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冷一点点

26、剪彩仪式

　　十一假期，言浅的两场活动刚巧挤在同一天，连轴转，第一场结束，重做造型换好衣服，匆忙赶往江边的第二场。

　　新上市的市长，对标上海浦东新区，提出滨江新区的概念，滨江确实是滨江，但是偏远也是真偏远，周围配套设置没起来，望出去一片荒芜。
　　因为没有遮挡，虽然隔长江还有点距离，但也能很清晰地看见长江，确实是江景房。

　　这个楼盘是滨江新区的一个示范楼盘项目，听说主抓基建的副市长也会来。
　　一车一车的看房客人，从大巴上下来，一部分是真想来看的，大部分估计是开发商花钱雇人拉过来撑场面的。

　　现场布置得典雅，花团锦簇，像结婚典礼现场，正对舞台的草坪上摆了一排排的白色椅子。
　　开盘仪式迟迟没有开始，言浅找了个空闲时间，和刚上大一的何美兰一起，溜去卫生间。

　　一个新楼盘的售楼部，修得跟电视里看到的卢浮宫一样奢华，高高的穹顶，大理石地砖，言浅走得小心翼翼，和美兰边走边仰头观望，“啧啧”赞叹。

　　“这楼盘多少钱一平？”美兰问。

　　楼盘的开盘价是早就定下了的，稍微打探下就能知道，但作为明知买不起的学生族，她们没关系过价格。房价对于她们还说还是太遥远的话题。
　　“不会很贵吧，”言浅思索，“这么偏远。”

　　“但是是江景房呢……”
　　话没说话，美兰发现言浅突然转到往旁边一靠，脸紧贴着墙面，像是在躲什么人。

　　“怎么了？有熟人？”美兰左右望望。

　　言浅刚才远远看见一对很是养眼的男女迎面走过来，不免多看了两眼，看清后瞬间石化，分明是许远山和莫离，立即右转靠墙拉头发。
　　等她完成这一系列动作，才在心里想，她为什么要躲。

　　她现在没空琢磨自己的心理，她从反光的大理石墙面上偷瞄。
　　莫离穿了一件精致华贵的公主裙，粉粉的，衬得她腰细腿长，肤若凝脂，面若桃花，浅黄色的大波浪卷Q弹Q弹的，像是一团烟霞，朦胧飘渺，如梦似幻。

　　言浅看看手里抓着的粗粗的黑发，跟莫离比起来，自己显得蠢笨蠢笨的，像午夜凶铃里的贞子，没有一点生气，她从没这么讨厌过自己本引以为傲的黑长直。
　　身上的抹胸纱裙要俗不俗，要艳不艳，开发商本想塑造希腊女神优雅的造型，却不知这款式如今在伴娘们中正流行。

　　她注意到许远山今天穿了白色西服，却又不肯老实穿，西服没扣，衬衣敞到了第三颗扣子，不知道是在彰显个性还是叛逆。
　　这么看他们两人真是太般配了，像是来出席自己的婚礼，而言浅则是来当伴娘的。

　　言浅多虑了，根本不需要躲的。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过去，完全注意不到周围人，莫离时而背着手，偏着头仰头看他，满是少女的娇憨可爱。

　　上厕所都要一起来一起去，是不认识路吗？
　　来参加个开盘仪式而已，穿得这么隆重，至于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来结婚的，需要我给你们把民政局搬过来吗？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是被点了笑穴吗？
　　言浅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她可耻地意识到自己酸到变形的心理活动，但又无法抑制。

　　何美兰也注意到走过的许远山和莫离，感叹：“这谁啊？郎才女貌啊。”看出言浅是在躲他们，“你认识？”

　　“不认识，谁认识这么浮夸的人？”言浅暗自祈祷呆会两人不要认出自己。

　　“浮夸吗？我感觉还好呢。”何美兰还在张望他俩的背影，“毕竟人家有这个资本。”
　　“就是很浮夸啦，你看真正的美女从来都不屑于打扮的，麻袋披上身都是倾国倾城，哪像这样的庸脂俗粉，俗气得很。真正的富豪也是很低调的，共享单车路边摊，从来不显山露水。只有半壶水才急于展示自己，摇得叮当响。”
　　言浅被自己毫无来由的歪理斜说震惊了。舌头仿佛自己长了心眼，不受她掌控。

　　何美兰懵懂点头：“学姐说得好有道理。又长知识了。”
　　学妹啊，有时好学也不是件什么好事。

　　讲话，鼓掌，更冗长的讲话，莫名其妙的讲话，辞藻堆砌的讲话，掌声不绝。
　　言浅在后台端着剪彩的托盘，等候上场。
　　红色丝绸盖着的托盘上面搁了一朵红艳的花球，外加一把明晃晃的剪刀。
　　一个接一个领导们冗长重复不知所云的讲话，使候场时间长到她对被许远山和莫离看见的恐惧都消失殆尽。

　　她尝试探头在攒动的人头上寻找许远山和莫离，然而徒劳。
　　她不清楚自己是喜悦的情绪占上风，还是失望更多。
　　如果他们不在人群中，他们去哪了？
　　这个念头攫住了她，或许是在售楼部某个小房间里，或许是在二楼阳台，或许是在旁边的小树林里，拥吻？
　　莫离略微踮脚，那画面像半人高的多层婚礼蛋糕上亲吻的娃娃一样好看。

　　“上了。”美兰提醒她。

　　言浅在台上站定，有些恍惚。
　　她听见嗓音清丽的主持人在念剪彩嘉宾的名字。
　　果真有负责基建的丁市长，还有谁她就没太听清。
　　她左手边是一位中年女士，穿着干练的西装，留着齐耳短发，列焰红唇，红得没有一丝杂质，在一众男士剪彩嘉宾中格外打眼，言浅不禁多看了两眼。

　　剪彩完毕，嘈杂的音乐声和礼炮声，漫天飞舞的彩屑，礼仪小姐退台。
　　言浅走慢了半步，与美兰捧着的花球之间还有一根丝线连着，她托盘上的花被扯飞出去，眼看要落在地上。
　　她心中一惊，越是有权势地位的人，越是有钱的生意人，越是迷信。
　　这么隆重的场合，剪彩一刀剪不断，不祥，花球落地，更是大大的不祥。

　　言浅一口气提到头顶，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其他反应，旁边有人眼疾手快接住花球，放回她托盘里，笑容粘在脸上，小声说：“小言老师，有点心不在焉哦。”
　　言浅惊吓的表情转为震惊，许先生？刚才剪彩的有他？

　　许家明说完不作任何停留，跟没事发生一样，亦步亦趋，紧紧尾随丁市长下台。

　　言浅后知后觉地朝草坪两旁屹立的海报看过去，“明玄明镜台，邀您入局，新区未来”。

　　言浅再无知，也知道明玄集团是一个本地一家开发商。
　　她在坐车交车时，看见过路边硕大的广告牌，明玄心语、明玄菩提园、明玄华悦一系列的楼盘广告。
　　所以，明玄集团中的“明”是许家明？那“玄”呢？

　　红唇女士也跟着下台，抬头挺胸，时刻保持仪态，只路过时略低眼给了言浅意味深长的一瞥。
　　这又是谁？言浅寻思。

　　剪彩仪式结束后，舞台上有一些节目表演，开发商在草坪上准备了丰富的糕点、水果、甜酒、零食，还有一些甜酒，供来宾享用。
　　这TM不是婚礼现场是什么？

　　言浅和美兰站在餐桌后面，微笑着耐心引导客人们取用点心，随时补充。
　　倒没有多少工作，只是微笑得脸发酸，站得腿发胀，草坪对细高跟鞋格外不友好，在同一个地方站久了，就像锥子一样往下陷。

　　正当言浅已经快把“蛋糕亲吻娃娃”的画面挤出脑海，那抹白色加粉色又闯进了眼帘，言浅急忙低头，侧身站到何美兰身后摆弄一堆刚送到的东西。
　　玫瑰百合丁香花，卷饼烧烤豆腐脑。她大脑一片空白，翻腾着无关紧要的字眼。

　　“这节目真难看，是哪一家的？”是莫离的声音，近在咫尺，端了一杯果酒呷着，对舞台上正在表演的舞蹈皱眉。

　　“不知道，”许远山有些心不在焉，“看着也还行。”

　　“行什么啊，”莫离略略提高分贝，“动作不整齐，编排跟上世纪的风格一样老土，跳迪斯科呢？你瞧那领舞的女孩，尽想出个人风头，太独了，齐舞还是要以齐和整体感为主。”

　　“唔。”许远山敷衍了一句。
　　他知道莫离凡事总要争个高低的，再说对于舞蹈他本身也不太懂，不过言浅那首炸裂的dangerous即使是他这样的外行，也觉得是非常好的。
　　他手上转着酒杯，在脑子里回味了一番，不由露出点笑容，不知道莫离要是见了，又会怎么说言浅的舞蹈？肯定也是矫揉造作，一味夺人眼球之类的话？

　　“你笑什么？”莫离瞥见他的笑，没等他回答，又接着说，“我最烦这种场合，无聊透顶。何欢说晚上去酒吧，我们等会就溜吧。”

　　“我爸让我留下吃晚饭，溜不了号。”许远山说。

　　“许叔叔有时也是很奇怪，你还在念高中，对于商业什么都不太懂，他却非要拉着你见这个合作伙伴，见那个领导高官。”莫离撇撇嘴，“不过呢，你也别嫌烦，机会难得，多见识见识总有好处，明玄集团迟早得交到你手上的。”

　　许远山笑了笑，没有回答。
　　莫离总有这样的论调，说什么他迟早要接手明玄集团，让他好好学习商业知识一类的。她自己经常拉着他玩，不陪她玩就会抱怨他总是这样扫兴。但在跟她玩的时间以外，她就希望他勤奋上进，从许家不务正业的公子哥，摇身一变成为众望所归的明玄集团继承人。

　　“诶，晚饭有丁市长吧，许叔叔和我妈肯定是点头哈腰地陪吃陪喝陪脸色，哪有时间管你。”莫离过了会又说，“你去了说不定在丁市长面前讲话不得体，反而坏事，我敢打赌，许叔叔今天肯定不会叫你，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去酒吧吧。”
　　“多见识见识”的话言犹在耳，这就改主意了。

　　许远山呷了一口冰冻果酒。
　　“我不去了。我还是在这等我爸摔杯为号吧，我要是溜了，他找我不到，后果很严重，你又不是没见识过他的雷霆之怒。”

　　“随你。”莫离语气冰凉，有些不悦，侧身将杯子重重拍在餐台上，同时眼光忍不住扫了一眼顶着一头乌光可鉴黑长直的另一名礼仪，心头寻思，“什么态度，一点不职业。可惜了一头漂亮的头发，就是发色太黑，显得蠢得很。”

　　这些念头蜻蜓点水地在她心里略了一略，提起礼裙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