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格》北下寒音

44、拾石

　　苍松幽寒，朝露未干。
　　翌日一大早。
　　雨霁初晴的夏阳，带着从云泽吹来的清风，缓爬上窗边苍虬松枝，支离破碎，褪去大半热意，落在沉香榻头，暖意融融。
　　“唔……”
　　绵长的尾音消散，白尘在榻上懒懒地翻了一个身，随即，枝光爬上眼皮，暖意微熏。倦意继如潮涌，白尘嘴中喃喃，眼睫仅是轻轻颤了颤，不愿醒来。
　　然，一尾尾馨香漫过鼻端。
　　他忽意识到什么。
　　“老师？”
　　白尘撑坐起。
　　砰！
　　起猛，
　　白尘转磕上沉香榻靠，发出闷响，走了暗香，有刹悸恍。
　　吱呀——
　　幽扉推开，发出艰涩迟响。夜倾语一袭凤翎披肩羽裙如旧，端了碗碧梗灵粥，出现在门口。
　　“醒了？”
　　夜倾语温婉一笑，步至榻沿，坐到白尘身侧，“早膳，为师熬了你爱喝的碧梗粥，你快就热喝罢。”一面说，一面舀起勺稠粥，递到白尘唇边。她语气轻缓，并无过多情绪波动，像是忘却昨夜伦亵。然，待瞥见徒弟脖颈处留印，眸中水光微微漾漪。
　　“嗯……”嗅到一缕熟悉的清香，白尘怔然张嘴，含上瓷匙的一刹间，腔中温润甘甜蔓延，细嚼咽下，一股暖流在体内涌动，疼痛俱消。
　　夜倾语只口未提昨夜之事。
　　白尘想问又不敢问。
　　粥一口接一口。白尘心下突生厌嫌，吃的很快。
　　“慢点吃你。”
　　师父笑笑。
　　“嗯……”
　　白尘埋头默吃。
　　少时。
　　夜倾语拿帕拭去徒弟唇角粥渍，兰指覆上颈痕，“今日就不安排你练剑了，就与你师妹到天机峰灵河拾回些纳阴石，为师要帮你俩炼制禁符。”说着，她指腹微盈青光。
　　落颈，疤落痕消。
　　禁符？
　　白尘愣了愣，
　　他还想着找师姐玩呢。
　　过脑再忖，半拍后，白尘眉梢挑高了三分，脸上喜色难掩，“那就有劳师尊了。”说完，他倾身下凑，主动亲了师尊一口，
　　强纳下厌绪。
　　“呀……”
　　感受到左颊转瞬即逝、蜻蜓点水般的湿意，夜倾语仙面蓦地飞带羞红，抬手轻敲了下白尘脑袋，嗔道：“得了便宜就卖乖，你且记着，有了禁符也不要得意忘形，在秘境遇到危险，莫逞匹夫之勇，不要贪功冒进，笑到最后才是赢家。”说到最后，夜倾语语气加重，紧盯着他眸子，目光凛凛生威，神情认真而严肃。
　　“是……”听出师尊言语中的关切之意，白尘心头一暖，重重点头。
　　“嗯……”
　　夜倾语轻嗯一声，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去吧。”说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眸光一闪，指落他额。
　　白尘身形骤僵，
　　随即，
　　额心一热，纤毫毕现的小鸾纹刹时烙了上去，青曦荧荧，神秘气息流转。
　　这一抚数息。
　　良久指离，白尘额上符文神曦黯淡，隐没无踪。
　　“咳咳……”
　　夜倾语掩面轻咳了两声，“你……你且记了，此去秘境，务必要好好保护好自己。”
　　交嘱一句，夜倾语撤身出屋。
　　白尘神色复杂，
　　净面出门。
　　……
　　天机峰。
　　山麓。
　　神水注汇云泽湖处，冷热交融。流水拂动水中蒹葭，漫石潺湲。冷河宽九丈，雾霭横荡，波光粼粼，沿河迤带巨石凸岸，隙多有孔，冰寒覆苔，岩下灵芝成簇 ，多珍贵药材，然，宗门弟子不敢冒采。
　　“哥哥……”
　　洛清月坐在畔岩上，慵懒散漫，微皱着琼鼻。右手捻了把轻罗小扇，一面摇散弥漫在空中热气，一面略显好奇的看着白尘在水里摸寻石头，“师父，为何要我们来这寻破石头呀？”
　　说完，
　　少女赤足蓦地划开河水。
　　哗～
　　白尘直起身，河水漫过他膝盖。他用袖抹去额间的汗，视线从水下移至小师妹洛清月娇足，敛敛眸，“纳阴石，本系九土之精，覆育川下，昼长夜缩，石裂孔开，长年遭受精纯寒气侵入，含纳至寒，才不是什么破石头，我听天机峰玄机老祖讲，青丘七峰顺合天地大势，这纳阴石在冰川下纳吐日精月华，沾染了天地道韵，用它作为灵符篆刻材料，会有天地法则之力加持……”
　　师妹一提符石，白尘来了兴致，由纳阴石复论起天下奇石，经滔不绝。
　　洛清月只是淡笑望着他。
　　流光悠转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