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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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微的钢琴课一直到晚上九点。她最近练莫扎特的K330，为之后一场竞赛做准备。
私教是个刚从伯克利回来的三十出头的女教师，极其严苛。她抠细节抠得生不如死，来来回回调整触键手法。
私教还是不满意，但也看出来她尽力了，叹一口气说：“今天先这样吧。”
许知微如蒙大赦，站起来恭恭敬敬把人送走。回钢琴房还打算加练一会儿，正好看见周邢站在里面。
“练完了？”他问，“给你切了橙子。”
许知微说：“你一天天的有正事干吗？”
边说边过去拿了一个吃。果盘摆得很精致，橙子切成小块，去了皮，插上塑料小叉子。
给她送东西还没好脸，周邢看着她拿过去：“不爱吃还我。”
“你下回早点儿说吧。”许知微都咽下去了，只能勉为其难把叉子还给他了。
她坐在琴凳上，想起来她曾经在这里打过他一回，偏头问：“你挺奇怪的，正常人早离我八百米远了，你天天往我这凑。”
她说着，指尖摁下黑白琴键，旋律从她手里流淌出来，经由精心设计的墙壁回响，漂浮在房间里。
是她怎么也练不明白的那首K330。
私教嫌她弹得不够颗粒感，周邢倒是没那么好的音乐素养，觉得她怎么弹都很好听。一边回答：“还好吧，你也不算多坏的人。”
还不坏。许知微不知道要多坏才算坏了。
她指尖不停，忽然说：“我马上生日了。你想好送我什么礼物了吗？”
“刚说你人好呢。”周邢笑了一声，“哪有你这样开口要生日礼物的。”
许知微心想，那是他说的，她可没签字盖章。况且，哥哥送妹妹礼物——尽管他们毫无血缘关系，也不算名正言顺——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当然，她什么也不缺，什么都有最好的，而周邢什么也没有。但是周邢仍然应该送给她力所能及最好的东西，这是毋庸置疑的。
许知微说：“你给不给吧。”
钢琴房的灯光洒在她发顶，柔软的一圈光晕。她的指尖漫不经心在琴键上跳跃，莫扎特的C大调经由两百年时光在这个房间中重现。
她没做指甲，是原生的粉，被修剪得精致圆润。
周邢人生前十七年，没有遇到过像许知微这么昂贵的人。
他说不出话，只能盯着她的手。直到许知微弹完最后一个音符，抬头炫耀似的望着他的时候，才重新拾回自己的声音。
他听见自己答应下来：“好。”
周末家里照旧空无一人。许国岸的大项目有了着落，他自己一个人吞不下来，又到处拉人合伙融资。周素在打牌，周邢在……谁管他在干什么？
许知微用力揉了揉脸，决定出去逛街。
她想的很好：买几件衣服买几个包。结果逛了一圈，中意的衣服一件没挑到，反而被隔壁店的保温桶吸引了视线。
三丽鸥联名，大耳狗印花，许知微挪不动脚了。
周邢带饭的那个HelloKitty确实太旧了。
光是他自己用也就算了。
她还得跟着吃呢。
整个店也没什么人，许知微站着还在做思想斗争，店员过来，柔声说：“这个系列我们最近在做活动，拿两个有九折优惠。您看，要不要考虑一下和其他顾客拼一个。”
拼一个。
这个词语对许知微来说太陌生了。许知微愣愣地转头看她，又低头看了看保温桶。
“还有什么款式啊？”她问，“我问我哥要不要吧。”
最后精挑细选，拿了一个大耳狗，一个库洛米。店员说给哥哥的话，可能蛋黄哥或者布丁狗之类的比较好，但是许知微觉得太丑了。
“就这两个。”许知微选完了，掏手机付钱。
店员拿给她一个袋子，许知微拎着这玩意回家。
其实刚买完她就后悔，主要是觉得周邢回头不接，她这么上赶着买，显得很丢人。
一路后悔到家里，结果周邢还刚好已经回来了。她在门口换鞋，试图用身体挡住手上提的袋子。
好在周邢十分地有眼色，看到了当没看到，只问她吃了饭没。
许知微又不高兴，说：“你都不问问我买了什么。”
周邢嗯了一声，视线从笔记本电脑移到她身上来，顺着问：“买了什么？”
太敷衍了。许知微这时候又不想给他看了，换上拖鞋啪嗒啪嗒走过来，坐他边上。
屏幕上面一半是起起伏伏的k线图，一半是编译器。周邢伸手要关屏幕，许知微不让他关。
“看看。”她挺好奇，“忙什么呢。”
为了看屏幕，她凑得很近，周邢都能闻到她身上牛奶沐浴露的香味。
他不动声色往后退了点。他退，许知微就进，最后快把他挤出位置，自己对着电脑了。
两个人还是挨得近。周邢说：“没不让你看，你往那边去点。”
许知微震惊道：“你嫌弃我？”
周邢不知道这怎么能解读成他嫌弃她，也不知道世界上谁会嫌弃许知微，只能就着这个姿势给她讲：“做的一个模型，预测股市趋势的。”
许知微点了下脑袋，问：“准吗？”
周邢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不太像许知微的问题，想想说：“宣传的准确率是百分之80多吧。”
“数据来源呢？”她又问。
这下像是许知微了。他说：“宋良给的。他出数据，我给他干活。”
宋良就是宋秋的哥哥，自己创业做的金融，挺厉害一人。
许知微噢了一声，转头望他，又说：“你之前都不和我说。我还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
她看起来像抱怨，但周邢也不太确定。太近了，许知微的发丝就垂落在他操作键盘的手臂上。她的眼睛也直视着他，巧克力色，柔软的，昂贵的，脆弱的。
他没办法看她，视线移到屏幕上：“没什么好提的。也没瞒你，你问我不就说了么。”
许知微勉强接受这个解释，周邢又问：“现在能告诉我了吗？买了什么？”
许知微不耍脾气了。扒拉扒拉袋子，把俩保温罐摆出来。
“我要这个。”她指着黑色库洛米的那个，“你就用大耳狗的吧。”
周邢盯着那个蓝色的大耳朵兔子看了半天，实在想不明白这居然是条狗：“你品味挺幼稚。”
“我以为你喜欢呢！”许知微睁大眼睛，“你旧的那个不是kitty猫么。”
周邢想了想，好像是：“没仔细看。打折，25一个，就买了。”
“噢。”许知微说，“挺好。”
她看着那个库洛米，也不走。周邢说：“你放那儿吧。回头我洗洗，下次给你带饭用那个。”
许知微答应一声，还是不动弹。周邢叹气，其实十分不想开口，还是要问她：“怎么了？”
“你到底为什么对我好？”许知微还在纠结昨天那个问题，转头问周邢，一连串发问，“你要讨好我吗？你把我当妹妹吗？”
她很少这么直愣愣地问问题，其实许知微大多时候不出声。她观察一切，像猫观察猎物一样机警敏锐。
但她搞不明白周邢。她困惑地看着周邢，像是看着解不开的某种魔方，某道最困难的数学题。
周邢也看着她，很平静问：“那你为什么给我买礼物？”
许知微说那不是礼物，是因为有两个九折的优惠。周邢嗯了一声，又问她：“九折省了多少钱？”
许知微哪里知道。许知微没有看一眼价签。
她闭上嘴，挺不高兴看着周邢。
“就像你会给我买礼物一样。”他撑着头看着许知微。
这一刻她有强烈的，不想让他说出口的冲动。这股冲动不知从何而来，在她的心口一路生长，冲破喉咙：“你别说了，我不想知道——”
周邢接着说：“我不把你当妹妹。”
许知微瞪着他，显然十分生气，十分不满。
周邢看着她那样的神情，笑了笑。许诺一样，望着她很郑重地补上：
“我不把你当做许国岸的女儿，脾气不好的娇小姐，或者是擅长钢琴的富家千金。
我只把你当成是许知微。”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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