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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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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书生被他说的面红耳赤,指着他:“无耻至极,你真是个口无遮拦的……。”
有一个核桃不偏不倚砸在书生头上,又反弹到地上。
柳沛手中抛着核桃:“你再骂,我就把这核桃塞进你嘴里。”
赵棠一直想他和柳沛的再见会是何样?话本子上说久别重逢痛哭流涕,戏文中说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可他们谁都没哭,就像飞来了一片云,轻飘飘的载着他的心走了。
柳沛一身粗布青衣,有几根碎发零零碎碎坠在额间,不知是身后的太阳还是其他,赵棠在他身上看见了金光。
“走吧。”柳沛捏碎了核桃,塞到赵棠手中:“没什么好看的。”
柳沛一路拽着他,走到沿河的一处僻静地,倚着柳树笑道:“你竟真来了人间。”
他笑得虚得很。
碎核桃硌的赵棠手疼:“我找了你好久,你去那儿了?”
“我落入人间,在山中藏了一阵,后来孟婆托鬼差告知我之后的事,我才敢入人世。”柳沛突然抬高了声音:“你还真是倔。”
可柳沛指责不得白棠,他由白改赵,自灯灵托生成人,自千娇百宠的宝儿变成人人可欺的奴儿,旁人都骂得,喂他柳沛骂不得。
“你想不想随我走。”柳沛试探的问道:“我有法子替你延寿,长长久久的在人间。”
柳沛盼他点头,却也知道他不肯。
“我若留下,就是陷菩萨和魏判于不义。”赵棠果然摇头:“我就算不能在人间,你也是要下地府的。到时候就见着了。”
“可蛇妖的寿命是很长的。”柳沛伸出手给他比划:“这么长,石头开花我的寿命都不尽。”
“你是蛇,又不是王八。”赵棠笑他,却忘了自己出来作甚,直到夜色渐深,眼见灯笼高照,他才急匆匆往回赶。
他溜到左侧小门,正要往里赶,却给开门的撞了个满怀。
“哎哟!干嘛呢,长眼睛没有。”那人一面骂一面借赵棠的手稳住身形。
手中的灯笼晃了晃,照的赵棠脸上明明暗暗。
“原来是你,可算回来了。”李回把灯笼递给他,关上门:“快些回去吧,殿下见你现在还没回来,着急的很,就派我来找。”
赵棠不敢怠慢,一路小跑回去。
七殿下正在院里赏月,他坐在铺了狐裘的椅子上,身上也披了一件衣裳,皎洁的月光洒了满身,赵棠大气不敢出,生怕呼气大些会吹散这美人,美人好似月光凝形,金乌出,他便收敛神色回归天下。
“去哪儿了?”南行止突然开口:“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赵棠提着灯笼走了过去:“我在城中遇着一好友,多聊了几句就回来晚了。”
“好友。”南行止让他离的近些,右手突然捏住他的下颌。
好友!南行止冷笑:喂你吃核桃搂着你亲的好友!
他心中烦躁的很,左手持灯,那灯是皇帝御赐是仙鹤模样,鹤身中空可以置油,仙鹤嘴上一点红,就是火焰。
“烧!”这个念头在南行止识海中翻腾,好似一只猛兽要奔出来,他松开那盏灯。
“殿下。”赵棠不明所以,他的腿弯的酸疼,不知南行止想做什么。
“暗甲。”南行止闭上眼睛,叫出暗卫:“打他一巴掌。”
“轻点打。”南行止又加了一句,暗甲毫不迟疑在赵棠脸上不轻不重的打了一巴掌。
“记住了。”南行止转过头,不敢看他:“晚归就得挨打。”
赵棠揉了揉脸,一声不吭。
可是夜里睡下的时候,南行止又差人送来一大盘点心,还有一瓶上好的伤药,打一巴掌揉三揉,实在不算什么本事。
可赵棠又如何知道人心叵测,他南行止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出生高贵自小锦衣玉食富贵滔天,自是许多人比不上的,可再好的富贵也得有命享。
他出生未尝过甜却已吃过许多苦了,一日三餐佐以汤药,冬天忌风雪夏天忌酷暑,常见其他兄弟跟着师傅骑马射箭,他只能在后面乘车缓缓跟着,众人顾及他似纸薄的命,从不肯嫌弃他累赘。
可他大了,便不去自取其辱,每每待在家中在天井中看头顶一片天,那天和府中的人一样,从来都一成不变。
赵棠是打破这不变的一颗石头,赵棠初来时,一双眼睛偷偷看他,他惊叹这双眼的漂亮,好似夜色中的荷花池,风一摇曳,便在无边的黑夜中荡漾,他把赵棠留下做了贴身小厮。
他叹了口气,立刻有人掀起帘子,持着灯问道:“殿下,可是不爽快了。”
南行止摇了摇头让人出去,自己却摸出枕头下的匣子,拿出一丸药,捏碎蜡皮吞了下去。
他原是不该吃这药的,可这经年累月的病让他时常夜不能寐,太医就给他开了这药。
可他吃了药还是枯坐到天明,第二日天蒙蒙亮,便发起烧来。
砚生微于公主府前等了不过半刻,或许更短,他身份尊贵谁敢让他多等,他枯木似的站着,听见朱门开心中却是一跳。
迎他的事玉照儿,南识锦的贴身丫鬟。
“十年不见,她也是老了。”砚生微跟在她身后,绕过水榭游廊,一步步登上台阶的时候,突然想到那她呢?也老了吗?
他想起那百灵鸟似的精灵,老天是将山川大河一半的姿色都倾倒给了她,才造就这么个美人,还给这美人配上一个遥不可攀的身份——长公主。
砚生微闻见一阵香,浑身一颤,见她隔了七八重纱帐遥遥看了过来。
“劳烦仙长亲临,实属无奈望仙长莫怪。”南识锦的声音像打磨通透的玉,隔着纱帐叮叮当当的响。
十年不见生疏至此,砚生微想:连见我一面,都要隔着几重纱帐。
有人请他坐下奉上清茶礼数周全,众人退下独留他二人。
“我此番请仙长来,是为了行止的病。”南识锦说道:“十年前,仙长替他续命,十年后烦请仙长再救他一次,事成之后当奉仙长为国师。”
今日南行止病的厉害,她早起去了一趟辰王府,见弟弟烧得滚烫,满屋子药味冲人,她仔仔细细问了一遍御医,老御医话说巧妙,她一听这官腔打马虎,就知道南行止的命是熬不住了。
砚生微于她隔着纱帐,好似隔了万重山,十年前那天真烂漫如山溪白云般自在的女孩,坠上一头珠翠成了此种模样。
“七殿下的命我留住了一次,骗过地府阴曹,另害了一人性命。”砚生微没说可于不可,只是缓缓说道:“如今在想续命,有个法子,取一只有五百年道行的大妖内丹,给七殿下服下,可续命三十年。”
南识锦反问:“五百年大妖,怕是难找吧?”
“殿下放心。”砚生微满口答应:“那妖我定能捉到。”
南识锦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又突然下定决心似的,拔开纱帐。
砚生微只见一只玉手拂开隔着十年的雾。
“容颜未改。”他想到,十年光阴许是天道眷恋,南识锦连一根白发都不曾长,只是这周身气度,俨然不是十年前的她。
“原来修仙真不会变老。”南识锦说道:“那就请仙长早日取来大妖内丹救我弟弟。”
砚生微出了公主府,回头看了一眼,黑气环绕大妖就在这府中,他叹了口气,十年不见南识锦到底是变了。
南识锦从房中密道下到地宫,地宫中引入一条暗流,四周铺了青石为踏,正中是浸在水中的一块黑石,有人来,那黑石动了动现出原形,竟是一条盘踞的黑蛇。
“道士来了。”柳沛抖了抖水,爬上岸。
南识锦见了这大的吓人的蛇也不怕,只是说道:“他说你的内丹能救我弟弟。”
“妖丹确实能做许多事。”柳沛化为人形,指着她的脸:“你的脸不就是用妖丹才保住的。”
南识锦的脸是坠马时伤的,被马蹄踩烂了,而那匹马受惊是柳沛的手段,可南识锦的野心不比他小 ,他二人如绞杀藤和吸血蛭,相食为伴狼狈为奸。
“要救你弟弟还有一个法子。”柳沛说:“更简单。”
“什么法子?”
“煮寿。”柳沛说:“取七人,铜鼎旺火以人为柴以玉为药以血为汁,煮出寿命来,再将那浸血的玉凿成枕头,枕在头下睡上七天,就能得到七人寿命,可同时借七人寿命,寿命过百就会惊扰天道,所以这七人寿命不能太长。”
“为何是七人,一人不可吗?”
“七为魄之数,亦为轮回之数。”柳沛说:“必得七人,这七人我来找,你备好铜鼎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