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chapter 7 ...
-
乌合有一个并不相熟的、大她七岁的、与她血脉相连的兄长。
一个入狱的、乌合不知何缘由入狱的兄长。
…
幼年时期关于与兄长相处的记忆十分稀少,几乎不存在。
乌合知晓原因,因为她、因为父母的安排。
因为乌合跟随父母至外地念书、她的哥哥留守家中,这或许由于是传说的父母观念差异,或许是由于年龄差距她的哥哥必须会乡上初中、就像后来的她那样,但总之具体为什么这样安排乌合并不知晓。
她只知道自她记事起她便只从话语中听说过这位哥哥,那相差七岁的如同陌生人的哥哥。
乌合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他的观念怎么样,她只知道后来他因盗窃罪几进监狱,母亲为此不止一次流过泪。
憔悴的母亲流着泪呢喃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否是因为她没有教好他。
对于这个问题,乌合可以隐约从模糊却深刻的记忆中找出答案,那个无法判定好坏的答案。
…
她上小学、她哥上初中时,乌合第一次与她哥产生些切实的交集。
瘦黑的仿佛一根秸秆的人影站在乌合是身前,模糊的、毫无特色的脸。
过往在时间的漫游后只剩下片段似的碎片,烂泥般裹挟着不必回忆的往事,在记忆的角落里静静腐烂,最后化作一团发臭的肮脏的不堪往事。
-
WE-UH-046时常觉得女孩十分忧愁,忧愁临近高三的繁重的学业、忧愁外界的密集的注视、忧愁亲属的无意识压迫。
但ta又觉得女孩的忧愁并没有任何问题,因为ta能够感受到她的心灵。
做为这世上唯一能与她感同身受的人,046如果再不站在女孩的一边思考问题、那么她也…太可怜了。
可怜?
046有时也会觉得女孩太过可怜,无人诉说的忧愁、无人倾听的诉求、无人问津的自我…这些无数因素的叠加推使着女孩在“捡”到ta时选择相信ta、选择接纳一个陌生人的寄生,因为她实在太过寂寞、她的心灵太过荒芜。
以至于无人尝试与她沟通。
于是在连接到那荒芜寂寥的内心世界时,046选择走近、走进并观看——
她的过往。
…
崭新的记忆碎片摆在面前,呈现出与众不同的光泽,梦幻般流光溢彩的泡沫外壳,046知晓那是由于ta的介入。
那是与ta相识后女孩的记忆与过往,那是ta曾参与过的过往。
046注视着因休假而无所事事的女孩,她已经好几个小时没与ta进行日常交流了,ta知道那是由于外人存在,但046仍克制不住地开始烦闷。
心中涌起一股陌生的情绪,那是不属于女孩的情绪。
046不愿细想其中的构造,于是将意识沉浸于梦幻泡影中,这样ta就能再与女孩“交流”。
但ta选择的片段似乎不太妙,那是——
女孩不想也不会再经历的记忆。
…
由于未知因素的影响,某个不知是否属实的流言在年级中传开。
某个学生坐过牢的兄长竟然谈过小他七岁的、曾与妹妹同校的女朋友。
流言的末尾逐渐演变成、某个学生竟然将同学专门介绍给坐过牢的哥哥。
不知是否属实的流言在外人耳里或许有着更加严重的版本,但女孩只听过仅限于此的词句,更为严重的版本并没有穿到当事人的耳里。
但那些猜想却透过周围人异样的表现渐渐渗透入女孩的生活。
当她走过,周围会传来隐晦的带着未知意图的眼光、晦涩的哑迷般的话语片段,原先欢快的热切的交谈会逐渐冷却转而变为对她的打探,一切都在警示她的不正确,仿佛她就是一个异物。
异常。
而异常不该走进生活。
于是同伴忽然沉寂下来的探究的目光让女孩难以忍受,周围人那看似毫不经意的探究让女孩感到羞耻,某些并不尊重的词句让女孩感到无助。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她明明什么也没做,难道是因为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她那坐过牢的兄长谈过一位与她同岁的女朋友?可是明明她在那段恋情中连背景板的做用都没起上。
为什么?无意识的声讨围剿就这样开始,在知情人毫不知晓自身罪恶的情况下开始。
没有口诛笔伐,没有任何暴力,只若无其事的、不经意的凝视,明明只需要做到不在意即可,为什么女孩无法忽视?无法做到不在意。
连亲口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一场大众的审判便悄然开始。
…
046尚且无法理解翻涌在心底的波涛的情绪,她为什么会对那些无用的东西产生如此激烈的情绪,ta不明白。
尽管如此,046还是想要给予女孩一个拥抱,但ta的“手”却只能穿过她颤抖的身躯;046想要擦拭她眼角的泪水却只能摸到一片虚空。
ta只能付诸以注视。
ta将自己尽可能贴近女孩冰冷的身躯,这样她或许会不那么孤独,这样她或许才会意识到她有朋友的陪伴、她不是孤身一人在前行。
于是后来,046开始奢望一副身躯、企图终止与那个意识到交易、决定…留在女孩身边。
因为ta无法忽视内心的悲伤、无法克制内心的怜爱。
尽管ta尚且无法理解女孩为什么落泪,但ta仍期望给予她一个拥抱。
尤其当046切实观看过女孩的过往后,那完全属于ta自身的愿望变得更加强烈。
-
几个月前、她哥出狱前曾有一通陌生电话打到乌合的手机。
关于她哥出狱的事项。
他不是第一次进入监狱,于是监狱相关人员熟练地联系亲属——关于出狱交接的事项。
带齐相关证件、衣物去相关部门开取文件,而后开车前往偏僻的不知多远的监狱,然后迎接出狱的亲人。
迎接并不相熟的亲人。
乌合记得母亲曾无意间提起过之前出狱时的状况。
她哥第一次进监狱时乌合家还没有属于自己的车,只有一辆别人不用送的摩托车,而摩托车注定无法行驶几百公里的路途。
于是,乌合的母亲忍受着晕车的痛苦一路坐着大巴去往外省,而后再包下一辆车开往偏僻的监狱。
只为迎接不成器的因盗窃进入监狱的儿子。
而后来那个人却又再次进入那里。
乌合的母亲曾不止一次数落自己不成器的儿子,企图教育他走上正途,也曾无数次亲自带着他在外务工。
但那个人注定让她失望。
懒惰、毫无纪律、不服管教、偷盗家中财产、离家出走、欺瞒父母,这是那个人对她的回应,后来那些行为逐渐演变为借钱、盗窃、入狱。
就像乌合的母亲不想放弃自己的儿子那样,曾不止一次有人找到她催促她为她儿子还钱,每一次面对人高马大的几个人她都只能将自己的血汗钱交出。
无数的陌生号码打入电话,接连的催债短信发送着。
她将这一切都归结于自己的失败,于是她迫切地希望女儿不要误入歧途。
于是她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不厌其烦。
…
乌合看着手机的聊天界面。
那是与监狱有关人员的聊天界面,是那通电话背后的工作人员,旨在协助相关手续的办理。
当时乌合将那些都交给去父母处理,只是不知为何她仍旧加上那个工作人员。
她开始隐晦地询问关于监狱的相关事宜,关于她哥出狱的相关事项,乌合说不清自己的心理。
但她想里面应该含有一份隐秘的兴奋,关于加害者最终落网后的隐秘的喜悦。
罪恶却无法遏制的喜悦情绪。
乌合不可抑制地埋怨起害自己遭受误解的罪魁祸首。
当那段她必须独自走过的、充满恶意的记忆过去后,那情绪仍残存在她的内心,就像她无法遗忘过往的伤痕那样她无法彻底消磨负面情绪的存在。
她厌恶着同她血脉相连的哥哥,因为无法消磨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