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时差》辄酒

101、习惯

　　这一天方予厌都和周束楚待在家里，温云锦还需要上班，就剩周以温赖在沙发上看电视。

　　周以温的性子让方予厌时常觉得有些熟悉，她就像高中时期的周束楚一样，但又并不一样。

　　周以温比那时候的周束楚更心细，也更聪明。

　　她很轻松自然的拉着方予厌闲聊，话题从不涉及从前，但又仿佛中间的几年并未缺失，亲近的分享自己的趣事。

　　晚上周恒跟着温云锦回来，看着方予厌，他拍着方予厌的肩膀半晌，只说了一句回来就好。

　　周五一早方予厌和周束楚去机场回都城，出门时方予厌心里还有两分不舍，这样熟悉的温柔的亲人……他无法抵挡。

　　飞机落地，周束楚的车就停在附近，他默认方予厌跟他的车走，直接问：“你回都大？”

　　方予厌微微点头，在周束楚的余光里顺从的卡好了安全带。

　　周束楚指尖轻敲着方向盘，等着绿灯一闪，他才动手了一下。

　　其实时间还早。
　　拉着方予厌去吃个饭什么的都没问题。

　　不过周束楚这么些年也算懂了什么叫松弛有度，正是重逢第一面就已经把人抓回去逼问见家长一条龙走完了。
　　还是留小半天空隙给方予厌适应一下好了。

　　虽然像方予厌这样丢出去不管三个小时，再捡回来就已经多想了几百条的性格，最好还是不要让他一个呆着。
　　但周束楚并不算拿的准，如果一口不松，方予厌会不会彻底厌烦……

　　他有自信，却也并不如从前自信了。

　　眼看还有三两分钟就到都大附近，周束楚抿了抿唇，佯装轻松的说：“周六日没有安排吧？”

　　“……”方予厌沉默片刻，“没有。”

　　“你回来都城落脚也不久，还不熟，我带你走走。”周束楚十分自然的说，“早上我来接你。”

　　车在路边停下，方予厌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坐了一会儿。

　　他没忘记周束楚说的那‘再给我一个机会’的愿望。
　　但是方予厌混沌的脑子在这一路想了又想，都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抓着安全带沉默了一会儿，“我……”

　　“你先回去吧。”周束楚打断道，“这里不好停车。”
　　他顿了顿，又说：“你还没想清楚的时候，就不要再说什么话，听我的，好吗？”

　　方予厌想起前天晚上周束楚模糊的脸，抿紧了嘴角，点头下车。

　　方予厌回到寝室后，回到安静的个人空间，他有点恍惚的在书桌前坐下。

　　过往两天跟开了倍速一样迅速略过，他放空大脑盯着天花板，但额头却一阵阵跳痛。

　　他不会再做出错误的选择了吧？
　　可是如果回国就已经是最错误的选择，现在怎么弥补……

　　桌上震动的手机打断他的思绪，他起身拿手机看了一眼，是跨国电话。

　　“方？你回到国内快一个月了，过得怎么样？”电话那边的男音爽朗的关心道。

　　方予厌低头说：“还算不错。”

　　“教授说你断药才三个月，回国后环境变化，不适应的话，还是要……”

　　“我知道，”方予厌轻声打断道，“你与教授呢？”

　　“我们当然过的不错了，不过你走后，来了一个到处打听你的新生，知道你离开后十分难过……”

　　方予厌垂着头接电话，多是电话那边的人在说，他时而应答。
　　利是一个话特别多的同门，每回联络都是他在一头说个不停，然后谴责方予厌话少，聊起天来没意思。

　　又说了两件趣事后，利的声音慢了下来，“方，你们那不是有句话说，医者难自医吗？又或者……解铃换需系铃人？总之教授说的没错，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糟，你要学会听从你心底的声音。”

　　方予厌闷声一笑：“一个月没见，你中文好了这么多？”

　　“你也不要打趣我了，”利笑道，“这一通电话费用可贵了，我来关心你，你还笑话我。”

　　“钱我出，”方予厌说，“挂了。”

　　利的声音残留了半句：“真是没有情调……”

　　屋内再度陷入安静。

　　方予厌呆坐了一会儿，直接收拾东西洗漱休息，晚饭也没打算吃。

　　方予厌躺在床上三个小时后。
　　他翻了个身。

　　窗外已经暗了下去，隐约听见下课的学生热闹的声音。

　　他面对着墙面睁开眼，愣了一下。

　　周束楚没找他要新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他的宿舍在哪一栋……
　　明天怎么找他？

　　这个问题周束楚开车回到家时才想起来。
　　他不太甘心的点开微信那个置顶的对话窗口，但毋庸置疑，方予厌早就没用这个账号了。

　　他又给周以温发消息。

　　-领导吩咐：你把方予厌的电话发给我。

　　-周以温：？
　　-周以温：不是吧大哥，人给你找到了你连电话都没要到啊？

　　-领导吩咐：少废话，发我。

　　-周以温：（中指.jpg）
　　-周以温：我没有，我是运气好把人逮到了，最多就是给你弄到那份课表，电话我怎么可能要得到啊。

　　-领导吩咐：那他住学校哪一栋宿舍楼你也不知道？
　　-周以温：周束楚，不是，你读过都大还是我读过都大啊？查这点事儿你都没人帮你办吗？

　　这句话把周束楚噎到了。
　　也是，他竟然忘记了这一层。

　　早知道问一声熟悉的老师和留校的同学不早就一清二楚了么。

　　周束楚没再回复周以温，找了两个人就把方予厌的寝室位置以及联系方式都拿到了手，这才安心闭眼。

　　第二天一早周束楚就起来拾掇自己，开着车到都大西院，又走进去，找到方予厌住的那一栋楼。

　　407……

　　他目光上移，那窗户的窗帘动了一下。

　　周束楚拿出手机准备打个电话，就看见一楼处走出来一个人影，提着一小袋垃圾，到前面的站点丢掉，又往他面前走。

　　“很早就醒了？”周束楚收起手机，垂眼仔细看着方予厌的脸色。

　　方予厌捂嘴清咳了一声，“没有，正常作息。”

　　周束楚没说话，看了一眼腕表，现在不到九点，按照方予厌以前的习惯确实是正常作息。

　　方予厌把手插进兜里。
　　他不自在的捏着指尖，身旁的人不说话，他也就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半天，方予厌余光往上瞥时，周束楚正好停住脚步。

　　“这里，”周束楚眉头微微紧着，认真又小心的抬手动了一下方予厌的头发，“没扎进去。”

　　那一缕被漏下的碎发顺着周束楚的指尖滑落，收进方予厌的眼里。

　　他心跳蓦然变乱，扬手拆掉了刚扎好的头发，又随意拢了一下改成了低马尾。

　　周束楚看着他这一套可以称之为手忙脚乱的动作，神情有些复杂，抬着得手缓慢的收了回去。
　　等方予厌收拾好抬眼看他，他又若无其事的笑了，“吃早餐了吗？带你去个好吃的早点摊。”

　　方予厌心跳还有些乱，含糊的点了头，就顺着周束楚的力道，被他抓着手腕出了西院的校门。

　　早点摊前，周束楚今天穿着的是米白色的短袖衬衫外套，款式宽松，里面是一件日常的白t，穿起来和男大学生没什么区别。
　　相较起来，方予厌还穿的正式一些。

　　他看着周束楚点单扫码，好像看见他几年前还是学生时，在这里买早餐上课。

　　他忽然问：“你一直都吃这里的早餐吗？”

　　周束楚微微转头看他，伸手接过老板递过来的袋子。
　　早点还是热的，他把其中一份糯米鸡的荷叶边剥开，才递给方予厌。

　　“这里的味道像江城，也不是每次都有空跑出来吃的。”他说。

　　周束楚咬了一口，无奈的笑了，“还是江城的好，江城的早点摊子给你剥好才给你呢。”

　　九月末，学校里正有一批新生。
　　月初刚到都大时，方予厌就想周束楚当年就是他们其中一个，赶课跑食堂，对付作业，忙着社团……

　　他知道周束楚干的是律师，大学是法学专业。
　　法学院也在西院附近，可惜他并不认识什么法学院的人，打听的方式，也只是在网站和与官方账号里试图翻找到那一年的博文。

　　即便如此，周束楚也优秀的占了法学院那年博文的许多版面。

　　方予厌走神，拿着早点半天没吃。

　　周束楚就给他拢上了袋子，塞进衣服口袋，“吃不下就带上车里吃，这边车多尘大。”

　　方予厌愣愣的看着他，脑子似乎钝了很多。

　　周束楚揽着他离开早点摊，上了车，周束楚说了什么，方予厌都含糊的应过去。

　　他们吃饭、闲逛。因为熟悉而陌生，因为陌生而觉得有片刻恍惚。
　　周束楚总能很迅速的适应每一个阶段，但他好像不可以。
　　一个早点就能把他打回高一的早晨。

　　方予厌思绪很钝，连抗拒与逃避都没来及发作，就快要习惯周束楚黏在身边的一天又一天。

　　自周六后，周束楚都如他所说闲的不行，每天都跑到都大来找他。

　　没课的时候，拉着他在都大转，或者去都城其他地方吃饭逛街看电影。
　　有课就送他去教室，甚至坐在最后一排听他讲课等他下课。
　　早上在寝室楼下等他，晚上在寝室楼下送他。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特聘回来的那位长发教授有一位形影不离的追求者。
　　而过多几天，认出周束楚的人，又带出了当年那个，从未出现过的法学院系草男友的未解之谜。

　　周束楚视旁人如无物，一切的行为娴熟自然到他们仿佛从没分开，也并没有尚未解决的矛盾。

　　如果不是周以温这一通电话，方予厌都要忽略掉那些黑夜里的问题，就这样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