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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二回 起分歧合盟如危卵 耽绮梦目障不见山 ...

  •   距离人君失踪,已过去十日。
      自半年前人君无故罢朝起,便盛传有关他的各种传言,最广为人知的说法便是人君身患绝症,命不久矣,无心摄政。最开始,人君还隔三差五地上朝,直到太傅靳焕喜获罪流放,朝野上下疑云纷纷,却无人敢在遍布北境王耳目的官场中议论。如今又是十日未曾早朝,积压的奏疏都交由北境王过目,而李嬴川此刻,正在王府的书房内教长子议政。
      “方才父王教你的可记住了?”李嬴川靠在软椅中,将手中的两份奏疏丢在面前的案几上,枕着手臂问道。
      李泓峥的目光在两份奏疏上逡巡了一下,“孩儿不解,四川盐茶道的差使只是行程上耽误了两日,为何要将主事处以笞刑?孩儿觉得……过于严苛。”
      “你记住,爱多者则法不立,威寡者则下侵上。今日你对他们宽容,明日他们就会窃权弄威,骑到你的头顶上来。对待错误姑息容忍,是兵家大忌。”
      李泓峥垂了垂眼,目光落在一旁的置物架上。王府的书房与御书房的布置迥然不同,李嬴川十五岁时从军入伍,是军营里摸爬滚打出来的皇子,身上带着一股凌冽的肃杀之气,他的书房也与他本人一样,严整、简洁、甚至不近人情。除了书,房内最多的便是兵器,墙上挂的、架上搁的……大大小小,形状不一,折射出一道道寒芒,只要走进这里,就能感到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你又走神了。”被父王锐利的眸子注视着,他感到一股由衷的畏惧,背上骤然一痛,是戒尺打在了脊梁上。“你这样,以后如何堪当大任?”
      北境王还有一个次子和么子,次子六岁,么子足月。虽然往后人君之位不是由他说了算,但毕竟将大部分希望寄托在了李泓峥身上,这也是当初李胤霄将长子留京为质的缘故。
      “孩儿知错。”李泓峥垂下头。
      他模模糊糊地想起,皇叔对他,似乎比父王还要温和许多。那时他也畏惧皇叔,却不像如今这样胆寒,只想逃离。皇叔给他的畏更多是敬畏,是不修敬而人自敬,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十年来,从未斥责过他,只是随口提点,似乎对他很好,又似乎只是未将他放在心上。
      “知错是好事。”李嬴川严厉的神情缓和下来,“去外面跪半个时辰吧。”
      爱之深,责之切。父王自然是爱他的。
      李泓峥身子一动,正欲出门,迎面一个黑衣男子风风火火而来,怀里揣着一卷东西,大步迈入书房跪倒在地,将东西高呈着道:“禀王爷,霍州城来报,都尉发现齐煦等人踪迹,帅百余人前去捉拿,死伤过半。”
      李嬴川目光一凛,问道:“齐煦和他身边跟着的小厮,抓到了吗?”
      李泓峥屏住呼吸,悄悄侧耳。
      “没有,玄天卫半路杀出,救走了齐煦,小厮坠崖生死不明。”
      “坠崖?”李嬴川一拍桌案,冷哼一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快去找!”
      黑衣人立刻应下,又飞身出了门。
      李泓峥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坠崖的人是皇叔吗?”
      李嬴川摩挲着腰上的佩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你最好祈祷他这次死透了。”
      “死透?”话音未落,另一道声音从门外响起。少年国师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门口,讥讽道,“北境王,你的消息也太慢了!李胤霄和齐煦,如今已出了山西,马上便到良夷之地了!”
      “本王的王府可真是宽敞,任是谁想来就来?”北境王毫不吝啬地回敬道,“国师就这样目中无人吗?”
      “王爷,劝您休要过河拆桥。您可别忘了,自己如今的权力是怎么来的?”黄雀毫不示弱,“你以为凭你自己斗得过李胤霄?呵,他在位十六年,十八岁就雷霆铁腕扳倒朝廷重臣二十余人,将三代人君治世时留下的错节势力拔除了大半,支持你李嬴川的老臣还剩几何你自己清楚——说句不好听的,你北境王如今还有口气,不过是当年人君肃清党羽之时放了你一马。放在景帝期间,改立人君之事尚能得到一些响应,可这李胤霄坐了不过几年,就民心渐稳,已不愿再添战乱。若不是贫道暗中改换天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你这个正牌王爷现今仍在甘州城里吃沙子呢!”
      黄雀强聒不舍地数落起往事,言语毫不留情面,却堵得李嬴川哑口无言。两人一开始不过是互相利用,如今翻脸亦是意料之中。在黄雀的操控下,李胤霄这副壳子反而成了助他名正言顺继承人君之位的垫脚石,如今时机趋近成熟,只要壳子一毁,他便能立刻即位,便对黄雀起了轻视之意。
      “行了,我来这可不是和你窝里斗的。”黄雀迈入书房,“李胤霄显然目的明确,你可知他一路向西,是想要找谁?”
      “还能有谁!自然是陈郇,他最忠心不二的走狗。”李嬴川自知方才理亏,此时也不再摆谱,冷笑着说,“驻军就在扼襟控咽的凉城要口,这么多年来若不是顾忌他和西南的黄昌荣,本王早就挥戈入京了,何至于如此煞费周章?”
      “他就这么厉害?”
      “常胜将军。”李嬴川把玩着手中的剑,“手中十万大军,其中身怀灵力者几近两成,是个极难缠的家伙,决不能让李胤霄见到他。”
      “好。我这便亲自走一趟,这次定教他有去无回。”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良夷之地人口渐稀,比之中原交通不便,通信也封闭许多。有二十余名玄天卫日夜轮守,齐煦终于睡了几夜好觉,期间亦有些小小的骚乱,都被暗卫们快速解决了。愈向西去,土地愈干旱贫瘠。他们储备的水和粮食所剩不多,鹤归叮嘱了一番,带着五六人进城购置,而齐煦则与李胤霄留在原地歇息,身边守着十几名玄天卫。
      一名守着棺材的冷面玄天卫短刀一扬,人君的手臂浅浅溢出一线血痕。他将滴出的鲜血均匀涂在玉玺底部,好似补充了稀薄的印泥,原先暗淡的灵玉再次透亮起来,散发着薄薄的紫微灵气。
      他熟练地取好血,在伤口处撒上不留疤痕的疮药,又用绷带细细包扎好,这才揣着玉玺回身。才走两步,身子一斜,软软倒在了地上。一旁的岩石上立着一只小小的黄雀,它歪歪脑袋,“啾——”
      “有黄雀!”附近的玄天卫警觉地大喝一声,右手从靴帮子上探出匕首,寒光一闪,那小黄雀顷刻间血溅当场,一股异香弥漫开来。
      “此地不宜久留,君上,我们要赶紧离开。”杀掉黄雀的暗卫快步集结所剩之人,他扫视着周围,突然脸色一变:“袁十五呢?”
      众人茫然,这时一名眼尖的望见远处石头后似乎匍匐着一个人影,高声道:“在那儿——”话音未落,只见这说话之人也似被抽去魂魄一般,软软倒在地上。
      这下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齐煦腾地起身,将身边的李胤霄护住,四周的玄天卫门也倏然拔剑,以灵力辅之,想要即刻形成保护圈。可只是转瞬间,剩余之人也紧接着软倒在地。
      齐煦亦吸入了一口异香,正欲掩起口鼻,只觉头脑一沉,眼前阵阵发黑,不能抵御地陷入了昏迷……

      “未溪,写什么呢?给朕瞧瞧。”不必回头,他也知道说话之人是谁。余光瞥见对方玄色衣裾的一角,他便立刻将面前的宣纸捂了个严实,几乎整个身子压在上面,双手在身下将纸偷偷卷起。
      “唔,你还藏?”身后的人轻笑了一声,温热的胸膛贴过来,从背后环住他的身子,另一只手却早有预谋,出其不意猛地一扯,将他身下之物拉出一角。
      “是画。你还会画画?”
      他更加卖力地掖紧那东西,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不能看。”
      “有什么不能看的?”那人嗤笑一声,“你的哪里朕没看过?”他的脸更红了,转过身面对着他,嘴唇立刻被对方吻住了。那人扶住他的后脑,修长的手指插入他的发,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在他的脊梁上游移,指尖过处,仿佛一泓春水中钻出几串青青的嫩芽。
      “君上……”他模糊不清地喊。
      “嗯。”那人哼了一声,不悦地重重咬了一下他的唇。
      于是他立刻改口:“卿卿……”
      身下的画被揉皱了,却无人在意。即使努力仰着头,他也只能勉强看到对方优美的下颌,他拼命睁眼,想看清那人的眉眼。感受到他的推拒,面前的人放开他的唇,只松松抱着他,委屈地说:“让朕看看你在画什么,好不好?”
      他心软了,挪动了一下身子,被遮盖的画终于露出真容。
      “是朕?”那人怔了一下,旋即摇头笑道:“朕哪有这么丑?”
      他羞愧得无地自容,反手就要去撕画,却被对方紧紧攥住手,“别撕——你画成怎样朕都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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