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木棉花开》南风苜蓿

7、检查（二）

　　强哥后面永远跟着一个拿着笔记本的老师，一副大王巡山的既视感。
　　他背着手走进11班，朗朗读书声戛然而止，所有同学齐刷刷向门口行注目礼。
　　强哥的虚荣心得到关注和满足，他走到讲台，纪律委员刘也识时务地让出C位。
　　“今天呢，就是例行检查，为了让同学们有个的学习环境，好的生活习惯，请大家都积极配合。”王主任发表完官方态度，转头给跟班老师一个脸色，老师拿出两个金属探测器给教官，从教室的第一排开始，扫描每一张桌子、每个学生。
　　王主任看着跟班老师手上提着的那两袋满满的战利品，他坚信，每个班都能搜出一些东西，不禁露出掌握生死大权的一种高傲感。
　　一轮搜完，金属探测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检查的教官向站在讲台的主任摇了摇头。
　　主任皱了皱眉头，让小助理去核实一下。
　　跟班老师接过教官手上的金属探测器，对着自己手机扫，发出“哔哔哔”的警报声。
　　“没理由啊，一个都没有？”
　　光头强陷入深深的怀疑，自己亲自上阵再去扫一遍。全然没发觉班上低头忍着笑的同学，还有身后一副看小丑一样表情的纪律委员。
　　排查手机的同时，学生会同步进行仪容仪表检查。
　　领队的是学生会纪律委员，9班的副班长张小玲，她发育得比较好，十六岁的身材已经凹凸有致，特别是胸前的C杯，加上喜欢昂首挺胸的走路，很多男生都私下称呼她叫“大波玲”。
　　大波玲喜欢肖易，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每次肖同学下课去打篮球，篮球场上总能看见她拉着几位女同学驻足观看，眼神迷恋地追随着肖易，边看边和女生们在场边切切私语。
　　为了了解肖同学的事情，平常喜欢串班的梁冲被大波玲拦截过，逼问肖易有没有女朋友，或者中意的人，猴哥是个精明人，懂得反间计，他说不知道，需要打听，从大波玲那边讨好处，比如零食、考试或者放假消息、八卦等，然后将肖易的活动时间交换信息给她，你来我往一段时间，好处拿够，就是肖哥的感情状态，大波玲还是一头雾水，以为肖同学外冷内热，需要自己慢慢真心付出才能有回应。
　　来到11班检查，大波玲第一时间锁定肖易坐的位置，老师一边检查手机，她特意装模作样走到倒数的位置检查仪容仪表。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她特定走到第一排倒数第三个同学跟前，以一种傲人的姿态，俯瞰同学的仪容仪表，发现该同学没带胸卡，她大声质问：“你为什么没带胸卡！你知道学校规定必须要带胸卡的！你违反学校规定，要扣分！”她抬手拿起笔准备登记在本子上。
　　“咳”身后的同学发出声音，大波玲往后一看，发现梁冲挤眉弄眼地提醒自己，只见他的眼角不断扫视座位后方，大波玲一看，对，不能太粗鲁的，肖易在呢。
　　她一百八十度转态：“这次警告，下次注意！”
　　逃过一劫的某同学立刻松了一口气，马上从书包掏出胸卡老实戴上。
　　大波玲走过两排，来到肖易的桌子旁边，站定。
　　肖易身高腿长，靠在椅子上坐没坐相，一条腿曲在书桌下面，一条横插到两排桌子的过道旁，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手上还转着笔。
　　这种吊儿郎当的模样，家长看了会打，老师看了会骂，只有在大波玲这里，怎么一个“帅”字了得。
　　梁冲转头就看到眼睛冒爱心的纪律委员，赤裸裸地盯着肖哥上下打量，活像白骨精抓住唐三藏思考先吃哪个部位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冷颤，替肖哥担忧。
　　“你怎么衣领不扣扣子？”同样的狠话，在大波玲的口中变成柔情蜜语，跟刚才质问的同学的口气一个天一个地。
　　“热。”肖易头也不抬一下。
　　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座山，那大波玲追肖易就是隔了一个太平洋，两人根本不在一个经度区。
　　面对肖同学BKING的行为，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看热闹。
　　肖易心想：好烦啊，快点滚开。
　　大波玲理解：他竟然在全班同学面前这么有耐心的回答我问题，难道是.........
　　她看了眼肖易栗子头发型，上个星期还是长的，怎么这周就变短了。
　　“你头发怎么剪那么短？”大波玲嘟着嘴追问。
　　“热。”肖易加快了转笔的速度。
　　“短要扣分吗！”肖易烦躁的说。
　　大波玲抿嘴一笑：“不是扣分啦，这个发型很适合你，很好看。”
　　卿卿我我的场景，人人都爱看，一厢情愿的女，一脸烦躁的男，吃瓜群众吃得津津有味。
　　肖筱作为吃瓜群众之一，当然不会错过“弟弟”情爱故事。
　　她一边悠悠地端起还冒着丝丝热气的水，轻轻地吹了吹气，专注地吃着瓜。
　　突然，一双增高皮鞋站定在自己桌边。
　　“这位同学，请你站起来。”光头强俯视肖筱命令道。
　　大家收起对肖易的关注度，转头看向肖筱。
　　肖筱放下水杯，抬头看了眼光头强，鼻孔看人的架势，她默默跨出座位，站了起来。
　　大家看到拔地而起的肖筱，站起来后，变成王主任要抬着头跟肖筱说话。
　　光头强发现全班都注视自己，他气势不减地追问：“这位同学，你知道你犯了哪些错误？！”
　　这种挖坑式的提问，很多同学都领教过了。
　　你说不知道，开学发了校规班规和纪律条例，不好好学习，那就要好好学习学习！
　　你说知道，明知故犯，罪加一等，继续好好学习，狠狠处罚。
　　梁冲担心新来的同学头脑发热，一上来就踩坑，拼命地在光头强身后摇头。
　　但是梁冲的担心是多余的，肖筱的那杯咖啡不是白喝的，她现在头脑清醒得很，选择低头沉默不语。
　　讲台的刘也跟梁冲对了眼色：“聪明人啊！”
　　沉默一分钟，光头强看一拳打在棉花上，火气唰地一下上来了。
　　你不说没关系！我来告诉你！
　　第一，没戴胸卡！
　　第二，头发，学校规定不能染发！你看你头发，什么颜色，不是黑色的，一看就就是染发的！
　　王主任义正言辞地批判肖筱！还揪起肖筱的一小撮头发，递到肖筱面前让她自己辩！恨不得全班同学来围观，证明自己抓到违规的行为。
　　肖筱拽回头发，平静地说：第一，我是转校生，胸卡还没办下来。
　　“第二，我头发天生是棕色，这个我父母和以前的老师同学都可以作证。”
　　她从笔袋摸出一把剪刀，对着王强说：“如果你不信，可以拿去验一下。”
　　随即将王主任碰过的那撮头发“咔嚓”剪下来，递给了对方。
　　作为政教处的主任，调皮反抗的学生他见识多了，比如学生顶嘴、撒谎，甚至用暴力还击，王主任阅历丰富，对这类行为处理起来信手捏来，无非扣分、扣班级分、诫勉谈话、见家长。
　　像肖筱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行为，王强还是第一次碰见，她说了，家长、老师、同学都知道，那这真实度是可以保证的，可现在她拿着头发让自己去验，难道真要自己去验证吗！这下没台阶下，怎么办！
　　他没接那头发，冷眼继续打量肖筱。
　　当看到肖同学的鞋子，他冷哼了一声，用手上的金属探测器点了点运动鞋面，阴阳怪气地说：“头发我当你是天生的，那鞋子呢！”
　　他对着全班大声的说：“学校明文规定，只能穿国产的鞋子！”
　　光头强转头盯着肖筱：“你自己穿的是什么牌子！搞特殊吗！崇洋媚外吗！没学习校规纪律吗！”
　　大家低头一看，肖筱果真穿的是一双斯卡奇的鞋子，鞋面一个大大的’“S”，的确不是国产品牌的。
　　他背着手对着大家说：“别以为S和W长得像，我就分不清”
　　“咳咳咳”正在喝水的梁冲被呛到了，他默默地想，天啊！s和w长得像？要是裘千尺在，一盒粉笔都不够扔。
　　王主任继续批评教育：“你说！违反规定怎么办？！”
　　他估量着女孩这时候应该软下来，低头认错，或许他可以饶了她，赦免她，他最享受被学生求助的快感。
　　但是，他预判错了，只见肖筱蹲下来，解开了鞋带，两只脚穿着白袜子站在地砖上。
　　她把鞋子提起来，在全班人的注视下，毅然转身，径直走向后门的垃圾桶，直接将鞋子扔了进去。
　　“这样可以了吗？”肖筱直视王主任，毫不怯弱。
　　全班人都惊呆了，教官、纪律委员、学生，还有王强主任，一个学生竟然硬刚老师，真是个狠人。
　　肖易回头看着站在墙边的肖筱，那双洁白的袜子边缘沾染了地板的灰尘，两种颜色混杂，很突兀、很扎眼，让他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委屈和难过，明明只是认识不过三天的人，但他心里就是憋了一口气，很闷，堵心。
　　不知道是因为老师为难学生太过分了，还是心疼肖筱以杀敌一千自损三百的决绝保护自己。
　　他笔也不转了，如果光头强还是继续强人所难，他打算要站起来，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起来，但自己身上一堆违规行为，起码可以分担一下王主任的怒气，肖筱能稍微轻松一点。
　　“干什么呢？”门口突然传来班主任戴老师和朱校长的声音。
　　“救兵来了！”梁冲向肖易偷偷递了个眼色。
　　“王主任真是战果累累啊，看来都检查完了吧。”戴老师嘲讽地看了眼教官手上的袋子和金属探测器。
　　“刚检查完了，11班的情况还算好，只是有部分学生不守纪律，还是犯规。”王强拿出日常的官腔。
　　他指了指门边的肖筱：“这位同学穿的鞋子非国产的，违反学校纪律了，要扣分。”
　　“哦？”戴老师看了朱校长一眼，朱校的脸色不太好看。
　　“这是转校生，刚来两天，学校纪律条例没来得及好好学习，王主任就饶她一回，以后不再犯就是了。”戴老师求情了。
　　“这怎么行！带她进来的第一天就要好好普及啊!就她搞特殊，以后其他同学怎么管！”王主任不依不饶地继续追责。
　　“她是我带进来的，我没有好好跟她普及学校纪律，王主任看情况处理吧。”站在门口的朱校长发话了。
　　“哈哈哈哈哈”梁冲忍着笑，班上好些同学都忍着笑，笑得身子都颤抖了，强哥真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王主任的脸一阵红一阵绿的，本以为要给戴老师一个下马威，11班的孩子目无法纪，胆大包天，就是要好好教育一次，好不容易逮住一个妖魔鬼怪，偏偏遇上如来佛当靠山的。
　　他叹了口气，换了个卑微嘴脸：“朱校平日忙，这些教育孩子的事情是政治教育处的本分，是我们没做到位，这次就让这位同学抄十遍校规吧，班级扣1分，你看这样行吗？”
　　朱红校长没接王强主任的话，她走到肖筱身边，扫了一眼白袜子，弯腰从垃圾桶捡起鞋子，轻轻放在肖筱旁边，拍了拍她肩膀，温声细语说到：“穿上吧，地上冷着呢！”
　　肖筱鼻尖有点红，刚才就是一股血性上头的硬刚行为，此刻在朱校的温柔关怀下瞬间化成委屈的雾气，眼睛发酸，鼻腔缺氧，她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镇静下来，默默穿上运动鞋。在朱校的引导下，坐回座位。
　　这次飞行检查在朱校和戴老师的干预下到此为止，教室再次恢复宁静。
　　课后，梁冲对着身后的疯子和肖易竖起了一双大拇指，佩服地说：“硬刚光头强，我只服肖筱！”
　　肖易拿起手上的笔扔向他：“闭嘴的吧你！”
　　他转头看着一脸平静地、在做笔记的肖筱。
　　突然觉得很懊悔没有提醒肖筱，明明自己已经注意到细节，明明自己可以帮她避免这次委屈，可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