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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半点相思 ...

  •   在无敌美食的诱惑下,近卫军的“归化”工作进行的异常顺利,而且很多地方都是没等昭麟带着牵着牛羊小队抵达,先一步打探好风声的强盗们已经自发排好队,举好早已准备好的白旗隔夜等在那里了。
      而昭麟这边也异常的开明,上来什么话都不讲,直接一碗白饭,一锅肉汤——吃饱了再说话!感动得那些彪头大汉就差没跪下来喊娘了。
      这种情势之下,昭麟的“归化”展开二十天后,楚国境内的各条道路上基本以无贼可剿——全都幸灾乐祸地往凤南军暖巢里蹦了!也就在这个时候,明若把手上的部队交给副官,连夜与王旁先一步动手回了庆兰。
      “为何不明日与部队一起回去和冷将军汇合?”追着连夜赶路的昭麟,王旁不解地问道。
      “在那之前,我要先去一个地方。”加紧赶着快马,昭麟的身影不久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而王旁也自然不敢怠慢,马上策马赶了上去。

      夜色中的庆兰,静寂的有些可怖。循着脑中支离的线索,昭麟终于找到了记忆中的那户人家——只是那房门,却是虚掩着!
      这里的治安什么时候好到夜不闭户的地步了?
      一丝不祥的预感在昭麟的心中升起,但吸了一口气,昭麟仍是推门走了进去……

      “谁?!”突然,完全黑暗的的角落里传出一丝尖利的叫声,四周的气氛让人不由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唔!”迎面扑来的恶臭让昭麟忍不住捂上了鼻孔,拿出腰间的蜡烛和火石,正欲点火,屋子却先一步亮了——
      一个八九岁的小孩,举着蜡烛一步步地朝昭麟走来,白色的烛光映着他的脸如同僵尸般苍白,再抬头往过去……椅子上躺着的……
      竟是两具早已发烂生长蛐的尸体!
      “哇啊啊啊啊啊啊!”昭麟脚一软,直直地便跌在了地上,瞪大着眼睛看着那个僵尸小孩举着蜡烛两眼无神地继续往自己这个方向走过来,一边叫着“奶奶死了,妈妈死了,奶奶死了,妈妈死了……”
      这,这不是现实版的《咒怨》么?昭麟一边打着哆嗦,一边忍不住地想到。身上的寒毛此时已经全部竖了起来,昭麟又是发抖又是经不住往后挪,却怎么也找不到力气站起来,只能看着那个孩子一点点逼近自己,大大的脑袋往自己这边伸过来,两只空洞的眼珠子越来越近……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明若一声大叫,终于两眼一黑——顺利地昏了过去。

      “看来是没死成。”待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王旁的时候,昭麟唯有苦笑。
      “这孩子的家人全被官府打死了,又没有钱落葬,所以一直放在家里。”王旁一边扶起昭麟一边指着身后的坟头道:“你昏迷那会儿我已经把她们埋了,这孩子也是,饿了整整五天,若是没遇上我们……”
      很难得,王旁的声音中没了威胁也没了挑衅,高大的身影落寂地望着正在坟前低泣的男孩,眼眶却不由地红了。昭麟无声地看着这一幕,一时间,也忘了该说些什么。
      “你是上次帮我们的那个大哥哥?”一声呼唤把神游的两人同时招了回来,抬头一看,出声的却是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昭麟面前的男孩。
      “你还记得我?”昭麟起身拉过男孩的手哽咽道:“那天若不是我强出头,或许你奶奶和妈妈也……”
      “不,这不关大哥哥的事!”没等昭麟把话说完,那男孩就梦地摇头,坚定地说道:“害死我奶奶和我娘的是那些恶官差,和大哥哥一点关系都没有。”
      “……”昭麟看着那比自己要小上一圈的孩子,脸上挂的微笑却近似哭泣:“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找那些恶官差报仇么?”
      “默儿的确想过这么做……只是后来想想还是算了。”男孩子摇头道:“反正他们死了我奶奶和我娘也活不过来。何况娘曾经说过,看着坏人做恶事自己便也学着做,那还和坏人有什么区别?”
      “对,这才是男子汉该说的话!”这回开口的却是一直没有出声的王旁:“好孩子,以后不如跟着大哥,将来必成大器!”
      男孩子没有支声,只是回头,有些迟疑地望向昭麟这边——昭麟便知道自己这时候该说些什么了!
      “去去去,跟着那个粗人没什么出息的——不如跟着小哥哥我……”
      “好!”没等昭麟把话说完,那男孩子却是一笑,马上答应了下来。
      然后昭麟抬头,有些同情地望向面色铁青的王旁——幸灾乐祸地给了一个鬼脸!
      最后:
      “什么?你已经十五了?”看着宋默那和小萝卜头差不多大小的个子,明若实在无法想象:以前凤莜的身材已经算得上娇小了,但比他却是足足高了一个头还多。怎么可能?
      “统领,真的啦,默儿没骗你!”宋默拉着昭麟的手,急急地解释道。
      “去去去,一定是你撒谎!”
      “没有,真的没有!”
      ……

      第二日,近卫军营,武校场。

      昭麟睡了个懒觉,漱完口再洗了把脸吃好早饭打了个盹儿终于决定去太阳下面溜达一圈。可一踏进校场,才发觉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怎么那么多人,一点声音也没有?
      再一看,哇塞!为什么这么多人都盯着我瞧?
      想到这里,昭麟不由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装束:很正常嘛。
      再掏出镜子照了照脸:很清楚啊?
      再……
      “大胆昭麟,还不跪下?!”没等昭麟再有所反应,校台上就想起了一道中气十足的怒吼:“身为统领,竟然到日上三杆才出勤,你可知道我们在这里等你已经足足等了三个时辰?!”
      “诶?”昭麟抬起头,正好对上萧然的一双怒目,再一偏,便看到了梨穆言和无双……
      凤南军三巨头……
      “哎哟哟,冷将军,您可终于回来啦!”好在昭麟的反应还算快,关键时刻脑子还没通畅脸皮子已经先一步武装了起来:“怎么不提前告诉麟儿,让麟儿可以……”
      “浑水摸鱼是么?”冷无双蹙眉毫不客气地打断昭麟的话。
      “将军英明……啊,不不不……将军……您可是误会……”
      “今天是本座事前没有说清楚,所以也怪你不得;但从明日起,不管你有何理由,没赶在号令之前到校场,便先去军法处领三十军棍再过来!”
      “这……”号令前?那不是凌晨5点么!昭麟一脸菜色道:“太狠了吧?”
      “另外你招来的那些新兵刚才将军已经检阅过了,素质虽然不差,但和咱们的亲军比起来还有一段差距!”没给昭麟反驳的机会,一旁的梨穆言也跟着道:“所以从下午起,将军排给这些人三十天的特别训练——请昭统领务必一起出操!”
      ……
      “瞧瞧他,这细皮嫩肉的,真是可怜……”
      “听说每次凤南军新兵训练,都要倒下一堆人……”
      “可不是?七尺高的壮汗到最后都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不过人家毕竟是皇子,不一样的……”
      “你这话换成其他教头倒也有可能,这次可是冷将军亲自主持啊——能有他活路么?”
      接受到王旁传递过来的同情目光,昭麟咬牙,硬是把“草菅人命”这四个字吞回了嘴里。

      ※※※※※※※※※※※※※※※※※※※※※※※※※※※※※※※※※※※※※
      第二天

      古代没有定时闹钟,所以知道自己肯定醒不过来的昭麟只能奴役王旁。而在王旁和默儿掀了他七次被子,最后终于忍不住把洗脸水也泼上去之后,顶着两只熊猫眼的昭麟总算赶在号令之前,到了武校场。
      此时,冷无双,萧然早已双手交抱,正立于前方的校台。视线所及处,众军士身姿挺拔,神情肃穆,万人的校场上,此时有风声,却无人声。
      果然,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想着当年,学校搞军训,又是贴海报,又是开动员大会,又是听什么先进性革命性教育……看看人家,人往台前一站,底下的人就全部进入状态了!
      “记着,凤南军里没有歪种!”首先发言的萧然,只是朗声喝了那么一句,便结束了发言。
      “开始吧。”接着发言的冷无双,就更是简短了,抬起眼睛只是淡淡地吐了那么三个字。
      “老大,不用怕。”等到一队队人马被分散地带到了训练地,昭麟的优势便显现了出来——与他相处半月的凤南军士立即提前赶过来给他打了底气:“等会儿负责我们这块的是萧然统领,很好说话的。”
      “可我们这是要干吗啊?”昭麟眨眨眼,望着眼前一滩泥地,不耻下问。
      “放心啦,这训练可是咱队里最简单的了。”士兵拍拍昭麟肩膀,咧嘴一笑。
      “是么?”轻声一应,昭麟的心中却是半点底都没有:最简单……那究竟是怎么个简单法?
      会不会是起步走,向左转向右转呢?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身戎装的萧然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
      “你,给他作个示范去。”看见昭麟,萧然也没说话,点了个头就算打了招呼。
      “是。”士兵领命,对着泥地蹲了下去,手掌脚尖支地,慢慢俯下身子……
      这不是俯卧撑么?
      昭麟眼睛一瞪,拍胸道:还好还好,这个自己做上十个八个还死不了……
      可随即,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发生了:当这个士兵撑起身子在往下的那一刻——他的双手竟然离地,在颈后拍了一掌,然后再在身体还没坠地之前,迅速把身子撑了起来。
      “这样算一个,连做一百个便算合格。”萧然转头,正欲和昭麟交待,却见那人张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而随后……
      “啪啪啪啪!”只见昭麟举手,热烈地拍了起来,一边感叹道:“好了不起,好厉害哦!”
      “别只顾着拍手,你也给我上去!”见昭麟在那里不是拍手便是喊加油要不就是要求那些凤南军:“来一个,再来一个!”,萧然终于忍不住,提着他的领子把他拉了过去。
      “我?”昭麟闻言却是哈哈一笑,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看我是这块料么?”
      “所以才让你练啊!”萧然瞪眼训诫道。
      “可这哪是训练,”昭麟才不听,立刻摇手,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这根本是杂耍,特技!”
      “你——告诉你,这个动作,就连凤南军里烧饭的老兵都能做上个一百多!”
      “可它有实际用处吗?”打定了浑水摸鱼的主意,昭麟双手叉腰,据理力争道:“难道我做上一百个,敌人就会自动撤退了?”
      “你听着……做好这个动作不单靠力量,还依赖反应和身体的协调感,怎么不实际了?”拉住昭麟的手,萧然横眉道:“你这个没用那个没用,到了战场靠什么杀敌?快给我做!”
      “那好。”等萧然终于放了手,而周围的士兵也都把目光都移过来的时候,只见昭麟对着泥地,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仰躺着肚皮朝天,默默举起双手双脚……
      “你这是做什么?!”萧然从来没看过这么诡异的姿势,不由挑眉问道。
      “动物世界里,老虎大哥要是打不过人家,就会躺到地上像我这样,你看……”难得昭麟,把投降两个字说得如此委婉,让萧然足足想了一盏茶的功夫才……
      “混帐,再给我胡诌就送你去军法处!”

      只见萧然一个响指,身旁的副官便识相地递上了一条黑漆漆的皮鞭,左手轻轻一轮,地上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这果然比任何言辞都有威胁力。这不是……刚才还嬉皮笑脸的昭麟,此时己经气短里咽了好几道口水。
      “快做。”说完,萧然又挥了一鞭。
      “你,你,你……你好凶哦!”昭麟坐在地上,双手颤抖地指着萧然的鼻子,眼眶都湿了。他人原先就小,此时哭得梨花带泪,看得与他亲近的五千凤南军顿生怜意,连带望向萧然的眼神都有了几分不齿。活像瞪着欺负民女的恶霸。
      “我——”听到这样的话,萧然顿时瞠目:这世上怎么有这么无耻的人,当场不客气道:“我这是为你好,你有本事你到战场上与敌人诉苦去!”
      说完,便一道鞭子劈下——
      “等等等——”眼看着没商量余地了,昭麟也不是傻瓜,马上服软道:“我做,我做就是了。”
      这回,萧然总算冷哼一声,一屁坐作为了木凳,不过手上的鞭子却没有放下的意思。一柱香之后……
      “你这又是干什么?”见昭麟在那里只是反复地做伏地挺身,手却没有一次离过地面,萧然忍不住又跑下去,一脚踏在了他背上:“谁让你偷懒的?”
      “哇呜呜呜——”萧然这么一踩,当下昭麟便跌了一个“啃泥地”,再抬头,整个脸放到煤炭堆里也便不出来了,嘴巴也吞了一口烂泥:“呸呸呸——你——”
      “怎么?”萧然双眉一挑,黑漆漆的鞭子又蓄势代发。
      “嘿嘿……老大,热身,先做做热身运动,咱等会儿……”昭麟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上去谦逊诚恳些,无奈一脸碳黑,一切努力化为鸭蛋。
      “快做!”
      “呜呜呜……老大……”没做完两个,那边昭麟又爬起身哭了。
      “又怎么了?”
      “人家……人家尿急了……”当着那么多人面,昭麟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那还不快去?”萧然嘴角抽搐,只觉得自己已经濒临爆发边缘。
      “人家……人家……”
      “你还想怎么样?”
      “人家一个人去挺害怕的,所以……所以……”昭麟涨红脸道:“以前都是王旁陪着……”
      “你……”这时,萧然全然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滚!”
      这边,昭麟马上一把拉住王旁飞奔。
      茅厕前:
      “你究竟想干什么?”王旁再神经大条也不可能忽视临走前那些士兵望向自己的眼神之……暧昧,于是看到昭麟便一肚子火:“不会你真要我陪你如厕吧?”
      回给王旁一个没好气的白眼,昭麟才道:“你听好了,交给你一件事。”
      “什么?”
      “……”

      终于,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在萧然忍不住打算冲到茅厕逮人之前,那昭麟总算由王旁小跑着背回来了。
      “怎么了?”见王旁小心翼翼地放下身后的人,萧然吞下一大口茶,挑眉道。
      “回,回……禀大哥……我……我……”如今,昭麟是满脸冷汗,一口气有了出的没了进的,仿佛随时要断气的样子:“我可能是食物中毒了……要不……要不就是中暑了……我……我……”
      “啪——”这回,萧然再也没给他抗辩的时间,二话不说便是一记教鞭——
      “哇哇哇!”只见刚才还奄奄一息的人,马上举起双手:“我投降!”
      “那就给我老老实实练!”萧然回座,一口气便把杯中的水喝了个精光。
      哼哼哼——死人头,这回是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昭麟咬牙,对着泥地大展了一个邪恶的微笑。

      一盏茶功夫后……
      萧然的脸上慢慢流出了冷汗。
      再过了半盏茶。
      那菱角分明的容颜已是大汗淋漓加面色苍白……
      再半盏茶……
      “你们帮我看着他!记得不准给我偷懒!”——终于,忍不住,萧然抚着肚子跑开了。

      待那人影终于走远,昭麟一声“万岁!”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做到萧然刚才的位置。
      “老大,您受苦了。”立即,有小兵送上了切好的西瓜。
      “小的来给您捶背来了。”您放心,咱已经派人到茅厕前侯着,一有风声,立即上报。
      “老大,擦擦脸。”
      “老大……”

      然后,等萧然终于“解决”完所有麻烦后回来
      看见昭麟捧着肚子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其实是给撑的。
      “你躺着干嘛?快给我继续爬起来做!”萧然早知道他会偷懒,立刻怒目道。
      “回禀萧统领——昭统领已经做满一百个了!”没等昭麟爬起来诉苦,立刻有人出头道。
      “瞎说!”萧然挑眉:刚才一个都不能做的人,现在一下子便做好一百个了?杀了他萧然都不信:“你有本事当着我面做几个看看?”
      “呜呜呜……呜呜呜……”这边,昭麟马上一把鼻涕一把泪:“人家好不容易做到一百个,现在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你明明知道……这对人家有多不容易……人家都那么努力……你还冤枉人家……诬陷人家,为难人家……呜呜呜……”
      “你,你……好,都连着做了一百个,再让你做两三个不算为难吧?”
      “就因为人家做了一百个,所以才连多做一个的力气都没了!”昭麟嘴一撅,死撑到底。
      “你们?”
      “回统领,昭统领确确实实,的的确确做了一百个!”五千军士众口一词——就刚才还演练过三遍哪!
      “……”

      终于,第一天的训练,在萧然的那句“看你明天还怎么混”中圆满的结束了。

      “两位公子请留步。”陵都的客栈,两位锦衣男子正欲结帐,却被突然从楼梯上走下的男子给喝住了:“我家少爷有请。”
      “我不认识……”其中一位正欲拒绝,一瞥眼看见那男子手中的玉佩,却立刻止住了声音,转头对着一旁的同伴交待了几句便跟着那男子上了客房。
      “进来吧。”客房的位与客栈的死角,一路走来都没有人经过。到尽头的那一刻,一阵悦耳的声音从房间传来,打开门,倾长的身影伫立于窗前,转头望向来人,不由淡然笑道:“许久不见了,安王爷。”
      “真没想到,这次来的竟是你。”身后的房门已经悄悄地被人合上了,风冥之径直走到圆桌边上却没有坐下:“什么时候回到王兄身边的?”
      “您该回去了。”看着神态自若的安王,叶子澈却是没来由地一叹。
      “若我说不呢?”无视对面男子眼中的哀求,风冥之摇头道:“子澈,我不想会凤阳,再说……如今王兄也未必用得上我。”
      “若用得上呢?”突然,一道冷冷的声音从屏风后突兀地传了出来:“朕的……北将军?”
      “皇——兄?”风冥之失声一叹,转眼却见叶子澈的眼神更加的悲凉。
      ※※※※※※※※※※※※※※※※※※※※※※※※※※※※※※※※※※※※※※※
      俊秀的脸庞神色渐变,从最初的惊讶到感动再转为最后的了然,再张口,风冥之却唯有苦笑:“没错,皇兄千里迢迢到这里,自然是有用得着臣弟的地方。我竟还傻傻以为……”
      “以为朕是来专程看你来了?”黑眸淡淡地扫到圆桌旁的身影,冰冷的声音断然打断了风冥之的话:“朕还没闲到那个份上,阿之……皇家的血里面有多少情朕想你该很明白——北山皇陵里埋的,和你一样都是朕的哥哥弟弟。”
      话音一落,室内的气氛猝然间紧张了起来,风冥之面色苍白地望向伫立在屏风边不动的身影许久,才摇头轻声道:“我以为,皇兄对阿之向来是念着一些情分的。”
      “否则你以为你还能好好得站在朕面前说话?”离王挑眉,冷声道:“阿之,朕记得当初是谁领着慑北营宣誓效忠,也记得是谁领着十万大军砍光了整片林子来找朕……所以你撇下整个慑北营出走的时候,朕帮你顶着;朝中弹劾你的折子,朕也帮你扣着……
      朕今天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是老老实实跟叶子澈回去,重新把慑北营的担子给挑起来。第二么……你走出这扇门,十二万的慑北营就此解散重新编制,朕也从此再没你这个弟弟。”
      “皇兄!”
      “朕给你一个时辰,想好了告诉子澈,不过阿之……”临去前,离王的脚步突然顿了顿,转身望向早已半跪在地上的身影道:
      “在朕面前,不要老提情分这两个字,说多了听着生厌!”

      “安王爷……”待到那抹背影完全从屏风后消失的那刻,叶子澈才终于出声道:“您不该抛下十万军士那么久,将军这个空位悬了三年……一直都是皇上帮您顶着,皇上他其实……”
      “我何尝不清楚?”风冥之摇头笑道:“我曾经想过,想过只要他来找我,我便更他回去……如今看来,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奢望。
      罢了,现在便去告诉他,本座随你回去便是——撇去一切不谈,若慑北营若散在本座手上,冥之如何也对不起那些随我出生入死的士兵。”
      “好。”目光在那落寂的背影上逗留我许久,叶子澈终是一叹,轻声合上门离去了。
      “等等!”突然,风冥之回头道:“我与你回去,那皇兄呢?”
      “皇上好像还有别处要去,着我随王爷先会凤阳。”
      “去哪里?”
      “庆兰。”叶子澈一顿,才继续道。

      “好了,开总结大会!”是夜,昭麟紧急号王旁和宋默等人夜谈道:“今天是我疏忽大意,战前没有打探好敌情,所以才让姓萧的家伙占尽了便宜,从明天起……哼哼——王旁,你倒是说说,接下来还有哪些东西要折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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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是搏击,”看着一脸歪脑筋的昭麟,王旁很是不齿道:“我看你的确要准备准备,否则到明天连长枪都拿不动,可就要笑掉人家大牙了!”
      “长枪?”昭麟眨眨眼:“那很重么?”
      王旁叹了口气,给宋默使了个眼色,而后者则立即把长枪取了过来。
      “这是只是皇宫侍卫用的长枪,”王旁冲着昭麟站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瞧见她提了半天才歪歪倒倒把家伙给举了起来,不由继续哀叹到:“而凤南军用的长枪,要比这个还重上一倍!”
      “什么?!”哐当一声,昭麟张大了嘴巴,手中的长枪已落到了地上。
      “明日这家伙你可是要走到哪里便提到哪里。”看着一脸茫然的昭麟,王旁此时也只有展开一个爱莫能助的笑来安慰了。
      “王旁……”不知过了长时间,当石化许久的昭麟终于重新活过来的那刻,他伸出手,拉了拉身旁人的袖子。
      “怎么?”见他一脸诡异的笑容,王旁就暗叫不妙。
      “我想到了一个主意。”果不其然,昭麟嘴角弯得更深了:“我们连夜到铁铺去一趟。”

      第三日

      “这,这……这哪是搏击?”萧然一到校场,看到眼前这副光景,不由目瞪口呆——
      “啊啊啊!昭统领,饶命啊,您放了小的吧!”曾经是萧然手下的张三,此时脸涨得通红,扛着长枪,飞也似地一圈圈绕着校场窜逃。
      “快给我站住!交枪不杀!听到没有?!”——后面跟着的昭麟,双手举着和他人差不多高的长枪,兴冲冲地一边追杀一边嚷道。
      “小的……小的……”这边的人一边跑,一边擦汗,一边擦汗,一边计算着自己跑的圈数,一边计算着圈数,一边适时减缓着自己的速度。
      “妈的,还是个男人吗?投降都婆婆妈妈的?”昭麟一个跨步,正正好好抵达长枪的射程之内。
      “大人神武英名,小的甘拜下风!”见时机成熟,那士兵利落地抛掉武器,双膝跪地,恭敬地讨饶道。
      “哼哼。”挥舞了两下手中的长枪,昭麟仰天长笑:“算你识相!”

      “你!”到了这个地步,萧然自然是忍不住了,当即道:“停下,和我比一场!”
      那边呢,又一次,没等昭麟有所反应,身旁就有人出来说情了:“萧统领,昭统领能举起那么重的长枪已经很不容易了,您就别为难他,慢慢来,慢慢来吧。”
      “你们?!”虽然那昭麟能如此自如地挥洒长枪的确让萧然颇感意外,但那完全是因为这厮昨天的表现实在太差做致,说穿了——搏击哪是你举得动手上家伙便能完事的?“凤南军里谁举不动那枪了,这不是借口!”
      “但谁都知道您的枪法再凤南军中,除了将军再没人比得过……”近墨者黑这句话绝对是真理,再朴实的军士跟着昭麟大半个月后,什么关过不了,这嘴皮子却肯定是过得了关的:“您这不是……这不是明显为难人家么?”
      “你们——”见五千军士集体“叛变”,萧然自然怒不可遏,正要发作,一道清冷的声音却突然插了进来。
      “阿然,你退下。”来的人,正是凤南将军,冷无双。几乎是猝然间,那双明眸所及之处,无人敢再大喘一口气。
      “是。”虽然万般不愿,但萧然还是噤声退下了。
      “还有……”然后,等昭麟还没来得及喘过一口气,那声音却又接着响了起来:“昭麟,随本将去擂台。”
      “啊——?”
      “你练到什么程度,本将今日亲自验查。”说完,冷无双便先一步拂袖离开了,留下昭麟,呆愣地站在校场中央,放眼四顾,却发觉原先一声声含着“老大”,“老大”的哥们儿全都像小媳妇一般地低下了头……
      “老大……”半饷,总算是等到一个发话的:“我看您还是去吧,迟了……更惨的说。”
      “对啊对啊,将军最讨厌等人了。”马上一个人跟屁道。
      ……
      到了这个份上,昭麟也知道这帮人是指望不上了,于是对着天大叹了一口气,再对地大吐了一口痰后,便挺着胸走到了武擂台。远远望去,一席醒目的红色军袍早已静静伫立在擂台的一边。
      “少爷好说话?月小若你开什么玩笑!”
      “像你这种人扔到军中,落到少爷手上,怕是活不了十天!”
      眼前的这个无双,便是自己从未认识过的另一半无双吧?
      沿着台阶一级一级往上爬的时候,昭麟的眼圈不知为何,却渐渐地红了,之前一道道筑起来的心墙,也不由地开始松动起来。也同样是在这一刻,昭麟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真才实学,为什么整天只会动些邪门心思……而只怕马上,无双便会更看不起自己了。
      想到这里,昭麟的嘴角不觉牵过一道无奈。
      这世上,纵使被所有人看轻又何妨?但是明若,为何你却这般的不争气,为何你这般不争气?为何偏偏每次都要在无双的面前……
      “把枪举起来。”
      “冷……将军……”昭麟垂眼,牵了牵嘴唇道:“昭麟……麟,打不过你的……不如……”
      “把枪举起来。”这一次,冷无双已经站到了昭麟的面前。
      “将军,我……啊!”好容易扯出几个字,昭麟正欲继续往下说,迎头却是一道雷光闪过,下意识地举起枪去挡,转眼却是“哐”的一声,双手一麻,连带着手中的枪也掉到了地上,摔成了两截。
      昭麟懵懵懂懂地抬头,迎面的长枪就停在距自己头顶不到一寸的地方,那双幽深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自己,再往下,便是那断成两半的铁枪……不,那不是真正的铁枪,那只不过是昨日让王旁用木头削的木枪,连夜让铁匠在外面包了一层铁皮,便和铁枪一模一样了。
      这是不是算人赃并获?在几万双眼睛下……
      昭麟张嘴,想笑,却笑不出来。至少,对着冷无双,他笑不出来。
      自己要是还剩那么点廉耻之心,此刻就应该跪下,痛诉自己的不该。要不就干脆以小卖小,仗着皇子的身份大摇大摆地走出去,虽然早知道这些在冷无双面前不会有半点作用。但膝盖却在此时僵住了,脚也好似生了根一般,挪不开半步。然后,他又听到了无双的声音……
      “绑起来拖下去,杖责30军棍。”这世上,有些事情是根本无需解释的。冷无双只是扫了眼前的昭麟一眼,便下了令。

      “孝佳皇后……”合上手中的卷宗,杜惜无意识地一叹,却恰好对上一旁周霂莜冷冷的目光:“怎么了?”
      自从谢及悦让他到上书房办差后,杜惜便无可避免地每天要与此人打照面,可这么一来一往,接触越深,便越觉此人难以理解,不,应该是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奇怪得很!
      朝会那时,此人面不改色陷害自己,这他可以理解——毕竟行刺皇上无论换到哪里都是铁打不动的死罪。但从那次以后,这人却似突然变了性一般,潜心在上书房搞起学问来。即使再度见到被他无缘无故嫁获的自己时,眼中也没有半点的心虚或是犹疑……这样的一个人,让杜惜是在无法不心寒。
      后来一经调查,才发觉这周霂莜走到今天,其实完全是仰仗离王对其父的提拔——这就让他在心寒的同时,又不由地感到匪夷所思了。
      从任何记载来看,周霂莜都根本没有理由恨皇帝恨到要杀他的地步吧?
      而更奇怪的是,既然谢及悦能理直气壮地说那把刀不是自己的,那就说明他早知道周霂莜的不轨,再进一步说,那离王肯定也是知道的——可为什么这两人却能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是什么理由让如此心狠手辣的这两个人对眼前这人一次次的通融呢?
      “难道此人以前和离王有过一腿?”按相貌来说,的确是很有可能的,何况那离王连男皇后也封了,自然逃不了喜好男色这一点。
      但也就是因为那个皇后,让杜惜随即又否定了这个念头:因为在这里,无论你去问任何一个人,他都会毫不迟疑地告诉你,离王对此人是何等的痴心。
      而如今这种说法已经升华成遥不可破的神话。“孝佳”……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杜惜对此人的好奇却大多是源于离王。
      历史传记从来不少各式的传奇人物,即使是现代,也少不了那些创造政治神话,经济神话的精英。而真真正正给了他震撼的,却是只有这个离王——无论那种鄙夷天下霸气,还是那与生俱来的威仪,都是身处提倡和平的年代,提倡人人平等的人无法看得到的。
      所以,若是说对眼前的这个周霂莜杜惜只是觉得别扭的话,那对于那个凤阳宫的主人,杜惜只有用可怖来形容了。也正因为如此,杜惜才越发地好奇起这个孝佳。
      “你若真对他感兴趣,那就别看这些书。”也就在这时,破天荒的,从没和杜惜说过一句话的周霂莜此时却没来由地开口了:“那些没一句是真的。”
      “什么?”杜惜惊叹地开口。
      “他是被离王生生给逼死的。”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周霂莜的语气很平静,但杜惜却有一种感觉,那似乎是经过很漫长的时间才好容易……一点一点磨出来的平静。

      “哇,呜呜呜呜……”一路被士兵压到刑堂,再被绑到长凳,昭麟都是咬着唇没有吭半声。可当着大板子真的砸下来的那刻,漫到周身的痛却一下子让昭麟扯着嗓子大哭了起来。这一哭,可真是把负责杖责的士兵给吓了一个跳:要知道,按惯例在冷将军面前,莫说小小杖责,就是扒你层皮都没人敢吭半声的!可这人才打了两杖就哭你个淅沥哗啦……
      难道是自己下手太重了?对了……这人毕竟是皇子,金枝玉叶的骨子也难免弱一些……思及此,两军士互相对望一眼,不由减轻了手上的力道。可再一砸,那人却哭得更厉害了。于是再减,那人还是叫疼,再减,还是哭……二十几棍减下来,那两个士兵看似大力,其实手上的力气已经减到拍蚊子的地步了,可那人还是咬着袖子猛哭不止,一边仍旧不听地喊疼。
      “让我来吧。”终于,砸到最后一棍的时候,冷无双拾阶而下,从士兵的手中接过了廷棍。
      熟悉的声音让昭麟停止了哭泣,张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的军靴,再抬头,曾经朝思梦想的人此刻与自己不过半丈的距离;意识迷离之间,昭麟伸出手,想抓住那抹远离的身影,但也就在那一刻,那人手中的廷棍无情地劈了下来。
      那瞬间,昭麟还没来得及觉得痛,眼前的世界便一下子全黑了,而伸到一半的手,终究没来得及到达目的地,便已垂了下来。

      PS:某之自圆其说下:一般古代的人物都是叫封号的,比如康熙什么的,走在路上没有人会叫他玄晔,所以我这里也设定后来的人都叫明若为孝佳了,也就是说~~~~现在的杜惜还不知道那皇后叫明若。当然,硬要说起来,他可以通过很多途径来打探,不过这么辩下去就没底了……嘎嘎~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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