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主暮光】三千年》风萧肃

50、第 50 章

　　忒提亚气喘吁吁地盯着凯厄斯，她的索命咒确实用得出神入化，普通人类只需要一个咒语下去就会死得悄无声息，巫师也不能抵挡死咒的威力。
　　然而得到了黑夜女神倪克斯青睐，躯体经过极大强化的吸血鬼是施法者的天敌。
　　他们的速度太快，再厉害的咒语只要无法击中敌人都是空谈。
　　幽绿色的光芒取走了这片森林中的许多性命，却始终无法将忒提亚最想杀的那个送进地狱。

　　流星女神缺乏许多美德，忍耐便是其中之一。

　　暴躁的女神扔掉魔杖，摆出手势准备呼唤星辰降临。
　　此刻，奥林匹克山脉上还未完成让渡仪式的神域不重要，神域里面关押的囚徒先知不重要，甚至就连擅自中断神力供给会遭到反噬会成为祭品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忒提亚只知道自己必须让所有知情者都闭上嘴巴，绝不能再一次让她的人类得知真相。

　　“艾格尼斯，你看看她这幅气急败坏的样子，难道事实还不够清楚吗？”
　　流星女神没有多少实战经验，她的攻击手段在战功赫赫的沃尔图里长老看来幼稚愚蠢得就像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凯厄斯偏转脑袋躲开魔咒，没费半点力气。
　　克里特岛曾经最英勇的战士肆无忌惮地嘲笑着深渊之女，她的虚伪和欺骗成为克里特王最锋利的武器，一刀又一刀强硬地将这块腐肉从王后生命中剜除。

　　“她一直在裁剪你的记忆！艾格尼斯，你以为这是你第一次发现吗！”金发的不死者疾言厉色，自尼格索斯宝库苏醒之后便埋入心底的真相终于寻得机会说出。
　　可恶的吸血鬼将一切真实都揭露，那些悲伤的、丑陋的疤痕在今夜显现台前。

　　越心虚便越要声高，暴怒的忒提亚声嘶力竭地反驳道：“你胡说！”

　　“摩涅莫绪涅亲自从勒特河里打捞上来的记忆碎片可以作证。”
　　愚蠢的神官为了纠正所谓的错误将遗忘河水喂给吸血鬼喝下，这是她用惯了的手段，这次却意外失手，死而复生的艾格尼斯未被告知过自己的存在全靠着凯厄斯维系。
　　为了不让流星神官因为失去锚点而被抹杀，死神塔纳特斯曾冒险溜出冥府收拾烂摊子，兑入记忆碎片的赛因泉水叫凯厄斯再也不会遗忘。
　　只是汇集三千多年时光的记忆漫长杂乱，死神显然没有耐心精挑细选，里面夹杂了许多不属于吸血鬼的碎片。
　　那可悲的真相潜藏其中。

　　凯厄斯把视线移到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的流星神官身上，她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俩争吵打斗，像一尊冷冰冰的雕像。
　　凯厄斯不喜欢她这个样子，哪怕怨恨都比冷漠要好。
　　他越发仇视招致今日之事的流星女神。
　　忒提亚明明已经得到了艾格尼斯最多的偏爱，为什么还要向她索取更沉重更毫无保留的付出。

　　吸血鬼的眼睛沉郁如同干涸污血，暗沉沉的红色不知道需要多少年来积淀。
　　王后无法求证的真相，就该由王来宣告。
　　“忒提亚，你以为把被剪掉的过去扔进忘河就万无一失了吗？”
　　他质问女神：“你敢向斯提克斯河发誓，从来没有欺骗过艾格尼斯吗？”

　　“真实……我当然能够承诺真实。”
　　深渊之女盯着这只来势汹汹的吸血鬼，极度后悔当初耐不住艾格尼斯的苦苦哀求给出起死回生药。
　　他就该死在三千年多前的那一个晚上，就该以最丑陋的样貌从她心爱神官的生命中黯然退场。
　　而不是现在像个跳蚤一样活蹦乱跳地四处宣扬她的把柄，攻讦她，反抗她。
　　该死的凯厄斯，该死的摩涅莫绪涅。
　　忒提亚咬牙切齿地说道：“在你下地狱之后！”

　　——

　　天穹是流星的放牧场，今夜无数星辰坠落长空，世纪初最盛大的流星雨发生在一个无人知晓不可观测的夜晚。

　　艾格尼斯抬头望向天空，无数凡人不能见的陨星拖着长长的尾巴落入人间，它们迅疾如风，仅仅只是几个呼吸就降临在这片不算大的森林里面。
　　她意识到，这次忒提亚是铁了心要杀凯厄斯。

　　自从忒提亚洗去一半凡血成为真正的流星女神，星星的管辖权就跟着神格一起落到了她的手里，随着流星女神的神力越发雄厚，她所能驱使的星座数量日渐增多。
　　那些被诸神挂上天幕成为星座的躯壳是最完美的士兵。
　　没有灵魂的空壳依凭星辰之力睁开眼睛，他们不知恐惧，不会后退。
　　只要星神不死，兵士就不死，是流星一脉最大的底牌。

　　平日里因为消耗巨大，女神很少召唤星辰。
　　反正卢米埃尔的人类同样受女神役使，大多数事情到不了动用星星的地步便已被虔诚的信徒解决。
　　此次忒提亚却不惜靡费神力，一次性将三个主管夏季的星座都唤了下来。
　　比成年人还要高的螃蟹与有着阳光一样灿烂金色皮毛的狮子跟在美丽的少女身后，室女座迤逦的裙摆已经换成战甲，三宫下辖的半神和怪兽手持矛戈盾牌倾巢而出。

　　这样大的阵仗，仅仅只是为了屠戮一只黑暗生物。

　　——他真该感到荣幸。
　　忒提亚傲慢地瞥了凯厄斯一眼。
　　星星的到来叫她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流星女神仿佛已经看到吸血鬼被撕成碎片，被烧成灰烬。
　　他在这个世上最后的残余会被践踏成泥，再也不会有什么东西胆敢跳出来与女神争夺。

　　逝者就该乖乖待在坟墓里面，怎么可以从地狱爬出来扰乱人间。
　　忒提亚头一次这么认同哈迪斯的观点，死而复生是绝不应该被允许的事情。
　　等她接管地下世界之后，她一定要第一时间把禁止复活写进规则里！

　　——

　　凯厄斯并不畏惧，克里特王当然不会被这点场面吓住。
　　席卷希腊全境的特洛伊战争可比忒提亚弄出来的场面要声势浩大多了，尤其到了战争后期，半神英雄神祇怪兽轮番上场，特洛伊城成了绞肉器，填进去的士兵多如牛毛。
　　流星召唤出来的傀儡与之相比不过是沧海一粟——忒提亚成为神祇的时间到底短暂，神力不够宽裕。
　　克里特岛上最英勇的那个人类怎么会因此产生惧怕之心。

　　更何况，能叫他后退的从来都不是眼前这个虚张声势色厉内荏的流星女神。

　　艾格尼斯推开挡在身前的凯厄斯，她与忒提亚面对面站着。
　　“提尔，你要杀了他吗？你要当着我的面杀了他吗？你要当着我的面杀了所有知情者吗？”
　　接连不断的问题从青铜人类苍白的唇瓣中吐出，尖刻的词句像是一把利刃，伤人的同时也伤害自己。
　　流星神官睁着她那双与女神相似的漆黑眼眸，里面平静无波如同一汪死掉的泉水。

　　“艾妮。”忒提亚嗫嚅着不敢回答。
　　艾格尼斯还没有教她该如何应对谎言被拆穿的场面，一时间女神只能手足无措地呆在那里。
　　刚刚还威风凛凛的流星瞬间变成一只被遗弃在滂沱大雨中的幼猫，可怜兮兮地睁着她湿润的眼睛。

　　忒提亚可以毫不犹豫地出手屠杀凯厄斯，但她却始终缺乏面对神官质疑的勇气。
　　因为……因为吸血鬼所言非虚，她一直以来就是那样做的。

　　杀掉所有知情者，清理干净一切可能存在的痕迹，然后剪下艾妮的记忆毁尸灭迹，再一次喂人类吃下葡萄籽。
　　当第二天太阳初升，她们的生活便会回归正轨，那些悲伤的、痛苦的故事就此销声匿迹。
　　艾格尼斯依旧是属于忒提亚的艾格尼斯，她们亲密无间，她们从不分离。
　　“艾妮……”忒提亚哀声祈求道，祈求她如过往每一次一样，别再追问，别再怀疑。

　　无数小星将森林包围起来，凡有智生物尽皆驱逐，风声止息，月光退避。
　　三头犬即将破碎的神域时隐时现，从空间裂隙中淌出红光明明又灭灭，照耀在人与神的脸上平添几分阴森可怖。

　　“你不该动我的记忆。”青铜人类率先开口打破夜的沉寂。
　　艾格尼斯可以原谅忒提亚很多隐瞒很多错误，但唯独这个不可以。
　　谎话连篇的流星神官如果连自己的记忆都是虚假的，那么艾格尼斯这个人类的存在还有什么是真实，她真的叫艾格尼斯吗？她真的是艾格尼斯吗？

　　忒提亚白了脸，她急切地辩解道：“只有一点点，我保证只裁切了和葡萄有关的记忆！阿波罗亲自动的手，不会有问题的。”
　　光明神是忒提亚另一个信任的存在，女神还不是女神的时候，因为担忧自己操作不慎会将艾格尼斯变成白痴，忒提亚总是请求阿波罗成为她的共犯。
　　只要不涉及权利，阿波罗很乐意满足妹妹的愿望。

　　“艾格尼斯，她自己都承认了，你心爱的女神就是个骗子。”
　　挑起这场纠纷的克里特王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流星女神钉死在失败的过去，他靠近王后耳边轻语，这次吸血鬼没有被拒绝。

　　艾格尼斯乜了凯厄斯一眼，她很清楚吸血鬼在打什么主意。
　　只要他们犯下同样严重的错误，天平两端便会重新得到平衡，她不能再毫无芥蒂地站在忒提亚的这边。
　　但是——
　　“你闭嘴。”女神和神官同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