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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解语难逢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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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久的,我听到雨声,
隔着厚厚的墙,雨声却听得那么清晰。
你在一旁练习,离我不过几步之距,
其实那几步,是十分遥远。
你与我其实相隔着一座更厚更高的墙。
雨声,伴着拍球声,
一滴滴,一声声,久久的……
樱花飘落在陵南的校院上,一批又一批朝气蓬勃的新面孔踏着欢快的脚步,在陵南各校区中走来走去,大家相互认识着,相互了解着,一番热闹的景象随校会开完后,归于平静,反倒植草心潮起伏,一直呆呆地坐在教室窗边,看着飘零的粉红色花瓣,忽然对着同班的越野说:“开学了,时间过得真快,我们都高三了。”
“是呀,”越野摩拳擦掌地说,“鱼柱前辈在假期中教了我们很多东西,这个学期,可不能辜负他的期望,毕竟我们是接着他未完的梦想前进的!”
“其实,仙道他的确是一个无可非议的天才,但他总是让人猜不通,摸不透,最近甚至很少看到他在练球,让他当队长,让他承担这个责任,对他来说是不是太重呢?我其实想,如果鱼柱前辈不是因为他不得不当厨师而分心的话,或者在冬季选拔赛我们的成绩不会这样……虽然他也上场了,12号的他,看起来更精神了!”
越野歪歪头说:“第三名,也不算坏,只要我们在今年夏季一直过关砍将,直到全国大赛,那便行了,根本不用担心嘛!”
相田彦一忽然走了进来,摊开封面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一面开朗地对着两位前辈说:“越野前辈说得没错,其实各位前辈不用这么担心呀,今年由神前辈带领的海南队缺少了牧绅一、高砂一马、武藤正,宫益等前辈;伊藤前辈所带领的翔阳队更缺少了藤真、花形、永野、高野等前辈;宫城前辈所带领的湘北,也缺少了得分后卫三井,中锋赤木,另外还有木暮前辈呀,想来想去,都是我们陵南机会最大!”
“问题是,我们陵南队缺少了鱼柱与池上前辈,”福田突然从后门走进来,说,“仙道他自尊心很强,他即使知道一个人无法撑得起,仍然会勉强自己一直打到完场,不肯作任何的放松的。”
“况且彦一,别少看阿神、流川和宫城,他们都是县内数一数二的高手,”植草说,“况且我们该考虑考什么大学了。”
“对呵,前辈都高三了,该考虑什么学校了……”彦一摸摸头说,“海南队很多球员都直升到海南大去了,连三井前辈都去了海南大,咦?”他猛地翻开记录,忽然大叫一声道,“奇怪呀,牧前辈他篮球那么厉害,竟然不去深津体育大学也不去海南大?为什么?”
越野摆出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自信地说:“我早就知道他的决定了,就在前几天发售的《篮球杂志》上,就是彦一你的姐姐所写的那一篇《帝王•牧的选择》中明明白白写着,牧绅一他既拒绝了体育大学的邀请,也拒绝了海南大的直升,用他的分数成功考进了横滨国立大学,正在读法律系哩!他说他会一直喜爱篮球,也会加入大学篮球队,但不想以篮球为专业,这样接二连三的拒绝,就算是国家体育大学也对他无办法。”
“说起来,赤木前辈也考进了横滨国立大学,而翔阳队的前辈们的也考得不错,藤真与花形前辈同时考进东京外国语大学、至于长谷川前辈也考进了三重大学,哗,全都是国立大学,真让人羡慕呀!”大家正是议论纷纷之际,铃声响了,大家各自会教室上课,下午,大家又汇聚在体育馆中。众所周知,国立大学是竞争最激烈,要求考生录取分数最高,而学费又最为便宜且深受社会认可的,可以说,考入一间国立大学,就等于为未来更好踏入社会,做出最坚实的一步,又难怪大家会如此羡慕,如此议论纷纷,正当谈论最为激烈之际,铃声响了,大家各自会教室上课,下午,大家又汇聚在体育馆中。
今天的体育馆与往日不同,很多新生都是慕仙道之名,而纷纷报考陵南高校,纷纷加入男子篮球社的,其中不乏在初中时已对篮球驾轻就熟的学生,也不乏是怀着一颗热诚的心的,如此等等,更让田冈教练禁不住露出微笑,相比之下,女子组的教练可笑不出了,女子篮球组的成员本来就已经少,好不容易盼到如今有六个新生加入,其中却有好几个视线却是离不开那伟岸的身影——仙道的,他只能清清喉,喊了一声:“集合!”
当女子队的新旧队员都整整齐齐地排好队,男子队已经开始练习了,福田远远地看到那熟悉的身影,远远地点点头,那女子也点点头,但她也立即转头对着教练,正当福田不解其意时,猛得发觉仙道一面惊讶的表情,福田或者不明白为什么他会那么惊讶,但仙道他自己很清楚,他清楚地知道在女子队中,有那一个错认他为兄长,将心事都告诉他的女子,他很清楚是自己虽然不是有心冒认她的哥哥,但却在不知不觉间伤害了她,让她在那一天,头也不回地从海边跑开,从此不再来陵南高校前的那片海,整整一个假期,他再也没有见过她,这一个有点像流川,但又十分清丽的女子,正当他以为她永不会再出现,而自己也逐渐忘记她的时,谁知她忽然又在他眼前?成为了陵南篮球队的一分子?
人生或者就是这么奇怪,漫长又匆匆的时间可以忘记身边的一些人,一些事,但有时却又在茫茫人海中,重遇某一个曾经熟悉的人,一些特别的事,让自己不得不从深埋的记忆中,艰难地抽取那些快要消失的踪影,重新地将记忆加深,重新让记忆清晰起来,或者以前忘记了告别,但现在相见,又发觉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有感叹人间之细小。
正当仙道下意识将心思摆在练习上,福田亦开始全身投入练习中时,那些女孩子们清晰的声音随着空气的流动,飘到男子组的耳边,其中一个身材高大且强壮的女子提声道:
“我叫做羽野丹,今年高三,身高179CM,69kg,位置是大前锋!”
另一个身材也很高大,也十分强壮的女子弄一弄刚挑染的黄发,显得更加不羁地说:
“我叫做月岛千代,今年高三,身高176CM,70kg,位置是中锋!”教练点点头,然后一声声自我介绍开始,从高三到高二,又从高二到高一,很快,大家又听到一把把清晰的,恍如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声音传来,最后只听:
“我叫做牧绅夕,毕业于武石中学,身高175CM,49kg,我希望能成为一个组织后卫,请多多指教!”
女子组教练微笑着说:“女子组一共14人,今年你们很有机会进入八强。”男子组一听,禁不住在心底笑个不停,才八强而已,已经说是很有机会了,怎么像男子组,今年很有机会参加全国大赛哩!
谁又知道一场胜利何来这么容易?谁又知道一场胜利需要付出多少?特别是对于女子来说?每当女孩子来到篮球场上,除少数因为爱慕某位之外,莫不是羡慕男子能轻松如意地挥散着汗水,快意地在篮球场上来回奔跑;莫不是因为男子先占了场地,女子虽手捧篮球,也总是欲言欲止,需旁边或者大胆的女子,或高大的男同学帮忙,或自己鼓起勇气才能在锻炼一番,不然只得望穿秋水,得不到一点点机会;莫不是因为失败乃成功之母,屡次失了球,射歪球,遭遇这等尴尬的时候,略羞涩一笑,倘若在场的男子还能友善一笑,自然是最好,倘若不是,那可不是嘲笑那么简单,足教很多女孩失去自信哩,所以她们可以在篮球理论上清清楚楚,但对于实践上却远远不够。学校,虽然给她们练篮球的最好机会,但她们仿佛是才冒芽的小草,未见叶子,未见花苞,先对这个新世界打退堂鼓,他作为教练,怎么敢硬加这么高,怎么强的任务给她们去完成呢?
“羽野同学!安排她们去练传球。”只见那身材高大且强壮的女子羽野丹点点头,先与她的队友兼敌人月岛千代作示范,然后安排学妹们一对一地练传球,语毕,柚木地板上很快就回响着她们来来回回的奔跑声,她们或传球,或射球,或一次次地演示着她们称心如意的阵型,那场上,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映照得每个队员光彩夺目,犹如明妍的鲜花在盛放着,另一角,似乎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春风吹不到,惟有冷泉无声地仰望着遥远,又近在咫尺的光芒,大家不过是默默无言地按照着队长,按照着教练的指示去传球,去练习,偶然几声乏味的抱怨,几声赞美仙道的声音,便成了她们的讨论话题,绅夕站在那儿,一边面对着同是高一的陌生的面孔传球,一边悄悄地观察着她们,熟练的技巧,流畅的动作,将她们是这个队不可缺少的双支柱表现得很明显,如果不是欠缺灵活多样的技术,不是欠缺了对力量的控制,或者她们能成为神奈川中一流的前锋也不一定,正想到这时,只听几位队友一声惊叫,一球正向绅夕左侧砸来,绅夕随手一挡,手指微微一曲,将球向地一压,球恰到好处地反弹到失球者的手上,然后她继续练习基本传球,压根没将刚刚的事摆在心上,大家没有察觉那种恰到好处,教练只顾着与田冈教练商量着事情,更无暇看她们的训练,但敏锐的仙道注意到了,在一旁,静静地笑了。
与此同时,羽野熟练地拍着球,越过一名防守人员,拿着球跳起来了,在篮底下的月岛同学见此,连忙跳起拦截,然而枉费心机终究让羽野队长进了一球,当羽野她落地时,不忘向仙道处瞄了几眼,大有爱慕之心,倒是月岛一面不快的样子,然后站在界外传球给队友,重新挑战篮下。
相对于女子组场那边波涛暗涌,男子那边可实际多了,正当越野擦着汗,突然看到仙道无奈地笑了,然后翻了一个白眼说:“怎么了,队长?又给谁看中了?”
仙道摸了摸头发,然后笑了笑说:“没什么,”然后继续拍着手,说,“来,继续训练吧!”语音刚落,他瞥了在暗角处的绅夕一眼,接着熟练地压身低处运球,快速越过营原,与福田面对面对峙。
终有一天,她的付出将会获得更多。
不过,这是她的事,纵使她是牧绅一牧前辈的妹妹也与我无关,我依然是我,我必须要做好队长的责任!这是最后一年,我不想留下遗憾。
重新开始吧!
福田尽他的能力拦住仙道的攻势,仙道没有强行越过,只轻松地将球传出,但阵型依然对仙道有利,田冈教练一边密切注意着他们,一边忍不住兴奋地对着女子队教练说:“你看,虽然缺少了鱼柱这一个占有身高优势的队员很可惜,不过今年依然很有机会的,我之前还担心,他们会不服仙道做队长,现在看来,是我多心了。”
“是呀,我也得好好考虑女子组的阵型。”他回头看着新队员,多了一声叹息。
泡沫在灯光下闪烁着奇幻的颜色,油腻腻的碗筷经过在泡沫中侵泡过,再经绅夕手拿的那一条洗碗布在清水下上下擦拭,然后很快就干净如初,周末回家的绅一戴着眼睛,在灯光下翻看着从信箱中掏出来的一大叠的广告函,很快他发现其中的一封信,然后笑着说:
“阿神他还真有心,他还惦念着你,想来你很久都没有写信给他吧。”
“是吗?”绅夕擦着碗说,“说起来自从我考入陵南高中后,就好久没有见过神前辈,不知道他还好吗?”
“他应该与以前一样,每天都坚持着练习后射500个三分球吧,不过,清田最近惹了不少祸,那些事都让他费心。”他忽然放下信,“小夕,你在陵南好吗?仙道他好吗?”
绅夕沉默不语了,她看到反光的碗映照着她那金黄色的瞳子,那瞳子,包含多少不愿意的回答这个问题,包含多少内心的暗自神伤,她闭上眼睛,然后当没事一样,只加快了擦干碗筷的速度说:“陵南环境很好呀,我觉得在那里很好。”
“小夕,仙道他怎么样了?”绅一走过来,逼得她不得不直视这个问题,她把碗筷放好消毒,然后说:“为什么我一定要时刻关注仙道前辈?为什么我一定要知道仙道前辈的事?倘若哥哥你想知道他的事,直接去陵南或者打他的电话不就可以了吗?哥,他很好,每天在练习,可以了吗?”说完这句话,她忽然意识自己的过分,“对不起,哥哥。”
绅一知道够了,他拉着妹妹的手,缓缓地说:“爸妈他们常常在东京工作,也不大回家,而我又只顾着训练,只顾着在学校学习,只留你一个人在神奈川,面对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难怪你会害怕,将仙道他错认为我,我知道你是无心的,但是小夕,你也要知道,其实仙道他也是无心的,他只不过是不想伤得你更深,所以才说他是我,小夕,他愿意当面向你道歉,愿意承认错误,你就将这件事忘了,好吗?”
“我很好,真的,”她坐了下来,神情带着无言的忧郁说,“我之所以去陵南读书,不是为了他,也不是为了那件事,是为了我的自己,就这样没有别的意思。”
绅一明白了,他递了阿神的信给她,转身回房说:“长痛不如短痛,小夕你是我的最亲的人,我不想看着你受伤之余,更将自己封闭起来,作茧自缚不是你的归属!晚安。”
“我也先上去了,晚安,哥。”
她叹了一口气,扭开了自己的房门,按亮了灯,映入眼帘是“全国称霸”的大字,除此便是一个巨大的书橱,以及卧室应有的家具,她摊开信,通看了一篇,忽然一种“江南江北一般同,偏是离人恨重”的感觉,直教她掏开日记本写下:
墨色的樱花,终究开不到,
为什么,缘分让你我在千里之外也能相面?
其实,从不开始,
请你的身影继续模糊,
未曾愈合的疤,隐隐发痛,
我不知道,你的身影为什么尚在,
将来记取,是永恒的模糊。
不曾记得,今将忘记!
然后她掷笔,从书包拿出功课而做,直到夜深!
残月依依,照得夜间的陵南高中静谧而又神秘,篮球馆中突然大放光华,让黑暗冷漠的学校流露出一丝的温暖,一个梳着冲天头的高个子,正拍球,也不理身上疲倦,也不理时间的消逝,一次次地练球,一次次地尽可能地尝试着新方式进攻,尝试着以不同的方位进球以及防守。
很多人说他的天才,说他的技术浑然天成,是一个不需要练习,就拥有技术,拥有天赋的天才,他对此,往往是一笑置之,一如既往地去钓鱼,一如既往地迟到,一如既往地与队友打成一片,谁也不知道,从不是在队友面前强力训练的他,其实每天的晚上都坚持着训练,谁不知道在比赛场技术可怕的他,是私下长期坚持训练的结果。
他不需要别人知道这一切,直到一天晚上,门被推开了,福田看到他一个人,大汗淋漓地练习射球顿时呆住了,他也从福田的眼中读出震惊,从此以后,福田对他的敌视态度改变了,成为了一个更具有能力的队友,或者,这是意外之得吧。
熟视无睹那匆匆的时间,他控着球跑上前,尽力向上一跃,只听一声巨响,篮筐震了震,他知道,他灌篮成功了,但他没有停下来,继续拾起球练习起来,蓦然,他意识到夜风很冷,但又如何,他只想练好技术,他不想再输了,短短一会儿,没有风再吹过来,他才觉得奇怪。
回身一看,他看到一个大概有175CM的女子站在另外一个场上,她身材虽高挑但并不显魁梧,头发全盘于左侧饰以黄带,在自个儿地练习射球,仙道知道她是谁,她的名字正叫着绅夕,但他们虽然彼此都认识对方,但双方都没有说话,都只顾着练习自己缺乏的东西或加固已熟练的招数。
连绵不断的拍球声,在陵南高校中环绕,环绕着,这样寂静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