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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问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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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应渠静静地跟在方塘一侧,心中不由纳罕,今日方塘走得甚慢。二人在凉州之时,他的脚步甚快,饶是自己加快步伐才能跟得上他。
早已习惯二人静默,贺应渠却还是不自在,便主动张了嘴:“表哥方才出去了?”
“是。”
似是又觉得一个字太过敷衍,又说道:“去院子里练剑了。”
“表哥每日晨起都要练剑吗?”
方塘点点头。
“难怪表哥功夫那般好。”说完就后悔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方塘并未答话,贺应渠也闭了嘴。二人先去了家庙。
侍者早为二人备了蒲团,贺应渠随着方塘跪下,接过侍者递来的香,虔诚地拜了三拜。
而后方塘将贺应渠拉了起来,见贺应渠张望着,便对贺应渠示意,贺应渠追随着方塘的目光望了过去,那个便是方塘生父的牌位。
不由再朝那个排位拜了一拜。
一旁的方塘眼神晦暗。
“走吧。”于方塘而言,这些牌位不过是一块块无关的木头罢了,真正与他相干的,只有他的父母和祖母。而他的母亲,定然不能入祠堂的。
“稍后随我一同去拜叔父与叔母。”贺应渠知道,他的叔父便是今日方家的掌事人。
贺应渠点点头,乖乖地跟在方塘身侧。
侍者领着二人进了院子,贺应渠进了屋便看见已有二人坐在上首。贺应渠掀开眼皮,不动声色地打量,方塘的叔父一团和气,而一旁的方夫人则一丝不苟地坐在那里。
不好相处的样子。
贺应渠有些好奇,这二人的性子,当真天差地别。
贺应渠为二人奉上茶。
“叔父,喝茶。”
叔父笑着应了,“阿渠既嫁入方家,便是我方家的人了,若是七郎欺负你,尽管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贺应渠闻言羞涩地低了头。
“叔母,喝茶。”
方夫人不动声色地接了,喝了一口便将茶递给侍者,从头到尾未言一词。气氛不免有些尴尬。二叔父笑着让二人免礼,贺应渠还未站起来便有一妇人走了过来将她搀起来,“哎呦呦,我活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这么漂亮的新妇,七郎真实好福气,娶得这一妙人。”
贺应渠顺着妇人的视线看向方塘,方塘淡淡笑着,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哎呦,看看我们这新妇,眼里只有她的新郎呢。”身边又围上来几个夫人,闻言便都笑起来。
“这正是新婚燕尔之际。”
贺应渠被她们闹得红了脸,正难为情之际,方塘走了过来,群妇让开,方塘拉起贺应渠的手,对她说道:“这是三婶婶。”
贺应渠便叫了一声三婶婶。方塘方想再为贺应渠介绍,一旁的三婶婶又打趣道:“七郎还混在这里做甚,认亲这里有我们便够了,难不成你还怕我们吃了你的新妇不成。”
方塘还是那个恰到好处的笑容,“三婶婶连日操劳,侄儿不敢因这点小事再令婶婶操劳。”
三婶婶闻言收了笑,下意识将手放到脸上,今日敷了厚厚的一层粉,想来也没盖住眼下的青黑。
但还是强颜欢笑道:“你这哪里是关心我,你这怕不是舍不得你的新妇!”她还不能走,今日一定要给这个贺应渠一个下马威,压她一筹方可。
方塘依旧笑笑,转过身,向叔父行了一礼,而后便将贺应渠带走了。贺应渠不明方塘为何要这般做,连忙同他一样行了一礼。
方塘加快了脚步,贺应渠心中不明所以,他这是在生气吗?他为何要生气?
“表哥?”
听到贺应渠喊他方塘才回过神,“忘了你今日穿了罗裙。”
贺应渠摇摇头,她跟得上他的步伐,但是她搞不清他心里在想什么。
“表哥,我们那般做……没问题吗?”方才的做法当真是有些无礼了。
方塘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见贺应渠还是那般懵懂的神色,叹了一口气说道:“脸面是靠自己挣来的,纵然你有脸,只要他们想,便也是没脸,但若是他们不想,没脸也可以换做有脸,即使如此,还管甚的脸面。”
凭的,不过是他们的心思罢了。
贺应渠点点头,心里明了他这是在帮自己。
二人回到院子,方踏入屋中,贺应渠便闻到了饭香。
“表哥,这是?”眼下还未到用饭的时辰。
“稍后有家宴。”
贺应渠心中明了,方才那般下马威未能发出威力,想来他们不会放过二人,对着一群豺狼虎豹似得亲戚,想来也吃不饱饭。
“表哥真是英明。”贺应渠不由赞道。
方塘摇了摇头,“坐罢。”而后摆了摆手,命银霜等人下去。
方塘为贺应渠舀了一碗汤,贺应渠连忙摆手,“表哥我自己来吧。”这婚她虽然逃了,但是为妇的礼节是一点都没逃过去,甚至离开的前一夜,姨母还特意来她房中教她夫妻之道。不过那时她心中有事,压根没听姨母在说什么。贺应渠也不知怎的突然想起那日,以及她随手翻开的画册……想到这里,贺应渠不由咳了一下。
“慢些。”
贺应渠咳得更厉害了。
贺应渠接过方塘盛来的汤时,无意碰到他的手,贺应渠瑟缩了一下,说道:“我无事,我无事。”
脸仿佛被烧过般。
二人静静地吃饭,贺应渠心里不自在,一顿饭吃的极慢。
方塘在一旁静静地为她布菜,见贺应渠吃得慢,问道:“不合胃口?”
贺应渠愣了一下,而后摇摇头。
方塘看了她一眼,又夹了一筷子鱼放到她碗里。贺应渠默默将鱼放到嘴里,鱼肉很嫩,咬开在嘴里,毫无腥味,反而透着微微的甜意。
贺应渠看了一眼方塘,方塘吃得极慢,似是什么都不挑一般,每个菜都夹了两筷子。
“表哥?”贺应渠知道食不言的道理,可她再也忍不住了,从前一日见到方塘她就想问,一直忍到了今日。
方塘将最后一口菜咽下,似是知道贺应渠要问什么,静静地望向她,眼底无波,“嗯?”
“表哥为何有圣旨?”
“向圣上讨来的。”
贺应渠气结,圣旨自是向圣上讨来的!世家就算再无法无天也不敢假颁圣旨。
看着贺应渠的表情方塘轻笑一声,“太子帮我从圣上那里讨来的。”
贺应渠闻言一愣,太子?
贺应渠不由想起那日进宫后,太子曾约她喝茶,想到这里贺应渠抬眼,怪不得太子找她,原来是因为方塘!
方塘一直观察着贺应渠的神色,见贺应渠的模样,便知道她想通了其中关卡。
“你为何不告而别?”
“……”话题转得这般快,一时让方塘无所适从,轻咳一声,“我确实有事。”他在信中所言不假。
“那……你为何不来找我来要那个承诺。”
“……”方塘并不言语,只静静地望着贺应渠,贺应渠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忽而想起昨日银霜说的,他曾经递过帖子和送了锦盒。
“难不成是那个锦盒?”贺应渠惊呼道。
贺应渠望着方塘,见他偏了偏头,耳根莫名的红了。
“我……那时未看。”她一心只想逃婚,才不会看他送来的东西。
方塘点点头,“我知晓。”
“表哥就该在我回贺家之时就来遣人告知,若不然,我怎会……”说罢声音愈来愈小。
方塘叹了一口气,“阿渠说得是。”若不是他思虑不周,将此事早一步告知于她,她又怎会如此抗拒这桩婚事,而后逃婚,受那无妄之灾。
贺应渠没想到方塘就这样将她扣在他头上的帽子认了下去,不由一愣。
方塘轻声一笑,“是我之过,日后定不会再瞒阿渠了。”
贺应渠摇摇头,“不,我也有错的。”
二人正在轮番认错之时,成礼在门外敲了敲门,“郎君,时辰到了,该用膳了。”
方塘点点头,转过头问贺应渠,“可吃饱了?”
贺应渠点点头。
方塘笑了一下,“吃饱了便好,一会谁人若是说什么,想理便理,不想理便不用理,若是谁敢对你出言不逊……”说罢闭上了嘴。
贺应渠扭过头问道,“那我该如何?”
方塘摇摇头,“你不必如何,我会为你处理好。”
“表哥,我们这样不给他们脸面,是不是不太好?”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不会,我明日便同你回贺府。”
贺应渠点点头,纵然三日已过,但是礼也不能废,回门也是要回的。
方塘知道贺应渠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对她说道:“我说的回贺家,是回贺家住。”
“啊?”
“岳丈早就写信告知,若是你想回贺府住,自然可以回贺府。”
贺应渠愣了,这婚事难不成真是阿父促成的,贺应渠不由望向方塘。
方塘似是读懂了他的意思,慢慢地点了点头。
她这婚逃得当真是多余。
“那……这样,表哥随我回贺家,会不会被人……”这样仿佛是他入赘到贺家一般。
方塘知晓她的意思,轻笑一声,“于我而言,回方家或是回贺家住,并无区别。”都是他人“施舍”而来的,唯一的区别不过于是姓氏的差别。
贺应渠望着方塘略显落寞的神色,牵起了他的手,“那表哥同我一起回贺家吧。”
方塘看着贺应渠星光熠熠的眸子,愣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
似乎是不一样的。
因为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