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第二十二章 ...
-
疼,浑身都疼。
单青蜷缩着身体,因为瘦背后的脊梁骨高高挑起。
好像有无数双银筷子在戳他的脊梁骨,金属敲打在他骨头上生疼,疼的他额头直冒汗,牙齿死死咬着,眼眶里都要流出生理性的泪水。
这样的折磨持续了数十分钟,单青想把身体绷直,想翻身,不想把自己的脊梁骨暴露在外,但他做不到,他好像只能身躯僵硬的弓着身体,无望地忍受那种疼痛。
在单青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的程度,意识不清地沉沦其中时,疼痛转移了。
骨头上的敲打停了下来,带着后遗症般惯性疼痛的颤栗,五脏六腑开始火烧火燎,翻江倒海起来。
好像一条长虫在里面翻滚,缠蚀着他的内脏。
单青忍住作呕的欲望,把下嘴唇咬地发白,闷哼着不想出声。
这个过程比刚才敲骨头的过程短暂很多,但它停下来后所带来的大脑皮层嗡嗡鸣响的恶心感却挥之不去。
单青精疲力竭地摊开四肢,没有了刚才蜷缩着自我保护的意识。
眼角生理性的泪水好像因为恶心流的越发欢快,止不住一样,单青感觉呼吸有点困难,他好像快窒息了……
“唔。”
突然肚子被猛砸了一拳,憋着的那口气一下吐出来,单青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又做噩梦了。
他就不该意气用事,去玩那什么狗屁通灵游戏。
单青感觉额头凉凉的,手脚也有点发软,他伸手摸索了一下脸颊,还好没有真的哭,算不上太狼狈,他继续向下摸索自己的身体。
刚才脊梁骨被敲打的疼痛感,大脑嗡鸣想要呕吐的恶心感历历在目,每一样都跟刚刚发生过一样,他甚至现在想起来都感觉自己的骨头在微微颤栗疼痛,眼眶发酸想流泪。
这就是他最讨厌接触那些恐怖事情的原因。
恐怖的事情只是一个引子,而他的脑海中仿佛有块黑暗的深渊,一旦受到牵引,转瞬就会吞噬了他。
他不但会做噩梦,还会是受害者视角,像刚才,他竟然自主带入了巫族村逃命少年的视角。
而且他会真真切切的体会到那些痛苦,醒来后也久久不能忘怀,那些疼痛太真实了,真实的像在他身上发生过无数次,他的身体已经形成了疼痛记忆的程度。
果然就像家族长老说的,单氏家族的人都有要偿还的罪孽吗,他这是上辈子犯了什么罪。
摸索的手突然停在腹部,单青轻哼一声,最后被砸一下的感觉又涌上脑海,配合上此刻腹部轻轻按压就存在的真实疼痛,单青毫不怀疑自己那里已经青了一块。
被子外的手随意动了一下,突然触到一个四四方方的硬块。
昏暗的房间内,单青僵了一下,摸索着打开自己放在床头的手机。
2:26。
微弱的屏幕光照亮了一点视野所及之处,单青把那个硬硬的四方块拿到脸前,发现是个手机,手机壳上是一只露着圆圆肚皮的卡通小刺猬,除此之外,干干净净,没有别的装饰。
是这手机砸的我?
上铺传来张烽平稳的呼吸声。
单青皱皱眉,所以……
单青一下把屏幕对着自己的斜上铺照过去,然后他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
储贺一只胳膊撑着脑袋,躺在床铺边面朝他的方向,不知道盯着他多久了。
包厢里很昏暗,单青的手机屏幕是智能模式,光也很暗,照过去只能看到储贺模糊的轮廓,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在黑夜中实在显眼。
单青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静静与他对视,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一些乱七八糟被鬼附身之类的恐怖桥段。
储贺开始的眼神还算平和,到后面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勾勾手指,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手机。”
单青听到这声音大大松了口气,还好,他现在是正常状态。
单青翻身下床动作放轻,走到他床边把手机递给他,“刚才……”单青想开口问,却一时不知该从何问起。
离得近了,屏幕的光照的储贺的轮廓更清晰了点,单青发现他是真挺帅,单眼皮下垂眼搭配着棱角分明的五官有种漫不经心的慵懒,再加上话少让人很难琢磨透他的想法,有种超越他这个年轻的成熟。
单青打量储贺的同时,储贺也在打量他。
听说他契约绑定的这个小玫瑰之前被家族保护的挺好的。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明明是个男人,偏偏生的这么娇美。
上挑的眼角给他精致的五官平添了一分媚意,但因为骨相清俊,又一点都不娘,反而透漏出一种中性的美感。
再加上气质单纯,并不让人觉得艳俗。
家里的前辈好像说过,一般绑定的美人都可以默认成自己未来的媳妇。
不知道真的假的,应该是真的吧。
储贺懒得思考,擅自下了定论。
储贺拿回手机发现这小美人还在盯着自己愣神,呆呆的样子让人心乱,顿时有些不耐烦了,翻了个身子道:“睡了。”
“哦。”
单青悄摸溜回自己的床铺,重新躺到被窝里。
刚才做噩梦的痛苦被储贺这一打岔消散了不少,躺在床上,单青感觉脑子里乱糟糟的,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放空了会儿,他又不自觉回想起刚才黑暗中储贺那双眼睛。
很深邃,很平静,沉默看着你的时候,好像是在审视抗拒你,又好像是在无声安抚你,透过黑暗,仿佛能一眼看穿你的心思。
单青甚至觉得自己未说出口的万般困惑和疑虑,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第一次做噩梦没有严重的后续,单青心思沉浮间,闭上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再一醒,已经天光大亮了。
*
西郊老宅,一代gv艳星单青的私人住所,夜晚壁炉旁。
纤细修长的手指放下红酒杯,微微打了个响指,眼前夜色中白发少年和金发少年气氛暧昧对视的画面像是水中幻影般随着涟漪破碎消散在空气中。
储贺看着旁边穿着黑色丝绸睡衣,领口大开,露出精致诱人的锁骨,金丝随性散落在身后,翘着二郎腿半躺在沙发椅上一副冰冷厌世欲求不满模样的单青,又扭头想看看刚才画面影像里那个青涩腼腆的金色长发月光少年,怎么都把这两个人划不上等号。
这是哪里的平行世界?
单青这小妖精怎么会对自己产生这种纯情错觉。
没敢把这句话问出口,储贺在心里默默吐槽。
单青看他半天没说话,斜睨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催促道:“观后感?”
储贺想了想,准备先顺毛:“你说这是你刚才梦到的画面?虽然画面里是我们,但我总觉得跟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单青不说话,撸了把头发又倒了杯酒。
“呃,”储贺抿了口红酒压压惊,斟酌了一下道:“退一万步讲,不是两个世界,是不是你平时拍戏拍多了,直接给自己带入某部剧情里面换脸了?”
单青烦躁地扯扯衣领,还是不说话,迷离双眼半眯着,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再退一万步讲!”感受到单青的冷淡,储贺把玻璃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试图引起爱人注意:“就算他们真的是我们,那又怎么样呢?不过是一个梦罢了,现在我们不就是好好在一起吗?”
“不,”单青视线有点恍惚,薄唇微启,低语道:“我感觉我更爱梦中那个储贺,他好像比你还要真实。”
“什么?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喝醉了。”
储贺夺过他手中的酒杯,防止他一会儿喝更多发酒疯。
谁知道单青只是哼笑一声,把嘴唇上沾染的红酒轻轻舔掉,手指灵活翻转间从包里翻出来一份合同,扔给了储贺。
储贺接过来一看,神情从好奇转为严峻:“解约草拟书?怎么,你不想干了?要跟公司解约?”
单青点点头。
“我最近越来越觉得公司的保护实际上是种监管。”
“虽然不明白其中有什么阴谋,但我想从中脱离出来。”
储贺不置可否,单青的决定他当然支持。
“我跟你一起。”
“好,那我们现在就逃吧。”单青粲然一笑,仿佛艳丽的玫瑰怦然绽开那一瞬间一样绚烂动人,晃的储贺眼前一花,根本没思考他在说什么。
“啊,什么意思?”
“嘘。”纤纤细指抵在唇边,单青示意他安静听。
储贺耳朵微动,不一会儿,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宅院未经打理荒废的玫瑰花丛,阁楼上破败的木头书阁,阳台上窗户大开被夜风吹的猎猎作响的素色窗帘,地窖用来存放美酒的闲置木桶,保险柜里的地契银票……
外面里面,远的近的,只要是这所宅院里的东西,都在发出被暗火炙烤的滋滋声,风一吹,火苗零星而起,过不了一会儿,就会像怪物一样用火舌吞噬燃尽一切。
“你在做什么?你要烧了这里!”储贺震惊地站起身,下一秒他刚坐的高脚凳已经断腿解体,榫卯拼接处迅速焦黑冒出丝丝白烟,转眼就被火焰烧着,变为了燃料。
单青坐的沙发椅皮革上已经散发出了难闻的异味,他还四平八稳地拿起酒杯准备再抿口酒,储贺看不下去了,拉着他劲瘦的腕骨一把拽起,再一眨眼两人就出现在了老宅前方三十米开外的野外小山丘上。
不消片刻,看着眼前的三层老宅在噼里啪啦声和冲天火光中轰然倒塌,储贺看向旁边端着酒杯优雅冷静的始作俑者,喃喃道:“你真是个疯子。”
单青不置可否。
“我最近突然感觉我忘了一些东西。”
“但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
眼前毕竟是陪伴了几十年的人,虽然已经想不起来相伴的前因后果,但单青和储贺总是形影不离,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储贺对单青的印象更多的还是依赖他的样子,如今却感觉越发陌生和脱离掌控。
单青好像没有那么在意他了,或者说,单青的某种意识正在觉醒。
而他并没有任何的觉醒预兆,他好像被孤零零的留在了这边的世界。
这种明明在爱人身边但是给不了他安全感的感觉让储贺也有点怀疑自己。
我是谁?
为什么我好像无法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