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 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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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剑刺穿了一个人的身体，这个人却并非明昭。
谁也没能料到璟茗竟是突然挥剑将自己捅了个对穿，那一剑刺得极快极狠，直向心脉内丹所在。璟茗这一剑下去，四下里一时寂静无声，滔天魔气自她伤口处不断溢出，却又都逐渐在半空中消隐不见了。更使人意料不到的是，下一瞬，璟茗却是将剑自伤处生生抽了出来，留下一个正透着点点金光的渗血的窟窿——众人心下惊骇万分：她竟然当真把自己的内丹给捅穿了。
“臭小子，便宜你了。”璟茗却是面色如常，随手将那把跟了自己不知多久岁月的软剑丢给了明昭，又抬手抚上自己伤口，低低笑道，“你或许是像你父亲的……不过不像……好像也……没有关系……”
她气息渐弱，神情却是柔和，一双眼睛直直望向明昭，却又像是在透过他看其他的什么人。
不光是明昭，在场所有魔族都从未见过她这般情状。明昭心中是止不住的闷苦钝痛，虽早已想好多半母亲就要身陨，但一时间还是觉着悲苦非常。他伸出手去，欲接住母亲。下一刻，却被突然发力的璟茗甩回到了时楚一行人身边。
众人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反应，只见以璟茗为中心，忽然有狂风骤起，其呼啸之声听起来是万分的雄浑苍茫，慢慢地，更是凭空生出了云海凝聚翻腾之象，风云掠处，又有紫金色灵气散发的光芒若隐若现。那光先是极弱，而后愈来愈大，最后将璟茗整个人吞噬其中。再接着，天地间数道轰鸣炸裂的雷声顿起，一道道紫色霹雳朝璟茗处炸去。
明昭自被甩出来的一刻起，便只觉着头脑一片空白，任何有用的话都想不出来，也说不出来。见到这番情状，更是下意识连滚带爬地想要朝璟茗方向赶去，不知是要保护母亲，还是想要抢回母亲尸身，没动弹几下，却又被时楚一把按住了肩。
时楚摇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说道：“这是魔神飞升之象。”
魔神？他此言用上灵力，传到了在场每一人每一魔耳中。众人闻言，心中均是惊颤不已，不由得齐齐想道：在场有资格与此二字挂钩的……自然便只有璟茗了。可方才她不是已经……？
数道目光不约而同地被投向明昭，明昭却是面色茫然无措，只愣愣重复道：“飞升……？”
“嗯，飞升，你救了你母亲。”时楚点头，“或许，也找到了救整个魔族的机会。”
时楚话音刚落，众魔便似沸腾起来一般开始议论纷纷：“喂，你们听到了吗？什么叫救整个魔族？”“少主救了魔尊？”“意思是我们也是有机会飞升的？”“那、那魔尊飞升了，少主不就是新的魔尊了吗！新魔尊带我们飞升！”“可是飞升到底要怎么飞升？魔尊想杀了少主……结果反正自杀了，就飞升了，那我们呢？”
此言一出，不光是在场众魔，就连这边的人都不由得愣住了。
众人也是刚知道魔族修炼方式，甚至有的没太听懂，只能把好奇又探究的目光在魔族众与明昭之间来回扫荡着。
众魔均开始暗自琢磨，璟茗想要杀了明昭……但是没杀，她自杀了，便飞升了，那换作自己该要怎样做？一生敛财的，想到自己是不是该散尽家财？好色的，想到自己难不成要遁入空门？
场面一时之间鸦雀无声，却已有许多魔族隐隐产生了道心不稳之相。
明昭比之魔族众魔，神色间多了许多分恍惚。
他望着那团紫金色光芒，怔怔地想，这样便飞升了么？可这跟母亲的愿望究竟有什么关系？杀他……不杀他，这当中，他真正占了那么多的分量么？他以为父亲是希望母亲可以接受父亲是个会生老病死的凡人的事实，他会希望母亲将他放在心中一个柔软又坚定的位置……母亲会与他想的一样吗？或是说，父亲在她心中也会有那么多的分量么？
万千思绪，切切关心，或恶意，或羡慕，或迷惘，许多许多的心思情绪，如今全都影响不到璟茗了。
那渗血的窟窿被缓缓修复，一道道天雷加身，她却始终是面色平静毫无波澜的——识海内是从未有过的神思清明、从未有过的心如明镜，破碎的内丹重新凝结，几率象征着什么的灰黑轻烟被从中剔除。眼前是神魔大道，是万事皆空，是绝路之路，是只有她能望见的天梯缓缓垂下，每行一步，既是凝心定神，又是脱胎换骨。
璟茗行至一半，回头遥遥望了一眼明昭，却没有说半句话，毫不留恋地继续走了。
璟茗走了，却也并未走得十分干脆，她成了此万年来的唯一魔神，这身份永永远远地要烙印在所有人心中了。连明昭也不例外，所有人都在望着他，众人皆心知，此后两界之内，只要会喘气的，都要免不了给他几分薄面，无上的荣光将长久地包围着他。时楚一断言是明昭救了璟茗，那么在魔界，他便是唯一知晓魔族如何能飞升、如何能够得悟大道之人。可明昭心里又清楚，这跟他毫无关系，母亲修行圆满了，是母亲自己修行圆满了，不能代表他便是前途无量，更不代表他就知道如何让大家前途无量。
众魔议论之声又起：“可是如果只需要最后克制愿望……那谁又能保证自己不是刻意地在克制愿望？这如何学？贼老天，你是不是在玩我？！”“如果满足是为了克制……什么时候满足？什么时候克制？为什么魔族非要这样？”“为什么魔族非要这样？！”
讨论至此，便不得不要再次提到明昭了，众魔似是忌惮着璟茗，又似怕明昭有什么后手，等了许久许久，才终于有那么几个克制不住此方面愿望的起了话由：“难怪……我早就说怎么可能会有魔希望自己能像个人……是不是魔尊早就把这个透露给他了？”
此言一出，便好似泄洪的闸门突然叫人打开，源源不断的恶语猜测如奔腾水势般滚滚而来。
“魔尊也真是的……还什么杀夫证道、屠戮血亲……哈哈，到最后不杀自己儿子不就行了吗？怎么说也是亲儿子嘛……”
“还什么像人……到最后肆意妄为，不就好了？哈哈哈，可年轻终究还是年轻，人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到底怎样才能不像人，这可就难咯——还不如我们这些简简单单的！”
“就是！什么救了母亲……云锦山炼药丸的老家伙是不是给咱们少主脸上贴金呢？毕竟凡人都讲究修心嘛，这不显得他教得好？”
说此话的几个魔族，虽表面看起来云淡风轻，实则各个神情疯迷癫狂，比方才看璟茗与述玉时楚打斗时有过之而无不及，显然是叫璟茗飞升一事刺激得不清。偏偏这几个又是怎么也不肯安静，带得其他原本没什么太大反应的魔族也一一发了狂。
虞疏担忧地握了握明昭的手，明昭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璟茗飞升阵仗着实太大，已有许许多多的魔族与人间修士陆续赶到此处，数不清的或人或魔心潮澎湃难言，又久久不能停歇。过了将近半日，属于璟茗的紫金色云彩逐渐散去，天边却依然有乌云翻滚，雷声轰鸣，且无半分消退架势。失了紫金云彩压制的黑色巨浪开始吞吃日月，浓墨般的黑夜与天震地骇之声铺天盖地朝云锦山处卷来，众人这才堪堪明白，这不是璟茗飞升带来的异象，这是，这是……
——是从前便出现过许多次的、云锦山自身的异象！
徐辙从前便下过定论，若云锦山本身当真与常芸有关，那这异象出现与否，也全是与虞疏本人的神思相关联的。忆起此事，徐辙赶忙去看虞疏反应，却发现虞疏也在看他。
虞疏经历许多，对璟茗飞升一事并不像在场诸人那般震惊，却是因意识到了这异象突起，与徐辙联想到了一处。思及母亲，她声线颤抖不已：“爹……我没有，这为什么又……”
见女儿情状，徐辙恍然明白：云锦山的异象，不全是与虞疏有关的……但又当真是与众生神思震颤程度有关，今日有魔神在云锦山地界飞升，而飞升之事本身对云锦山这等灵山来说就是影响极大之事……加之陆续赶来此处的数以千计的或人或魔……
原来如此、原来从前的试验没有结果，全因人数不够而已！可从前只虞疏一人引起的变化，就能与在场这么多或人或魔相当了。是不是也能说明，虞疏对这变化源头来说，是相当重要的？那他此前的猜测，是不是也并非全然没有道理？
那……那常芸是不是真的就在……
只此一瞬的千思百虑，却教徐辙神色癫狂得比那头的魔族更逊一筹，脑海内不住翻涌浮现着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身影，徐辙忽然将双手按在虞疏肩膀，颤声道：“她……是不是要……”
虞疏见父亲情状，心中担忧恐惧更甚，先前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度涔涔而下。就算她心中是同样地渴望再见到母亲，但还是生生逼得自己摇头连连，哽咽着劝道：“不会的……爹，你冷静点……妈妈她，她早就去世了……她不会再……”
突然间，天边一道悠悠青光将这黑幕划破，似神迹，又似自然之工，滚滚雷鸣像是见了克星般逐渐偃旗息鼓，墨色褪去，地啸停止。再抬眼望去，醉云峰顶，醉云树颠，一个巨大的女子身影缓缓显露出来。
旁人心中均是不解好奇，虞疏与徐辙却是一眼便能看出那人究竟是谁的。
自然就是常芸。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 46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