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回忆老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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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余看我还是一脸疲态，他说道“喝点水吃点东西再休息一会儿吧，大夫说你身体太弱了不能再累下去了。”
我怔愣片刻随机苦笑的摇摇头，不出去找点活干我就只能饿死了。
况且我看病的钱是沈从余出的，我还得赚钱还他的。
他似乎看出我的心思“你不用想太多 ，现在你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钱什么时候不能赚啊。”
我心里真的很感激他，但我不知道怎么表达出我的这份感谢，我说不了话，沈从余又看不懂文字。
无奈之下我只得冲他尴尬笑笑。
沈从余看我笑了便也笑了“看吧，人要多笑笑，你笑起来多好看啊。”
他就这样笑呵呵的看着我，眼里不含一点杂质，那种眼神里没有之前那些男人的凝视，也没有对我是一个哑巴的嘲弄。
我喜欢沈从余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他让我觉得我也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我听取了沈从余的建议开始养病，他则去码头找了份工作。
白天我就带着沈从玉在街上瞎晃悠，到了黄昏太阳落山的时候就到码头接沈从余回家。
其实我们也无家可回，一个四面漏风的桥洞成了三人短暂的避风港。
有时也会挨饿，因为沈从余每天赚的那点体力钱根本不够三张嘴吃饭。
所以他总是吃的很少，我示意他不用把他碗里的菜夹给我，但他总是不听“你要多吃一点才能把身体养好。”
我看劝不动，就他示意他把菜夹给从玉，他则是催促我“快吃吧，她哪里吃得了那么多。你放心，你哥我身体好着呢 ，少吃点没事儿。”
最终我还是妥协了，我希望我能早点养好身体，两个人赚钱我们的生活就会轻松的多。
这几天我还知道沈从余是带着妹妹来投奔B市亲戚的，但他没找到那户人家，只能先自谋生路。
我在他手心写下“那你其他家人呢？”
这几天沈从余放工后就在家里习字，虽然说是习字读书，其实都是他在船上捡回来的一些废报纸。
但至少现在多多少少都认得些字了。
“我的家人？”沈从余看懂了我写在他手心的字“他们都死了，我带着从玉混在他们的尸体里才逃过一劫的。”
我讶异于沈从余说的话，他原来是与我不同的。
他有很爱他的家人，只是他们的爱被带到另一个世界罢了。
我安慰他，在手心写下“你别难过，他们在天上看着你平安生活一定会很开心的。”
他看着我笑了笑然后扭头看了眼窗外。
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以为他想起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家人了。
我伸手抱了抱他已示安慰。
沈从余没说他父母是怎么死的，我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
这天我照常带着从玉去码头接沈从余，只是路过学堂的时候我停下脚步。
之前在家被虐待的时候我经常躲在学堂外，就偷偷爬在墙角听里面的读书声。
其实我都听不太懂，但我这是我生活里唯一的乐趣。
我每次都学堂下学之前溜走，就这样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被发现。
有一次在墙角听入了神，我被一个迟到晚来的学生给发现了。他看见我偷偷摸摸的躲在那儿，把我当成了小偷。
他比我高大太多，一只手就把我扯到了学堂中央。
“先生，我刚刚看他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大家快看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他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我钉在了耻辱柱上。
这是我第一次进学堂，却是以这样的方式。四周都是学生们的议论声，我就这样呆呆地站在中央。
他们的眼神像刀子一样一刀刀插进我的身体里，我感觉到从头到脚的恶寒与恶心。
这就是读书人吗？
“放肆，还不快把人放下。”教书的老先生严厉呵斥了那个学生，他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
“我平时就是这么教育你的？是非不分，捕风捉影的兔崽子。”说着还拿着戒尺敲了下那个学生的手
他背手走到我面前“你就是那个天天躲在墙角偷听的乞丐？”
我急忙用手比划着，想告诉他我没有偷东西也不是乞丐，我明明有爹娘。我也的确没想到自己以为躲藏的很好，却早就被发现了。
先生只是皱眉看着我一通瞎比划“你是个哑巴？”此话一出刚刚安静的教室又变得喧闹起来。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我还是一下像被冷水灭了的火。我窘迫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小孩，会写字吗”先生说。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偷学的时候也学会写一些字，但也明显不够学堂先生要求的标准。
但他还是牵着我去了书案前。
“你把你想说的都写下来吧，能写多少是多少。”先生把笔递到我手中。
我想了想写下“读书人不过如此。”
他看后哈哈大笑“你个小孩真是有趣，你从哪里看出读书人的标准的呢？”
我放下笔，指了指学堂内供奉的孔子像。
先生顺着我的手看去，半晌他回头问我“小乞丐，想读书吗？”
我点了头
由此，我就跟着先生念了几年的书。
我没钱缴学费，就在学堂打扫院子，先生知道我家情况后还总是多给我些银子，虽然嘴上说是我自己靠劳动得来的，但我知道都是先生可怜我。
先生待我真的极好，我很感激他。
我从学堂里也学了许多笔墨上的功夫。
但先生只陪了我两个年头，因为两年后他被当众绞杀了。
那天街上人特别多，有许多人都在看先生被处以绞刑，有看热闹的，也有先生之前教过的学生在为先生鸣不平的。
人群全是窃窃私语的声音，我好像听到有人说先生是因为叛国才被绞杀，也有人说是先生写了反官府的文章。
先生怎么会叛国呢，他是最好的先生了。
先生死后下了很大一场雨，这场雨冲干净了绞刑台上的血迹，因为先生被人断了手脚，鲜血染红了半个绞刑台。
雨淅淅沥沥的，从我眼角划过。
这场雨把这位老人留在世上最后的一丝痕迹都冲刷干净了。
我后来去了乱葬岗翻遍了尸体都没有找到先生的遗骨。
我太不争气了，连让先生死后不做孤魂也鬼都办不到。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学堂，先生被抓走时把这儿钥匙留给了我。
我扭开锁推门走进去，明明才过去几天，院里的灰尘都很厚很厚了。
我拿着扫帚从下午一直扫到半晚都未曾停下，我希望有个人能从那个小门走出来，然后朝我招招手。
“小乞丐，别扫啦进来休息休息。”
但先生死了，我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这一夜，我在庭院里的枯树下发了一宿的呆。太阳出来的时候我感觉眼前一切都模糊了。
太阳离我太远了先生，我抓不住它的。
先生的不会再回来了，他再也回不来了。我抱着自己失声痛哭，这是这几天以来我第一次哭泣。
阳光就撒在庭院的枯树上，但树已经死了再多的阳光都救不了它。
“站在这儿傻楞着干什么？”沈从余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将我从悲伤里拉了出来。
我急忙转身抹去眼角的泪花，笑着在他手心写下“没什么，沙子迷了眼。”
沈从余半信半疑的顺着我刚刚发呆的目光看去，看到了这儿的学堂。
他没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我怕他再胡思乱想就拉着他和从玉急忙离开了。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我已经将他们视为我的家人了，我不想沈从余为了我再伤神，他每天都已经很累了。
半夜，我正在月光下看着沈从余捡回来的报纸 ，他突然走到我面前，我抬头和他对视。
“别看了，光线太黑伤眼睛的。”他开口道，边说边在我身旁坐下。
我只是笑着摇摇头，在他手心写“没事 这点看完就不看了。”
沈从余见劝不动我也就没在说话打扰我。
半晌，我看完了最后一点，放下手里的报纸他才再次开口“安哑我送你去读书吧。”
我震惊的回头看他，急忙写下“不用我不用读书的。”现在我们三个人吃饭睡觉都成问题，我怎么可能自私到还要去读书呢？
他看出了我内心的想法，他说“你放心，我今天换了一份差事，每个月的月钱足够我们仨吃饭了，剩下的钱也够让你继续读书。”
我还是拒绝了。
“那你可以把钱存着，将来你取媳妇从玉嫁人都要用钱，你把钱都拿去让我读书你们怎么办？”我在他掌心一笔一画写到。
“什么你们我的，现在你就是我们的家人了，我供我弟弟读书天经地义，你别想太多明天就去学堂读书吧。”他的语气坚定不容拒绝，我无奈只好答应下来。
第二天我就带着从玉一起去了学堂，这个教书先生也没为难我们，我上课时从玉就乖乖的待在一旁一起听课。遇到实在听不懂的就自己在一旁玩，丝毫没有打扰到上课的学生。
于是现在成了我每天带着从玉去学堂，下学后就去码头接沈从余。
他说他换了份差事是真的，他从码头卸货的换成了记账的。他还说多亏了我，因为我他认得了不少字，不然这个差事轮到他头上。
我笑咪咪的看着他，在手心写下“是哥哥你自己有本事。”
他则是大男孩一般揽着我的肩笑着“都是你的功劳！等着，等哥以后赚了大钱就带你和从玉吃香喝辣的，到时候我把你喜欢的书都给你买下来。”
从玉听话只听了半截“吃香喝辣，吃香喝辣！”
我不禁被她的可爱样子给逗笑了。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我曾经和先生一起相处的样子，他走之前最担心我，现在他应该再也不用担心我一个人被欺负了。
我有家了，有了一个可爱的妹妹和一个勇敢的哥哥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回忆老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