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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赠玉 ...

  •   阿四没有轻声叹气,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将娄启的被子掖好,然后看洞内的火光明明灭灭。其实不过只剩下了些残骸,那么些火光在不小心跑进来的风雪之中也即将熄灭。

      他不自觉地摸向了自己的唇瓣,好像上面还留存了身旁人的温度。

      喜欢吗?

      他问自己。

      反正也不讨厌。

      真的喜欢吗?

      好像还是挺......喜欢的。

      真的......挺喜欢吗?

      阿四又看向了身边人,那人一动不动,好似真的睡过去了一般,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他回答自己:真的......挺喜欢的。

      可是他不能误人子弟。

      或许对于娄启来说,等到出口疏通之后,下面的三年不过像是一场梦而已,梦中的事情又怎么能当真呢?

      或许出不去呢?

      又怎么可能出不去呢?又怎么能出不去呢?未来之中的大好世界还等着他呢,还有那么多的惊喜等着他去经历,那么多更刻骨铭心、或者更平淡安稳的情感等着他去发掘。

      怎么能不出去呢?

      阿四自顾自地否定了自己,还是没有得出一个答案来。

      从洞外刮进来了一阵风,火坑中的火彻底熄灭了,洞中失去了唯一的光源,变得黑暗起来。

      黑暗之中的阿四还是坐在原处,一动不动。

      他愣愣地看向了娄启,不自觉地摸向了身上佩戴的那块玉起来。

      是一块兔子形状的玉佩,已经跟随了他许多年。

      自从那位姑娘不幸身亡之后,他便一直佩戴着。这玉是那姑娘送他的,据说开过光,有保平安的功效。之所以是兔子形状,是因为那姑娘属兔,从小便佩戴着。

      也是她唯一从家中带过来的东西。

      阿四贯彻了一贯的作风,没有多问,只是那姑娘好像是在临死之前终于找到了说话的人似的,在前几天的生活之中近乎不发一言,而到了最后一天却好像将所有的委屈都要倾倒出来,拉着阿四便哭诉了许多。

      其实也没有许多,因为姑娘即便回光返照,也实在是虚弱,没说多少话便去了西天。

      他所能知道的,也就是姑娘亲口告诉他再加上自己猜测的,估计这姑娘是个大家小姐,喜欢上了仆人的儿子,但是家里的老爷不同意,便私自跟着那人私奔了,本想着殉情,结果到了断肠崖,小姐跳了下来,那人却怎么也不敢,小姐落下去的时候便愣愣地看着那人害怕地退缩,一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

      其实那一刻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却让姑娘记了那么长时间。

      而到了最后的时刻,姑娘心中好像除了恨意与悔意,再也不剩其他情绪,唯一的其他情绪或许便是将这兔形玉佩送给阿四。

      于是阿四便收下了,便戴上了。

      这好歹也是姑娘亲自赠予,也是同悬崖之上除却镣铐的唯一联系,还有便是或许也出于姑娘所说的“保平安”功效,总之,阿四戴上了。

      一戴便也没再摘下来过,之前的时候像娄启也看到过,也问过,自己也告诉过他。

      现在这个时候,阿四想要将这块玉兔亲手送给娄启了。

      这东西是现在他唯一能送给他的东西,唯一能拿得出手送人的东西。

      毕竟,总不至于将那刚刚摘下来的脚铐送给娄启吧?

      阿四轻轻地跨过正在熟睡的娄启,身穿一件薄衣便径直下了床,而后将自己脖子上正挂着、还带着些暖意的玉兔取了下来。他看不清楚娄启是何面容,但是能感受到他必然是闭上了眼睛,兴许是睡着了。

      他便将那玉兔轻轻地挂在娄启的脑袋上,将他的头轻轻地抬起,而后将那刚刚挂在头上的玉兔缓缓地拉了下去,每一个动作都十分小心,生怕惊动了正在睡熟的娄启。

      好像阿四就在做什么不怀好意的事情似的。

      睡梦中的娄启嘤咛一声,阿四紧忙停了动作,手臂都停在半空中,愣愣地抬着那玉兔不敢动上一动,等了好一会儿,察觉到应该没有什么事情了,阿四才继续动作下去。

      将那玉兔安安稳稳地佩戴在娄启胸前的时候,阿四才常常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便要转身上去睡觉,小心翼翼地不惊动娄启,然后钻入被窝,再次给娄启掖上一掖被子,进入暖烘烘的被窝之中,平躺着便闭上了眼睛。

      在黑暗之中,阿四刚刚闭上眼睛,这边的娄启便像是感知到了似的,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盯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手中轻轻地摩挲着那块玉兔,嘴角泛起了一丝苦涩的笑意。

      他懂阿四想得是什么,无非是这玉兔是他唯一能送给他的东西,将其留下来,也算是留个念想。

      又留什么念想呢?毕竟人还在身边。

      娄启用拇指与食指紧紧攥住那小小的玉兔,轻轻地摩挲,好像要在其中摸索出阿四的心意来一般。

      只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娄启只是觉得心中有一口气上不来似的,就卡在喉咙里面,也下不去,不上不下地,卡得人最为难受。

      他极其轻微地,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音地,叹了口气。

      那玉兔上还带着阿四的温度,这才是真实存在的。

      他而后转身,装睡,胳膊搂过阿四的腰,腿搭上阿四的腿。动作之利落完全不等这边还没有完全睡熟的阿四反应过来,娄启便抢先占得了先机。

      阿四被猛地一惊,想一想这样的事情也多了去了,便又放松下来,牵住了娄启放在他身前的手掌,打算继续睡觉。

      娄启感受到阿四的一瞬间僵硬,思绪翻涌,但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蹭了蹭阿四的颈窝,又往阿四的方向挤了挤,心中才算是平复了许多。

      哪怕明日天崩地裂,好歹还有今天这一晌贪欢。

      两人各自揣着各自的心事,直到后半夜即将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而等到日升中天,叫醒他们的不是太阳,而是一声巨响,轰隆一声,倒真是像不周山倒塌一样。

      因为天冷,即便是被窝内也实在算不上特别暖和,因着人体是最暖的热源,娄启与阿四便不由自主地凑成了一团,阿四窝在娄启怀中,娄启搂着阿四,身体紧紧相接,就这样度过了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早晨照样不平静,首先被惊醒的是娄启,他全身猛地一震,猛地坐了起来。他刚刚再次梦见自己从悬崖之上坠落,只是这一次坠落却一直没有停下,好像悬崖下是个无底洞一般,永远也不会停止。

      然后轰隆一声,梦停止了,坠落也停止了,娄启醒了。

      他满头大汗,忽然感受到了身上还压着一个阿四。

      而阿四也被猛然坐起的阿四带动,一阵寒气便钻入了被窝,冻得他直打哆嗦。这时候阿四也注意到了娄启不寻常,但他却没怎么注意刚才的那声巨响,好像是没有听见一般。阿四揉了揉眼睛,熟练地顺着阿四的背,问道:“怎么了?”

      那梦已然停止,感受到来自阿四的接触之中娄启的心也静了不少,此刻轻轻一笑,也不过是个梦而已,回首便下意识地将阿四搂在了怀中。

      而立刻,两人都愣了。

      阿四彻底醒了过来,觉得自己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两只手臂就那样摆在半空中,来来回回也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

      还是娄启率先躲避开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将衣物穿戴好,而后趿拉着鞋子,低着头,不敢看阿四,对着对面说道:“我先出去看看,那响声是怎么回事。”

      他不过是找个理由离开,而刚刚那声巨响是最好的理由。

      “响声?”留下阿四一个人在原地疑惑。

      乐乐也已经醒了,因为外面的雪已经停了。晴空万里,洁白如斯,空气清新如世界刚刚诞生,枯树败叶也染上了一层极厚的雪被。朝着西面的一大片空地望去,雪白掩盖了一切的石块淤泥,东边的高草丛也被压垮了腰,河流已经与河滩不分彼此,洋洋洒洒地一直延伸到对面石壁脚下。

      世间最美不过如这般,娄启深深地吸进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地呼出一团薄雾,洞口处堆积了不少的雪,路十分难走。

      差不多到了小腿肚,如果这样行走过去恐怕艰难,如果不清理的话,日后化水洞口到河滩边的路也不会好走到哪里去。

      只是现在却没有时间,娄启朝着四周望去,刚刚在洞内的时候并没有听清楚那巨响到底是从何处而来,只好先走到河滩广阔处,好好看看才是,如果还找不到,那边施展轻功到上面去,下面一览无余的时候,便能找到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只是还未等娄启踏出第一步,那巨响再一次传来,站在洞口未曾前进的娄启被从正上方石壁上积攒的雪被扑了个满头满身,没有任何准备的娄启瞬间被拍到了地上,同地上的雪化成了一团,再没看见他的身影,只剩下一只鞋后跟留在了后面。

      而这时候阿四刚刚撩开了洞口的洞帘,呼出了一口气热气,肩头上站着一个乐乐,站在娄启刚刚的位置上环顾四周:

      “娄启这小子轻功大有长进啊,过雪不留痕,连我都比不上了。”

      此时埋在雪中的娄启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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