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rogeran

11、顾晓梦（五）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这一夜我睡得特别香，早晨醒来的时候，李宁玉仍然侧身躺在我的臂弯中，呼吸均匀而深长。我小心地微微探头看了看她的睡颜，眉宇舒展，羽扇般的长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皮肤晶莹透亮，在清晨的阳光下泛着莹莹的光亮，连每一根绒毛都那么可爱，高挺的鼻梁、小巧的鼻翼，M型的薄唇，那一颗圆润而性感的唇珠，真是让我爱到极点。
　　平常我很少主动去吻她，因为我知道她的矜持，总是怕唐突佳人，或者又惹她害羞。但此刻，我不想再忍，便低下头去，轻轻含住了她的唇珠，一下一下地轻吮。
　　“唔……”她被吻醒过来，喉中发出一声喑哑的低吟。
　　我吻得愈发动情，用舌尖轻舔她的上唇，她双眼微睁，半睁的眸子里波光潋滟，柔情似水，在我的挑逗下，朱唇微启，开始回应我，用舌尖与我的舌尖轻触、纠缠，甚至微微抬头来迎合我。
　　我把手放到她的脑后托着，她的手臂也缠上我的后颈，这个吻变得愈加深入，直到彼此吮吸到喘不过气来。
　　她面如桃花，微喘着轻斥了一句：“顾小狗。”
　　我笑着回应一句：“玉小猫。”
　　“我不是假的了？”她白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还没忘了昨天的那茬。
　　“就像薛定谔的猫，等我验证过后，波函数坍缩，就知道你是真的了。”我笑着解释，其实就是一通胡说八道。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贫嘴。”
　　“现在，此刻，因为太爱你了，以至于你认为我在贫嘴，但我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说到这里，突然福至心灵地又加上了一句：“昨天，我知道玉姐是为我盛装打扮，看到你那么神采照人，我实在是恍惚了，觉得眼前的人真是天仙下凡啊！”说着就撒娇地把脑袋拱到她的颈部去蹭。
　　她忍不住咯咯娇笑：“那就原谅你吧。”
　　“我就知道玉姐最好了，不会真的生我的气。”
　　笑闹了一阵，她问：“早上我们做什么，不会就一直赖在床上吧？”
　　“要是你愿意，也不是不可以。”
　　“太腻歪了。”她嫌弃地说，但神色却没有丝毫的嫌弃，反而带着甜蜜。
　　“我喜欢跟你腻歪。”对，我就是喜欢看她嫌弃而甜蜜的神情。
　　她挣开我的怀抱坐了起来，“我知道这个小镇上有座植物园，就在山顶上，趁现在还早，我们登高去看看日出吧。”
　　这也正是我原来的计划，清晨跟她一起爬上山顶的植物园看日出，虽然不舍得温暖的被窝，不舍得放开她，但想到可以跟她相拥着欣赏绝美的海上日出，也就振作精神，一骨碌爬了起来。
　　略作洗漱，连早饭也没吃，我俩就迫不及待地携手往山顶植物园进发了。狭窄的石砌阶梯，两旁都是石头砌成的建筑，斑驳而古老，此时静谧得一个人影也看不见。我们一路向上攀爬，马不停蹄，峰回路转，因为太窄了，开始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到面前陡峭的山路。突然，一个转折过后，面前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小小的山峰，峰上各式各样的植物随风摇曳，有一丛丛高耸的仙人掌，也有叫不出名目的五颜六色风铃般的串串山花，都像仙人掌一般直立着。整个植物园沿着山势分布在面海的山崖上，生机盎然，美轮美奂。远处，则是整个开阔的海湾，点点白帆散落在海面上，无边无垠的海浪拍击着弧形的海岸，浪涛滚滚，海鸟盘旋着飞舞，蔚蓝色的天穹处，一轮金色的朝阳跃出了海面，万丈光芒温柔地抚摸着山与海，也给我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我望着这样的美景，顿时觉得心醉神迷，伸手将李宁玉拉入怀中，将她环抱在臂弯，下一刻，她回过身来，抬手勾着我的脖子，我默契地前倾噙住她的唇，舌尖拨开她的唇齿，去深入地探索她的芬芳。这个濡湿的深吻持续得如此之久，我们的长发都在山风中纠缠在了一起。
　　“玉姐，美吗？”我把她紧紧抱在怀中，心潮澎湃地问。我对自己说，如斯美景，如斯佳人，顾晓梦，八十年的等待，在此时此刻都算不上什么了，能跟李宁玉携手共度余生，我到底是在佛前求了多久？真的是前几十几百世苦修才得来的缘分吧！
　　她的目光远眺着天边的红日，眼睛微微眯着，双手在身前握着我的手臂，轻轻点头，回答：“很美，很美。”入迷地眺望良久之后，回头深深地望进我的眼中，缓缓地说：“晓梦，能跟你在一起，吾将上下而求索，虽九死而犹未悔。”
　　这样深情的话，犹如一记重锤敲击在我心上，我记得在前世她也说过这样的话。但那时，是为了信仰和理想，为了冲破铁幕，用我们的血肉与牺牲，建立全新的世界；而现在，同样的话，她说，是为了我。我禁不住有一些颤抖，伸手抚摸着她的脸，又倾身去亲吻她的眉眼、鼻尖和唇瓣，她也毫无保留地回应着我。那些如血如火如电的时光，都飞速地在我的脑海中掠过，曾经失去的锥心的痛苦，漫长时光的等待，上天入地的寻觅，都在此刻获得了解脱，我们似乎都将八十年的思念与眷恋融入了这一个深情的吻中。
　　山顶的风越刮越猛，现在还是冬季，终究还很寒冷，最后我们开始瑟瑟发抖，我俩都忍不住笑起来，我又不舍地再吻了她几次，说：“好冷，我们回去吧！”她点了点头，伸手揽着我的腰，一起回身往山下走去。

　　一路走走停停，沿途欣赏着美景，在路上遇见的一家别致好看的小餐厅吃过早饭，喝了咖啡，又闲逛了好一阵子，有说有笑地回到酒店，已经临近中午了。刚走进大堂，就听见小姨叫我：“晓梦，你们去哪儿了？快过来。”
　　我跟李宁玉一起走近了，才看到小姨身旁除了表哥，还站着一位头戴帽子的女士，气质十分的优雅，身姿挺拔，虽然脸上也有皱纹，但眉如柳叶，眼若星辰，状态看上去仍很年轻，让人非常喜欢。小姨迫不及待地向我们介绍：“这位就是严歌苓女士，你们快来认识一下。”
　　我有些意外跟惊喜，看得出来李宁玉也很高兴，上前分别与她握了握手，小姨适时地在一边介绍：“严老师，这两位是我的侄女顾晓梦，和她的朋友李宁玉医生。”严歌苓向我们分别颔首致意：“很高兴认识你们。”
　　李宁玉微笑地说：“能认识严老师真是三生有幸，我喜欢严老师的作品已经很多年了，严老师的文字惊艳绝伦，翻手为苍凉，覆手为繁华，写尽了一个年代女性的百态。听说今天下午的华人影视文学奖严老师获奖，先向您表示诚挚的祝贺！”
　　严歌苓的微笑十分迷人：“谢谢。能获得这个奖项，也是承蒙顾会长及诸位评审的厚爱，惭愧。”
　　我也雀跃地说：“是啊，听说您要来颁奖礼，我们还特地带了一本您的大作过来，希望能得到您的签名呢。”
　　严歌苓眉目一展，说：“当然可以。”
　　小姨冲我眨了眨眼，说：“晓梦，你还不快去把书和笔拿下来。”
　　我一听她允了，也是心花怒放，赶紧上楼去取书。等我取了书和笔下楼来，正看见她们四人围坐在餐厅的一张小桌旁，相谈甚欢。
　　严歌苓看我拿着书走过来，先站了起来，冲我招了招手，走到窗边，我便跟了过去。她拿过书看了看封面，摩挲着《白蛇》二字，若有所思地望了我一眼，似有意若无意地问：“你跟李宁玉医生，就只是朋友？”
　　被问得突然，我愣了愣，正不知该怎么回答，便听她说：“今天早晨，我去爬山，在山顶上，看见你们在亲吻。我不好打扰，就没有上去。”
　　我的脸不由一红，轻轻笑道：“真是不好意思，那个时间还很早，我没有想到还有其他人。”
　　她眉头微挑：“你不打算跟她求婚？”
　　这句问话一阵见血地挑破了我的一个疑虑，其实，我是有打算今晚向李宁玉求婚的，连戒指都准备好了，但考虑到她一向以来的内敛跟含蓄，又怕当众求婚过于唐突，使她难堪。便有些犹疑地说：“不瞒严老师，我是有这个打算，但还没有下定决心。”
　　她悠悠地说：“年轻人，你要是不打算求婚，带她来法国干什么，来蔚蓝海岸干什么？岂不是枉费了这番浪漫。”说着翻开了书的扉页，在上面写下几行字，递给我，又补充道：“我跟李宁玉医生聊过这一会儿，她的定力很强，你不用顾虑太多。”说罢便回去继续聊天，剩下我一个人站在窗边。
　　我翻开书页，看到她刚才留下的隽秀而飘逸的字迹：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严歌苓。我的心里顿时如同投下一根定海神针，心意已决。合上书页，珍而重之地抱在怀里，也向她们走去，坐下来加入了其中。
　　午饭后，回房间休息了一阵子，下午两点五十分，我们准时来到颁奖礼所在的小礼堂，嘉宾们已经陆续到齐，人不多，除了领奖的几位嘉宾，也就二三十人左右。严歌苓跟几位获奖嘉宾坐在前排，小姨招呼我们在后排坐下，落座之际，严歌苓回首望见了我们，双方均微笑点头致意。
　　三点，颁奖礼正式开始，主办方致辞后，主持人开始一一介绍每一位获奖者和颁奖嘉宾，连同严歌苓在内，一共有五位杰出的华人作家获得奖项，颁奖嘉宾也都是在海外建立成功事业的人士，其中就包括我的小姨。随后依次进行颁奖，每一位获奖者都发表了简短的获奖感言。严歌苓的获奖感言，语调深沉而舒缓，感谢了主办方的肯定，也感谢了众多读者的支持，表达了继续在文坛探索的决心，最后祝大家在南法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期。感言获得了热烈的掌声。
　　颁奖礼后，大家移步到隔壁的一间小剧院，小型文艺汇演开始。各位嘉宾多才多艺，纷纷施展所长，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诗朗诵的诗朗诵。严歌苓是文艺兵出身，献上了一曲独舞《天边》，悠扬的歌曲中，一众嘉宾在舞台后方为她伴唱，她独自在台前翩翩起舞，舞姿依然曼妙舒展、抑扬顿挫、节奏悠然。舞毕，又迎来雷鸣般的掌声。
　　时间缓慢地推移，不知不觉到了晚间。主办方在餐厅准备了丰盛的海鲜自助餐，各位嘉宾们继续在晚宴上畅所欲言，尽兴交谈。七点，当大家谈兴正浓，小姨走上主持人的位置，在话筒前说：“各位尊贵的来宾，今天我们有幸相聚在南法，共度一个美好的假期，祝贺各位获奖嘉宾，感谢你们对华语文坛的付出！而让人万分欣喜的是，也有一位朋友恰逢今天生日，李宁玉医生，在此让我们祝她生日快乐，也祝各位来宾身体健康！”
　　说着，餐厅的灯光暂时熄灭，一个燃着烛火的大蛋糕被推到了餐厅正中，在大家齐声唱起的生日歌中，李宁玉被我拉到了蛋糕前。她的脸上是分寸刚好，得体的微笑，在我们的歌声中，她闭上眼睛默默许了一个愿，再睁开眼睛，吹灭了蜡烛，微笑向大家抬手致意：“谢谢，谢谢大家。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灯光亮起后，我从口袋里拿出了戒指，站在她面前，深情地说：“玉姐，你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太久太久，多少个冬去春来，花开花谢，岁月无情的流逝，都无法浇熄我对你的爱。我这辈子只有一个执念，就是找到你，和你共度余生，如今，我终于找到了你。我中毒已久，世间只有你是我的解药，你，愿意解救我吗？”说着，单膝跪在了她面前，打开了戒指的盒盖，里面是一枚我精心挑选的粉钻戒指，在灯下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我抬头深深凝望着她的眼眸，她亦深深回望着我，眸中波涛汹涌，情深如海，这一凝眸就如同过去了几个世纪，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清晰，缓慢而柔和地回答：“我愿意，晓梦。”皓白的手伸向我，我站了起来，取出戒指戴在了她修长纤细的无名指上，随后，探身向前，揽着她的脖颈吻了下去。
　　周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吻毕，我揽着她看向周围，每个人都真诚地冲我们笑着，严歌苓对我深深地点了点头，小姨在她旁边站着，抹着激动的眼泪，而表哥也卖力地拍着手掌，末了对我竖起了大拇指。我的心跳犹如急速的鼓点，感到幸福得快要晕眩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