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想在鬼船活下去》鸢尾见花

55、第三夜·杀夫

　　闻言，林灵毛骨悚然。

　　令她感到恐惧的，不仅仅是身为妻子杀死了丈夫的事情，而且老奶奶讲述这件事情的时候，是面带微笑的，就好像在述说一件自己曾经遇到过的有趣的事情，声线都没有任何起伏。

　　“……您，杀死了自己的丈夫？”

　　“嗯，对。”老奶奶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因为她的笑容都挤在了一起，“说来，这都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了，我几乎都快忘记了呢，呵呵。”

　　“……那可是您的丈夫啊，您为什么要杀了他？”

　　林灵心生害怕，不由得往后挪了挪屁股，下意识地想要离这个鬼魂远一点。

　　“为什么要杀了他？我想想啊……”老奶奶抓了抓一头花白的头发，微微眯起眼睛，努力回想着几十年前的往事，随后，她用一种苍老无力的声音接着说道，“那还是我年轻时候的事情了，当年我和他们爸爸相遇的时候，他们爸爸还是一个穷小子，而我家境条件还不错，当时他们爸爸对我很好，在众多追求者之中是对我最真心的一个，我也被他的言行举止打动了，不顾家人反对嫁给了他……”

　　老奶奶点了点头，闭起了眼睛，眼前浮现出已经褪色的往事。

　　“当时啊，我还年轻，哪里懂得分辨男人的谎言，只是感觉这个男人对我好，能顾家，又很上进，觉得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就嫁给他了，我们结婚的时候连婚礼都没有，就简单地去民政局上了个户口，就算完事了。”

　　“我的家人和我断了联系，觉得我是和这个野男人私奔了，让他们丢脸。但当时我觉得没关系，我还有爱情，就算是白手起家，只要我们两个互相扶持，一定能闯出一片天地地。”

　　“可是当他知道家里人和我不再联系的时候，他对我的态度急转直下，马上就变了……那时候我才知道，他之所以猛烈追求我、用各种甜言蜜语打动我、装作深情好男人的样子，都不过是为了获得我娘家的资源，所以当我没了靠山之后，他的本性就露出来了……”

　　“他开始打我、骂我，早出晚归，对我各种嫌弃厌烦……虽然我们生了两个孩子，但是你知道阿宏和阿恢都是怎么来的吗？他□□我，每次他喝了酒，就开始打我，打了我之后就□□我，说我是下贱胚子，说我是贱骨头，早知道娶了我这么没用，还不如去娶别人……”

　　老奶奶摇了摇头。

　　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曾经对她施暴的人也已经死了。

　　可对方带来的伤害，似乎从来没有过去。

　　她一直都记得。

　　一直记得他对她的辱骂，对她的拳打脚踢，以及自己在蹂躏中逐渐死去的灵魂。

　　原先林灵还觉得她可怕，可现在只觉得她很可怜。这是一个被欺骗了的可怜的女人，她只不过是想要一颗真心，但是却赌输了，这一输就是一辈子，赔上了自己的所有，搭上了自己所有的希望和幸福。

　　“……您当时没有求助娘家人吗 ？”

　　老奶奶摇了摇头：“他当时也让我回去娘家借钱给他用，可是我娘家人已经不认我了，特别是我父亲，觉得我给他们丢脸，更是一分钱都不肯借给我，我去了好几次，都被像狗一样撵出来……哎，这也是我的报应，是我遇人不淑，是我不懂得分辨男人的谎言，这一切都是我应该承受的。”

　　“可是，我觉得您才是受害者。”林灵同情地看着眼前的老奶奶，“您当时没办法选择离婚吗？”

　　“离婚？”老奶奶轻笑了一下，“刚开始的确有想过这件事情，但是被他知道了，就是对我一顿打，提起一次、打一次，后面，有了两个孩子，我想着为了孩子忍一忍吧，毕竟孩子们也是需要父爱的。”

　　“您没有想过报警吗？家暴是可以报警处理的？”

　　“报警？呵，算了吧，他没收了家里所有的通讯工具，白天也不许我出门，生怕我报警或者跟外界联系，破坏他苦心营造的好男人形象。当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他总是和以前一样轻声细语地对我说话，可是当没有外人的时候，他就原形毕露了，开始对我动辄打骂。他打我的时候，是用毛巾包着拳头打的，根本不会在身上留下伤口，我更加没有证据报警……”

　　“唉……他的确不配当一个父亲，不配当一个丈夫。”

　　“是的。当初我曾经天真地奢望有了孩子之后他看在孩子的份上能够收敛一点、能够改善我们的关系。可是直到阿恢出生了，他还是对我这样，而且在事业上一事无成的他染上了赌博，有了赌瘾之后，把家里的钱都拿去赌博了，没有钱了就开始抵押家具，到最后……他帮我当作他的赌资。”

　　“啊？”

　　“是的，人性就是这样。他把我当作他的赌资，输了，他的赌友都可以来家里……□□我。我就像是一个妓女，不知道被他们轮流欺负了多少次……我不再是一个人了，我是一个牲畜，一个能够让他继续赌博的物品罢了。”

　　老奶奶说着，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这段昏暗的日子，是她人生永远的污点。

　　听到这里，林灵也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这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男人，真是猪狗不如！

　　“有天晚上，当三个赌友离开了我家之后，我再也忍不住了，我从床上爬起来，他还在客厅喝酒，每次他们对我做那种事情的时候，他就自己在客厅喝酒，把电视机开到最大，把两个孩子关在房间里……那天也是这样，我从厨房拿起了白天买的蟑螂药，并都参到了他的酒里面。”

　　老奶奶冷笑了起来：“他走得很快，刚开始喝下去的时候还没有反应，但过了一会儿突然开始口吐白沫，最后倒在地上翻白眼、抽搐着，他在地上爬着，求我不要杀他，求我救救他，他抓着我的脚，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后死去了，哈哈哈哈哈哈——”

　　老奶奶越说越兴奋。

　　“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畅快过！等他死了之后，我象征性地叫了120，但是送到医院的时候人都凉了，哪里能救回来？我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了，我选错了一次，这一次，我不会再选错了。”

　　老奶奶说完了最后一句话，陷入了沉默。

　　林灵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她似乎有错，因为审判权应该交给警方、交给法院，但是她却用自己的方法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可是细细深究起来，她却又是最可怜的受害者，从结婚到孩子出生的这几年，她被一个畜生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没有人能够帮她，她用自己的办法从这样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真的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