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涟漪》赵同

4、准备出发

　　“叶凡，你看看你这化学式，写的是驴唇不对马嘴！把你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爸爸、妈妈都给我叫来…请家长！”这句雷霆般的怒吼来自于叶凡的初中化学老师冯厉害。说起“冯厉害”这个外号，那还是叶凡给起的呢，而且在当时，这个外号在整个学校那叫得可是相当响亮，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冯厉害虽是一名老师，但这些学生与她之间的关系，仿佛是封建时期地主与长工那般紧张和压抑。叶凡明明没跟她签过什么卖身契，却总有种感觉，她随时都可能操起一根大鞭子狠狠地抽向他。爷爷、奶奶年事已高，行动不便，叶凡是无论如何也请不来的，但把他爸叫来，倒还是能做到的。

　　当冯厉害见到叶凡的爸爸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她立刻就不厉害了。之前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那浓重的内海口音也一下子变成了和善的普通话。虽说她的表情看上去变得稍微能让人接受了，但关于叶凡成绩直线下降的这件事，那肯定还是要说的。

　　叶凡他爸和冯厉害交谈过后，内心最惴惴不安的人恐怕就是叶凡了。他在心里不停地揣测着，老爸回去会怎么收拾自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还是棍棒相加的惩罚？然而，那次却是叶凡多虑了。他只是把叶凡带到了家对面新开的一家朝鲜餐厅，点上了一份叶凡最爱吃的冷面和生拌牛肉。最后，他淡淡地说上一句：“化学成绩可得提高提高了！”那语气中没有愤怒，没有责骂，有的只是对儿子深深的期许和鼓励。

　　那次初中的“请家长”风波就这么看似平静地解决了。然而，遗憾的是，叶凡的化学成绩一直到初三也没有丝毫提高的迹象。他在化学这门学科上仿佛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困境，无论怎么努力，成绩依旧停滞不前。

　　也正因如此，在中考的战场上，叶凡未能取得理想的成绩，最终也不过只考上了河沿区的这个美术高中。要知道，相对于普通高中而言，美术高中对于文化课的要求确实还是低一点的。

　　普通高中往往更侧重于对学生综合知识的培养和学术能力的提升，对各科成绩都有着较高的标准和严格的要求。而美术高中则在一定程度上，为那些在艺术方面有天赋和兴趣，但文化课成绩稍显薄弱的学生提供了一个继续深造的机会。它更注重学生在美术专业领域的发展，相应地在文化课方面适当降低了门槛，使得像叶凡这样在文化课上表现不佳的学生，能够凭借对美术的热爱和一定的专业技能，获得继续求学的可能。

　　其实叶凡在美术中学的成绩向来并不低，一直都处于中等偏上的水平。所以，对于这次尚未找到原因的“请家长”，他内心的惊慌更甚以往。

　　然而，叶凡爸爸此次使用的处理方法与数年前叶凡上初中时如出一辙。只不过，当年那家朝鲜餐厅已经重新换了门头，曾经熟悉的店面如今已变了模样。黄色的亚克力灯箱上醒目地写着“韩国料理”几个大字。

　　叶凡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紧张地等待着爸爸说出请家长的原因，同时也做好了迎接那些挨训话语的准备。他的心里七上八下，犹如揣了一只小兔子，不停地猜测着爸爸接下来要说的话。

　　谁知道，爸爸的话和多年前一样，语气还是这么淡淡地一句：“以后多发展点自己的爱好，多出去踢踢球什么的！别总在家里看电脑。”这句话如同春风拂过湖面，打破了叶凡内心的紧张和不安，让他感到既意外又温暖。

　　又是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语，却如同重锤一般砸在叶凡的心上。有句话叫“话越少，事越大！”叶凡的脑海中不断地回荡着这句话，到底怎么了？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才会让父亲如此惜字如金？叶凡的内心愈发不安了，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他的心房。

　　那晚，他应该是没睡好。在床上辗转反侧，思绪如乱麻一般交织在一起。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脸上，却无法带来一丝宁静。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天花板，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猜测和担忧，久久无法入眠。

　　早晨起来，叶凡无精打采地背上那个绿色的单肩书包，那书包的肩带似乎也显得格外沉重。他骑上自行车，像邮递员一样飞奔至学校。车轮飞速转动，风声在耳边呼啸，他的心情却没有因为这疾驰的速度而有所舒缓。一路上，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焦虑和迷茫，不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怎样的局面。

　　“屈奋进，屈奋进，昨天你妈回家跟你说什么了么？”绿书包往椅子上一扔，叶凡便跑到屈奋进的课桌旁边。

　　“你爸回家跟你说什么了么？”屈奋进反问着。

　　“没说什么啊？就说让我找点兴趣，去踢踢球什么的。”叶凡回答道。

　　“没说别的？”屈奋进又问。

　　“没说别的啊！咱们到底为什么被请家长？”叶凡问。

　　“这你还琢磨不出来么？我问你，这次都请的谁的家长？”屈奋进问。

　　“你、单朋立、金龙、李铭、张涛、张彼得，还有我啊！”叶凡回答道。

　　“你明白了么？”屈奋进又问。

　　“啊？学校还不让咱聚会吃涮羊肉？我说不让金龙买啤酒吧！”叶凡回答道。

　　“那是啤酒的事儿么！你忘了咱们一块儿看的那个动画片了。”屈奋进小声的说。

　　“啊！那部黄色动画片？”叶凡疑问道。

　　“对！就是因为那个！”李铭也加入了我们的对话。

　　这次请家长被批最严重的无疑就是李铭了。李铭他爸可是一名警察，接到消息后，竟开着警车从 60公里开外急匆匆地赶了过来。那警车一路风驰电掣，带着严肃与急切的气息。

　　从王老师办公室开走后，又径直奔向李铭的宿舍。“怎么了？怎么了？”这突如其来的动静，霎时间让宿舍楼道里像炸开了锅一样吵吵起来。人们的询问声此起彼伏，充满了好奇与担忧。

　　“没什么，没什么，也没闪警灯，估计没事。”有人试图安抚众人的情绪，可大家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很多人都跑到楼道里看热闹，叽叽喳喳地议论着，试图从这紧张的氛围中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

　　而在这一片喧闹之中，只有李铭自己在铺上双手抱头静静地坐着。他的脸色阴沉，眉头紧锁，似乎在等待着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

　　“铭儿，看你干的好事！”那穿着笔挺警察制服的人猛地推门而入，双目圆睁，怒气冲冲地指着李铭大吼。李铭低垂着头，抿着嘴唇，一声不吭，他的沉默似乎更加激怒了眼前的人。于是，他继续吼着，“你他妈的不学好，看什么黄色动画片！”那声音如雷贯耳，在狭小的宿舍里回荡着。

　　嘴上骂得厉害，但到底还是不舍对李铭动手的。只见他随手抄起一个软枕头像李铭砍去，动作中带着七分愤怒，三分无奈。这一砍不要紧，李铭每天偷偷认真画的黄色漫画竟从藏着的地方掉了出来。李铭他爸愣了一下，随即拾起来那几页纸，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他快速地翻看了几下，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双手用力一撕，将那几页纸撕成碎片，狠狠地散落在宿舍的地板上。然后，便愤怒地夺门而出，那沉重的脚步声仿佛是他内心极度失望的宣泄。

　　几分钟之后，在一串震耳欲聋的发动机声后，警车急速驶出了宿舍大院，只留下一片飞扬的尘土和宿舍里呆若木鸡的李铭，以及满地的碎纸片，仿佛在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激烈冲突。

　　“咱在家里看的，也就 25分钟的片子，这王老师是怎么知道得？”叶凡满脸疑惑地问。他紧皱着眉头，目光中充满了不解和困惑。

　　“张彼得呗！”李铭没好气地说完，我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转向窗边儿的那个独坐的身影。

　　“不是我！我没说啊！”张彼得着急地反驳着，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和慌乱。他涨红了脸，手不停地挥舞着，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没有人信，大家都太了解他的性格了，从来也守不住什么秘密。

　　“屈奋进，这张光盘还给你吧？昨天差点让我妈给撅了。”张彼得一边抱怨着，一边把光盘递了过去。

　　“我不要，我家里又没电脑，给阿叶吧？”屈奋进连连摆手拒绝，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

　　“我可不要黄盘！”叶凡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拿着吧？这里面还有大富翁 4的游戏，回来咱还得玩儿呢！”屈奋进不由分说地把光碟塞到了叶凡的包里。叶凡还想推脱，可屈奋进根本不给他机会，转身就跑开了，只留下叶凡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张光盘，一脸的无奈。

　　“好消息！”大家的对话还在热烈地继续着，就在这时，张涛像一阵风似的飞一般的跑进屋里，激动地嚷嚷着：“咱们要去写生啦！”他的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悦，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唉！又写生！这回去哪个公园？”张彼得有气无力地说，他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脸上写满了无奈和厌烦，仿佛对写生这件事已经提不起丝毫的兴趣。

　　“什么公园？是去同里！”张涛的声音愈发高昂，兴奋的情绪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愈发旺盛。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试图让大家感受到他内心的激动。

　　“去桶里，谁的桶里？”张彼得继续用他那令人垂头丧气的声音开着那无聊的玩笑。他翻了个白眼，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容，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让人看了忍不住想给他一拳。

　　两周后，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那些手里拿着画板、画纸、水粉颜料的学生们熙熙攘攘地集合在内海北站的月台前。那浩大的声势，那热闹的场景，貌似当年知识青年离开家乡前的感觉，充满了对未知旅程的期待和憧憬。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儿，月台前竟然开始唱起“起来，饥寒交迫的同学，起来，我们这些画画的人；口袋里的钱已带足，我们要去同里、周庄和上海…”这用一个老歌曲调改编的歌曲，旋律简单却充满活力，被我们哼唱得朗朗上口。每个人的脸上都绽放着笑容，那欢快的歌声仿佛要冲破云霄。

　　“都别唱了，准备准备，把东西都收好了，准备上车，注意颜料盒别撒了！”那个戴着茶色眼镜的张老师站在月台中央，声嘶力竭地大喊着。他的额头因为着急而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眉头紧紧皱着，然而他的呼喊貌似也不起什么作用。

　　歌曲唱罢，又来了一个奇怪的口号，开始喊得参差不齐，声音杂乱无章。但不知怎的，到后来竟然喊齐了，“美术中学，黑吧隆咚，学生画蒜，老师画葱！”那整齐而响亮的口号声在月台上空回荡着。

　　“哦！”这个起哄声可把老张给弄急了，他的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声嘶力竭地喊着：“别闹了！都安静！”但他的声音却被淹没在学生们的喧闹中，偏偏没有任何的作用。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中既有愤怒，又有一丝对学生们调皮的无奈和包容。

　　“上车了…”乘务员那清脆而响亮的声音站在车厢边儿宣布着，这个声音可比张老师声嘶力竭的呼喊管用多了。那坚定而不容置疑的语调，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瞬间就掌控了局面。

　　霎时间，那些此起彼伏的口号声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接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嘈杂声。同学们七嘴八舌地交谈着，兴奋地分享着对这次旅行的期待。与此同时，旅行箱轮子与地面摩擦的咯咯声也不绝于耳，那急促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独特的出行交响曲。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火车缓缓启动。他们怀着激动的心情，依次登上了火车。车窗外的风景迅速后退，而他们的心早已飞向了远方，那充满魅力的目的地：同里、周庄和上海。他们憧憬着在那些美丽的地方，用手中的画笔描绘出令人陶醉的美景，留下属于他们青春岁月的独特记忆。

作者有话说

　　作者：赵同 斜杠青年，朝三暮四，比上不足，笔下有余，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不怕折腾，才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