒头是最喜爱的。”
阮云映睁着水灵灵的眼睛认真听着,脑海里随着他的话编织成一幅幅温馨的画面。
......
江初璟说的很慢,可再慢,也有说尽的时候,毕竟任他如何回想,那时的他也不过是个孩子,能记得的也只有零星碎片,虽然如此,阮云映听得也是心满意足。
原来她小时候,最喜欢的馒头是兔子形状,原来这些,是娘亲一个个试出来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晚风吹凉了甜汤,江初璟停止了话头,示意她该吃汤圆了。
阮云映这次没做推迟,她一口咬下一半,浓郁饱满的黑芝麻馅往外溢,不知是不是因为心境不同,这顿饭,她吃的格外香甜。
街道旁的芙蓉花开了。
迎着凉风,花瓣一片片飘落,粉白色的瓣叶飞舞落于街道,在星星点点的暖灯照耀下,有一种难言的美感。
江初璟挡住一片下落的花叶,却没挡住落在木桌上整朵的芙蓉。
看着低头秀气吃着东西的少女,不知为何,他有些呆了,等他反应过来时,粉白色的芙蓉花,已经被他轻轻放在少女的耳鬓间。
那人抬头看他,灵动的眼眸中,再无初见时的凌人。
少年的心动了,扑通扑通,在这个夜里,只有他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