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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平安·高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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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卿这段时间去幼儿园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候是受孙筱眉之托来接星星,反倒是迟韫去得少了,宁卿只知道她隔三差五往医院跑,两人很少碰面。
只是在那个周天,宁卿到幼儿园接星星去书店找孙筱眉,他们打算开个小型派对,顺便给喻颂今庆生。
宁卿还在想着那时候林淮熙会不会过来和他们一起过,蓦然间一抬头,竟在不远处撞到了迟韫的目光。
宁卿一愣,笑着走过去,“好久没看见你了。”
迟韫莞尔,她笑起来太惊艳,像是昙花一现,“我看你给星星的那个玉牌很好看,等你有空给我也雕一个,我想要个平安扣。”
宁卿顿了顿,问:“属相呢?是蛇么?”
她记得自己和迟韫同年级,大概是同一属相。
迟韫摇摇头,稍稍思索了一下,“应该是属羊...”
她看了宁卿一眼,解释道:“不是我戴,是给别人的,他...身体不太好,有个平安扣坠着,或许会好些。”
宁卿已经猜到是谁,两人默契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们见面次数并不多,也没有深入交谈过几次,远没有她和陆上星还有江雪相处得久。
她又是个极其内向慢热的人,却和迟韫熟识得格外顺利,好像她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只要见一面就能读懂彼此。
宁卿牵住星星走出幼儿园,那一带绿化很好,道路修得也宽,摄像头每隔几米就有一个,安全设施十分完善。
只是往前走,有一条老旧小巷的出口,宁卿每次走到这都会紧紧攥着星星的手,生怕巷口忽然窜出来个人,而那天还真就来了一个。
一道黑影从逼仄的巷口里闪出来。
宁卿吓得当即把星星抱到怀里,后退好几步。
“是我啊,你忘了?我们在书店见过的。”那人眼神有些无辜,也没敢靠近。
宁卿定睛一看,才松了口气,“是万、万大哥啊。”她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万伯华,就急中生智认了个大哥。
“是筱眉让我来的,我正好在这附近找事做...”万伯华怕宁卿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她。”
宁卿是个死心眼,还真掏出手机打电话。
得到孙筱眉的肯定,宁卿才放心下来,只是星星不让万伯华牵,便只能抱着。
想来这人被放出来这么久,也没再干什么缺德事,一心想着弥补前妻跟孩子,也不该态度那么强硬,反倒不占理。
天空阴雨密布,一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样子,说不准过一会儿就要下雨。
孙筱眉挂了电话,和喻颂今他们在书店左等右等,也不知道宁卿和万伯华有没有带伞。
“诶,好像是回来了。”郭蔚眼神不错,远远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影,怀里护着一个大型娃娃似的孩子,往这边跑。
他才一进门,外面的雨就噼里啪啦地袭来,他深蓝色的衣服已经落了半边的雨点,像是墨水甩上去的,怀里的星星毫发无损,被放到地上一声不吭,手里的玉牌发出清脆的‘叩叩’声。
“这雨真急,说下就下。”
万伯华扑棱了几下身上,喻颂今围着他转了一圈,又朝外面张望,终于忍不住问:“宁卿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万伯华更疑惑了,“她?她说她有事,要去取个什么东西,从另一条路走的,我看要下雨,就带着孩子打车回来的。”
喻颂今感觉心脏咯噔一下,像是一首流畅的钢琴曲忽然弹错了一节,他立即掏出手机给宁卿打电话。
关机。
而很快,宁卿就回过来一个视频通话。
喻颂今莫名心跳得很快,指尖都在细微的发抖,他按下接听键,其他人也都担忧地凑过来。
只见屏幕里是一间昏暗的屋子,水泥墙连着水泥地,只有右边高处有一扇窗户被封得严严实实,天花板坠下来的白炽灯晃晃悠悠。
而宁卿被五花大绑,嘴上贴着封条,脸正贴在水泥地上。
镜头后面,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度,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更不用想着报警,我也只是拿钱办事,你不难为我,我也不难为你,大家全身而退,相安无事。”
话音刚落,一个黑色的身影走进屏幕,一只漆黑的大手捏起宁卿的下颌,宁卿皱着眉,神智似乎还清醒。
她跟万伯华和星星分开,就拐进了那条窄巷,想到尽头的一家玉雕体验馆取抛光完的玛瑙镯子。
可宁卿还没走到店门口,就忽然有人从背后伸出手来,隔着层带味道的布捂住她的嘴。
她来不及呼救和挣扎,很快昏过去,只觉得一路颠簸,等再醒来时已经被人关到车的后备箱,又被扔在了这里。
喻颂今倒吸一口气,紧咬着牙关,“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给我钱的人说了,只要让你们山川湖海自动退出半决赛,什么时候你们退赛的消息传到我这,我什么时候放人。”
山川湖海四个人觉得头顶似乎炸开一声惊雷,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那只黑色的手依然攥着宁卿的脸颊,宁卿像一只离了水的鱼,奋力扑腾几下又归于沉寂,只有那两只绑在一起的脚还在地上不停的比划,扬起零星灰尘。
“别想着耍什么花样,我实话告诉你们,我干这活挺多年了,鱼死网破的情况我也不是没遇见过,我劝你们老实点,别到时候鸡飞蛋打。”
屏幕的光暗下来,另一片阴影笼罩在宁卿身上,她僵硬地抬头,却看不清那人的脸。
“金哥。”攥着宁卿的人松开手,转而立在一旁。
“你先下去。”剩下的一片阴影挪动着,冷声道。
“不出意外,你还得在这委屈几天,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最好也别给我动什么歪心思,等到了时候,我拿钱,你走人,听明白了就呜呜几声。”
宁卿感受着那微凉的指尖摩挲过自己最脆弱的颈间,她的喉咙奋力挣动,发出几声不像人的闷吼。
笼罩她的阴影离去,灯也被熄灭,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黑暗,宁卿轻轻阖上双眼,闻着空气里灰尘、混凝土和沙子的味道。
书店里早就没有了要聚餐的氛围,空气中凝聚着焦灼紧张的气息,喻颂今盯着早已暗掉的屏幕,忽而站起身,“是塔,她在有塔的地方!”
所有人都带着疑问望向他。
他来不及解释,只是顺着脑子里的思路脱口而出,“召南东西南北四角各有一个高塔。”
只要是召南人就都知道,老话说四塔镇四方,这四座塔,有的是电塔,有的是水塔,有的还在使用,有的早就废弃。
喻颂今攥着手心里的汗,冷静道:“这样,我们分头行动,我去北塔,万哥去南塔,郭蔚去西塔,孙哥去东塔,贾老和筱眉姐就留下来报警,把情况都说清楚。”
他们不敢多耽搁,冒着雨即刻动身。
宁卿不知道雨下了多久,只知道雨声渐疏,直到再也听不见了。
这里的时间仿佛静止,恍然间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道突兀的光亮闯进来,带着潮湿的泥土味。
宁卿已经熟悉黑暗的眼睛被刺痛,一个蒙着脸的男人大步走进来,把已经冷掉的饭摔在她面前,饭粒落在地上,那人看也不看她一眼,扭身就走。
宁卿眨巴着眼睛,莫名觉得那人走路的姿势那样熟悉。
她从嗓子里逸出一声咳嗽,那人不理,径直朝门口走去。
就在他要踏出去时,宁卿拼了命地爬了几步,用尽全力嘶吼了几声。
已经半个身子被光亮吞没的人倏地止住脚步,他转过身,逆着光,却看清了那张匍匐在地上的脸。
“宁卿?”
之前宁卿还不敢认,可听到这两个字,她就敢确定了,这人就是之前怀梦巷里的小芳。
怀梦乐队的宋流芳。
宁卿不再吭声,只死死盯着那逐渐走过来的裤脚,伸手拽住。
宋流芳蹲下来,试探着,把宁卿嘴上的胶带撕开,他不敢太快,怕声音把外面的人惊动,只能慢慢揭开,仿佛每一根汗毛都被连根拔起,宁卿疼得发抖,额上尽是汗珠。
“芳子,你磨蹭什么呢?”
外面传来喊声,两人皆是一抖,宁卿摆着口型:救我。
宋流芳垂眸看着她,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大声地开口回应,“嘿,这娘们不吃啊,饭都洒了,老子还没吃饱呢。”
他说完,拍了拍被宁卿抓皱的裤脚,起身离开。
夜幕降临,北塔附近工地上的伸缩臂叉车还在沙坑里运转,平地而起的沙山将车下部分掩盖,远远望过去,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巨型吊臂在夜色中忙碌。
喻颂今远远望见北塔的变幻璀璨的霓虹灯,那是电视台的方向。
这片工程被甲方催得很紧,每天都要加工到七八点钟,还要把白天下雨时候落后的工程赶出来,人和车都不得停歇,轰隆隆的声音响彻天际。
入了夜,终于静了下来,宁卿趴在地上,黑暗与沉默将她紧紧包裹、吞噬,已经快一天没有进食,她的胃里不停地翻涌。
而她在等,等一个不确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