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杀戮道》三困

37、沉檀

　　内景之中，是一片姑苏小镇，杏花微雨，河流潺潺。
　　雕梁小筑，临水成街，在一片烟柳花雾的景致中更显温婉。

　　远处细密的雨雾下，一派山朦水胧。
　　水中倒影，桥边柳条，落陨声伴隔世苍凉，曲江流觞。

　　封昭没有丝毫犹豫地踏入了这青面狐将死的内景之中。

　　这里终年萦绕着雨雾之气，细碎的阳光穿透到云雾到达地面，朦胧婉约。

　　梵古国的都城，昧旦，信奉云雾神。
　　与昧旦城的婉约相反，远在千里之外的梵古边境和惊炎国边境，有一城，名朝歌。

　　此时，朝歌城内人心惶惶，不少惊炎国的边军驻扎在城门口，严阵以待。

　　朝歌名义上仍旧是惊炎国的边城，来往边境贸易极为频繁，乃惊炎的门户。

　　三月前，沉檀奉旨出兵朝歌，朝歌兵将一万左右，而她带来的人只有五千。当延陵帝下此圣旨时，不少朝中大臣抱着看沉大将军的笑话欢送她离昧旦都城。

　　如今一月已过，她带来的人只剩三千，而朝歌还余八千。朝歌有援兵，已在路上，她没有。时至今日，粮草已然快断绝。

　　延陵帝不会予她援兵，甚至希望她败了这一仗，命送朝歌，这样，她这个所谓权倾一时的辅国大将便不会对他的帝势造成威胁。

　　太子一党和二皇子一派，她一向中立，这两人没有延陵帝示意，亦不会出兵援助。比起不会投靠任何一派的她，死了更好，少了一个不确定的因素。

　　沉檀站在城门上看着对面的朝歌城，下方的战场还在打扫，残肢遍地，尸首异处者多的是。
　　她的战甲，布满斑驳的血迹和刀剑刻痕，面具上亦然，寒凉的风掀起她的长发，拂乱了满头青丝。

　　已渐进傍晚，残阳如血，落入地平线一半。风吹黄沙，扬天落地，一派荒凉之境。

　　谁又能想到三月前还繁华无比的朝歌，如今断壁残垣，摇摇欲坠。

　　她手下将士青稞来报，“将军，那两千人已接近邺城，只待您令下”。
　　青稞是女将，英气飒爽，自她进入军营积累军功取得名次之后，青稞便一直追随于她，与心腹无异。

　　半响无言后，青稞以为她失神没听见，正欲再重复时，沉檀忽然开口，“青稞，你觉得朝歌城如何？”。

　　“自然是好的，惊炎之边界，商贸频繁，繁华程度不输惊炎都城焱燚”。
　　青稞按照心中所想如实作了答。

　　“那太子呢？”。
　　青稞心中一紧，斟酌开口道“太子殿下同二皇子旗鼓相当，属下看不出谁更胜一筹”。

　　沉檀点了点头，“也是，毕竟还有个二皇子”，她就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那块石头，她并非中庸，只是这两人，她不屑于选。

　　“两日后，以哨声为信，那两千大军开始进攻邺城，一千于城内，一千于城外，同时进攻”。

　　青稞心中疑惑，他们要攻的不是朝歌吗？怎的换成了邺城。她知道此事不应多嘴，应了声便退下了。

　　沉檀抚了抚遮住脸的那半张面具，那是一副鬼面獠牙黑金色面具，狰狞恐怖，青衣獠牙，似是那夜中恶鬼。

　　朝歌城内的万天阔，对着堪舆图细细揣摩沉檀之举，这几日她并未有所举动，可越是这样他心内的不安越甚。

　　他和沉檀是死敌，不死不休的那种，以他对她的了解，她绝不会如此安静。

　　她到底在图谋什么呢？她的兵力不足朝歌，然梵古朝堂一致上下将她推举攻朝，说明她在朝堂内腹背受敌，几乎没有人支持她。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延陵帝送她赴死，这样的必死之局，她当如何破他也很好奇。

　　万天阔看着堪舆图，一年之前，梵古国的延陵帝宣称自己神命所归，以此收拢人心。而后，沉檀出兵西伐密须，切断了惊炎同西部附属小国的联系。

　　朝歌位于东，密须位于西，北部是惊炎国，而南部则是梵古国。

　　进攻惊炎，须要拿下朝歌，否则一切都是免谈。而朝歌的富庶程度不输焱燚之城，惊炎国怎么可能放任沉檀攻下朝歌，所以万天阔才说这是个必死的局。

　　只是，她到底在筹谋些什么？三千兵力对朝歌八千兵力，两万援兵已在路上，而她弹尽粮绝。

　　这样的绝境，她如何求生？
　　万天阔黑眸沉沉，望着远方的荒漠出神，食指不住地敲响手中的剑，他在沉思，他的死敌会如何破这个局。

　　翌日一早沉檀换上铠甲披风，亲自领兵上阵攻朝歌，三千兵力她只留一千，一千要和八千对抗，正面硬抗不可能，只能取巧。

　　万天阔亲自对阵，对待沉檀，他向来尊敬敌手，与她的女儿身无关。

　　相反，万天阔一生征战沙场，取得如此功绩，他深知其中艰辛。
　　沉檀以女儿身取得这般丰功伟绩，他亦是敬佩。

　　两君对垒，两将上前，双方剑拔弩张。
　　万天阔和沉檀对峙而立，一声令下，双方开始厮杀。

　　万天阔昨日还对沉檀之举存疑，今日看梵军如此激烈厮杀之势，不似作假，莫非她真的想背水一战？
　　可他还是觉得不对劲，具体是哪不对劲，他说不上来。

　　思索之间，沉檀毫不留情刺剑而来，万天阔牵动缰绳躲避，反身一□□向沉檀后背，沉檀弯腰躲避。

　　世人都以为惊炎国的战神万天阔实力在沉将军之上，之前战役他和沉檀交手过，但只是浅尝辄止，并未深入。
　　在此之前他也以为，沉檀实力在他之下，如今交手，他才发现他错了。

　　沉檀一直有所保留，她的实力远不止如此，甚至在他之上。他心惊，沉檀年少成名，十七岁那年以一场牧野歼灭战而名震梵古国，距离那一战已过去九年。

　　整整九年，她隐藏着自己的实力，九年从未有人发现她真正的实力，可见此人心机之深沉。

　　万天阔战马被斩，被沉檀困住，不慎右肩中了一剑，刺穿右肩胛骨。
　　与此同时，万天阔后方粮草被烧，火势之大，直至蔓延朝歌内城。

　　沉檀招招见血，万天阔落马为她所困，敌方兵将见此纷纷助万天阔突围，沉檀一人应对，如鱼得水，未见勉强。

　　朝歌城内兵将忙于救火，朝歌城外大部分兵力被沉檀牵制，两相牵制。
　　即便沉檀实力再高，以一千对八千，车轮战，她也会力竭而亡。

　　万天阔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然而，没想到的是意外由此而生。

　　朝歌城内有序发出爆炸声，爆炸声集中在兵力所在之地，威力之大，顿时朝歌城内死伤无数。

　　沉檀趁万天阔愣神之际，一剑挑伤他的右手，枪戟落地，右手完全负伤，他被擒住了。
　　与她相比，他还是不够沉稳。

　　惊炎国战神万天阔失手被擒的消息传回昧旦城，朝野上下大为震惊。
　　朝堂上的延陵帝看到消息时，情绪掩藏地极好，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

　　倒是群臣比较激动，文臣表示，沉大将军欺瞒自己的实力，实为欺君。
　　武臣表示你们文臣可从来没问过沉大将军的实力，这如何算得欺瞒了，这属实是鸡蛋里挑骨头，脱裤子放屁!闲的!

　　太子一党和二皇子一派，表面一派和睦，说着为沉大将军好的话。

　　擒住万天阔，让昧旦城的百姓信心大增。坊间对辅国大将沉将军畏之如虎，话本将沉将军描述地面目可憎，八只手四条腿，虽是女子之身，却面容丑陋，所以日日戴着那青面獠牙。

　　沉檀之名，可止小儿夜啼。

　　第二日，邺城传来消息，已然快被敌军攻破。
　　万天阔在敌军营帐牢房听闻此消息时，气急攻心，原来竟是如此。

　　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朝歌，而是邺城，邺城在朝歌之后，无须经过朝歌便可到达邺城，若是分散兵力从山间小路抄道，旁的兵或许需要五日才能到达。

　　而沉檀亲自训的兵，不出两日就会到达。这也是为什么沉檀兵少，却可拖住朝歌一个月之久。
　　因为这是她亲自训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