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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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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去哪里？”林飘絮坐在车里，看着窗外越来越陌生又似曾相识的风景，问道。
“回家。”李青穹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几分钟后，他将车停在路边，平静无波道：“不想的话，你现在可以下车。”
“没有。”林飘絮一寸也不敢动——毋庸置疑，现在下车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半小时后，他们抵达一个高端住宅区，还是那套房子，还是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氛围却迥然不同，现在的他们，好像审判者与被审判者，空气都仿佛凝滞了，有一个看不见的漩涡在不停旋转，将所有的理智和情绪吞没。
林飘絮站在玄关，迟疑着没有再迈进去一步。
“以前总是我主动联系你，”李青穹走进客厅，扯下领带，随意地挂在衣帽架上，“最近我在想，我们之前是不是跟以前不一样了，你是否会主动找我，要等多久你才会来找我呢？”
可是她这次确实是主动去看他了，她去晚会的目的是为了看他，不是别人。
林飘絮怔忪地看着他，刚想开口，又被李青穹的动作打断，她疑惑地看着他走回来，从玄关处的鞋柜最底下，拿出一双有着兔耳朵的毛茸茸拖鞋：“这是我给你买的拖鞋，已经买了一年了，在置办这套房子的时候就买了。”
他又走到电视墙旁边，打开一盏灯：“这是落日灯，大学的时候你说过很喜欢，可以在家里看落日。”
他站定，回过头来看还站在玄关的林飘絮：“看，你到现在还不敢进来，你大可以走进来，去浴室看看，有你的牙刷，你的漱口杯，去厨房看看，有你喜欢的珐琅锅，还有一个热牛奶的雪平锅，因为你每天都会热一杯牛奶喝。这些你都不会看到，因为你不想看到。”
林飘絮脱下鞋子，踩上那双兔耳朵拖鞋，鞋面软塌塌的，像她此时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匆匆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他精壮的腰杆：“我看到了，我都看到了，我昨晚过来晚会就是为了看你，只是我太不小心了，被一个混账流氓下了药，是酒店的保安救了我，我和你哥什么都没有发生，真的。”
李青穹转过身来，回抱住她，将头无力地垂在她的肩膀上，像是疲惫到了极点，却还是不舍得将全部的重量压在她身上。
“卧室里有什么呢？我上回没有仔细看。”林飘絮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问道。
李青穹洗了洗鼻子，仿佛还在委屈之中：“有电动弹簧床，有史努比的床单，衣柜里安了发光带，哦，还有一个衣帽间，你肯定会喜欢。”
“那你带我去看看吧。”林飘絮牵着他的手，随便走进一个房间里，“这是书房吗？”
“对。”他走到窗前，那里设置了两个并排的电脑工位，面前是一整面的大玻璃窗，窗外是一览无余的公园绿地与蓝天白云，“以后我们可以在这里边看夕阳边工作。我还买了升降书桌，坐久了可以起来。”他演示给她看。
林飘絮拍手称好，夸他想得周到，又拖着他去下一个房间，像探险一样，这次是衣帽间，男主人的衣服挂不满三分之一的空间，空荡荡的衣帽柜在等待嘉宾入席，最里面还有梳妆台，连首饰箱都考虑到了。
然后是主卧，果然像他说的一样，她看到了更多上次没有看到的细节，全部都是她很久以前提过的，原来他全部都记得。在经年之后，一一为她兑现。
感动之余，她想起被她卖掉的那套空荡荡的精装房，那套母亲用生命换来的房子，已经不属于她了。如果她选择住在那里，也许那套房子的所有家具装潢都会和这里一模一样，因为她理想中的家就是这样。
她还可以再拥有一个家吗？
她疯狂地渴望，却遥不可及。
现在有人告诉她，可以给她一个家。
说不清的渴求像绳索一样将她的心脏越勒越紧，胸腔又酸又胀，她转过身看向一旁的李青穹，没忍住将他推倒在床榻上，她俯下身去，左手撑住自己，右手缓缓解开身上的扣子：“昨晚没有发生，不会发生，不放心的话，你可以亲自来检查。”
“你在这里住了多久啊？”林飘絮百无聊赖地躺在他臂弯里，问道。
“没多久。”准确地说，是王昭阳走了之后，他便离开了那间公寓，搬了进来。
“不是说置办了一年吗？怎么不早点来住？”
“然后在这里睹物思人，看什么都想到你，一天天水深火热地煎熬是吧？”李青穹扫她一眼，很有冲动咬她一口来泄愤。
“嗯，听起来是我的错。”林飘絮没忍住笑了。
他还是没忍住，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轻声漫语地问：“你不是要考研吗？不如搬过来，你那间屋太小了，书都不够放吧。”
“你还嫌弃上了？”林飘絮不满地拍他的胳膊：“啧，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又是老黄吗？这个叛徒，啥都往外抖。”
李青穹笑得没心没肺，又重复问道：“搬过来好不好？我们一起生活吧。”
林飘絮想了一下，商量道：“不然我周末过来你这边小住？那个房子刚和阿羽合租，不太好意思扔给她一个人。”
她还是妥协了，她不想再看到李青穹的眼睛出现一丝阴霾，也不想再挣扎了，如果终究抵挡不住，不如趁早享受。
李青穹权衡了一下，也不再强求，悄悄把手臂收紧，紧紧抱住他现在拥有的幸福。
温存了一会儿，他眼睛又开始滴溜溜地转，开始得寸进尺：“那你这两天要待在我这儿。”
林飘絮哭笑不得：“工作日耶，大哥，你不用上班吗？”
李青穹神气道：“老板不用坐班的，你不知道吗？我可以把活儿带回来做。”
万恶的资本主义。林飘絮屈服了，点头：“行。”
李青穹上下扫她几眼，开始皱眉头，林飘絮最怕他这个眼神了，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又怎么了？”
李青穹像审犯人一样问她：“差点被你糊弄过去了，那个下药的混账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流氓你了？”
林飘絮：“……”
她都快忘了这茬了，只好把前因后果又讲了一遍。当然忽略了最后一段。
“你这太不让人省心了，一刻不看着就能出事，”李青穹摇头，克制着力度拧她的脸颊，“这么招人，可怎么办呐。”
林飘絮拍开他的手，理直气壮地说：“那你多费儿点心咯。还能怎么办？”
李青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问出口：“那我哥呢，怎么在你房间里？”
“鬼知道，你走了就只能他来主持大局？来查看情况咯。”林飘絮整个人转过去，把手圈在他脖颈上，半带撒娇地说，“不要聊天了，我饿了，要吃午饭。”
就是截住他的话头，转移话题呗，这也太明显了。李青穹在心里叹口气，认命地随了她的意：“现做太晚了，点个外卖吧，想吃什么？”
林飘絮得逞了，开始狮子大开口：“我要吃日料，贼贵的那种。”
李青穹低头磨她的鼻子：“我看你是存心要把我吃穷。”
“你好像周末参加辅导班的学生。”李青穹翻开她带过来家里的书，就像以前在大学图书馆约会般，各看各的书，偶尔看倦了，便翻一翻对方的，看不懂也要翻，就是要随时随地参与到对方的日常中去。
“李老师，你要辅导我考研吗？”林飘絮失笑，低头看他，眼镜从鼻梁处滑落。
“你近视了？多少度？”李青穹帮她把眼镜扶正。
“两三百度吧，平时不戴眼镜也可以，看书得戴一下。你呢？”话音刚落，林飘絮便想起来了，“哦对了，你大学就做了飞秒手术。”
李青穹刚想说我哥也做了，又静默下来——他大学时候就说过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避免同一个名字再次出现在生活之中，卷起不必要的波澜。幸福仿佛如履薄冰，随时随地，无知无觉间便会产生裂痕。
他只好随手拿起桌上一张报名表，问：“UAO？你要参赛吗？”
“是啊，上次那个比赛我落选了，只好再接再厉咯。”
李青穹干脆在她身旁坐下，一副打算跟她促膝长谈的样子：“怎么又突然想捡起来建筑设计了？”
林飘絮若有所思，问他：“你之前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扔下本专业跑去做传媒营销吗？”
怎么，终于愿意告诉他了？李青穹连忙洗耳恭听：“是啊，为什么？”
“说了你别不高兴，因为我很怕我设计的房子也会烂尾，会害了别人，毕竟这不是你能左右的事情，也不是一定要将错误归咎到谁的头上，毕竟烂尾是谁都料不到的，但是一想到我会成为整个过程中某个环节的帮凶，我就受不了。”
从那时候起，即使再喜欢这个专业，她也决定从此放下了。
李青穹点头，表示理解，又好奇道：“那现在呢？”
林飘絮话锋一转：“你听说过日本建筑师坂茂吗？他得过建筑学界的诺贝尔奖‘普利兹克建筑奖’。”
“不认识，”李青穹笑着摇摇头，抬手指教道，“那是你的领域。”
“2008年，许多学校在汶川大地震被震毁，当地的一所小学校长希望坂茂做几个临时的教室供孩子们上课。坂茂大师设计了十分便利的建造流程和方法，让没有任何经验的人也可以完成。当时一百多位来自中国和日本的志愿者参与其中，毫无经验，却仅用五周时间便搭建了三栋楼的华林小学。这也是地震后建起的第一所学校。2014年，成都又发生了地震，但这所小学没有受到很大影响，仍然在使用中。”林飘絮边回忆边娓娓道来，“2011年，一场大地震摧毁了新西兰城市克莱斯特彻奇的天主教大教堂。坂茂被委托设计一座临时教堂，他用纸管建成了，同样很坚固。”
说到向往的领域，她身上仿佛会发光一样，李青穹托腮听着她讲，频频点头。
“我也想像他一样，用各种意想不到的材料，去筑造能够快速完成的、既定实现的、恒久不坏的建筑，去帮助需要的人群。”
林飘絮话音一转，“我有一个师姐现在从事建筑模型拼装，现在接的项目酒店居多，比如在高原上建造酒店，人力、资源都不足，山路也不通，只能通过飞机运输装吊，我之前去旅游的时候也有去考察，哇，太酷了，我以后也想做这个！不过他那个团队门槛还挺高的，我想往那个方向努力。”
李青穹看着她雪亮清澈的明眸，拉过她的手，放在手心里轻拍：“挺好的，我很高兴你找到了新的人生方向，我支持你。”
“如果盖房子能够实现成品模型化快速搭建，就能一手交钱一手交房，那这世间，将再也不会有烂尾房。”林飘絮看着他，目光灼灼，眼神无比坚定。
那个在烂尾楼下无助哭泣的女孩，从追光者变成了微光，哪怕只能为这世间的苦难者带去一丝光明与希望，她也愿为此去奔赴，去苦行。
这还不够，又拉着她的胳膊，让其跌坐到自己怀里来：“你这边准备考研边备赛，吃得消吗？”
林飘絮知道他在担心自己，自信地说：“没关系，你知道的，我很擅长考试。”
李青穹收了收交握的手，将怀里的人圈得更紧，他犹豫了好一会儿：“对不起，现在集团还有很多事情，我抽不开身，现在也不是辞职的好时机，等过了这阵子……”
林飘絮打断他：“怎么说呢，不是说要跟我在一起，你就必须拿辞职来交换，不是这样的，你在颂德能够发光发热的话，那你就一直在那个位置上待着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不要因为我而作出改变人生的决定，我承担不起。”
这段共处的时光里，她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李青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紧紧地抱住她，仿佛这样能够让他们的灵魂也无限贴近。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林飘絮已经完全对那件事放下了吗？
但是很明显，她还不想向他揭晓这个谜底。也许有一天，她会放下所有的戒备和猜疑，告诉他，幸好他别的不多，耐心是最多的，他可以一直一直等下去，直到她完全接纳他的那一天到来。他有耐心，也有足够的信心。
“你明天有空吗？”林飘絮问他，“有空的话，陪我回老家看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