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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求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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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深沉,徵宫一片寂静,暖色的宫灯在夜风的轻拂下轻轻摇摆,间或有巡逻的守卫交替巡逻,发出甲胄交错的轻微碰撞声。
房内,宫远徵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坐在桌前,看着烛火微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白色的蜡烛即将燃尽,蜡油堆积在灯盏边缘,形状奇怪,火苗变得越来越小,接着,一室黑暗。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重物倒地的声音,宫远徵倏然起身,房门被推开一条细缝,他朝外望去。
守在厢房门口的侍卫已经全部倒地,零零散散的或坐或躺,宫远徵将门缝开的大一些,动作利落的闪身出去。
长老院派人将傅九星住的厢房守得如同铁桶一般,甚至派了红玉侍卫,红玉侍卫都有资格领取百草萃,他的毒不起作用。
他观察了两日才发现,丑时和寅时交接的一个时辰里,只有黄玉侍卫,这是他唯一能接近傅九星的时候。
他绕过门口被迷晕的侍卫,轻轻推开了厢房的门。
屋子里没有燃灯,只有几缕清冷的越过透过窗子照进来,勉强视物。
他往床上看去,傅九星小小一团缩在被子里,这里不如他的房间暖和,火盆也已经熄灭了,她是不是很冷。
宫远徵撩开床幔,一道银光闪过,他颈边抵上一个锋利的物体。
“是谁?”傅九星冷冷发问。
“是我。”宫远徵扶住她的手臂,轻轻把她手里的簪子夺下来。
“不会武功就不要对任何人轻易动手,你的武器可能会成为别人手里的凶器。”傅九星不会武功,他倒是没想到她会出其不意来这一招。
听到他的声音,傅九星松懈下来,她支撑不住跌坐在床上,声音虚弱:“夜半前来,徵公子是来教训我的吗?”
细弱的烛火燃起,宫远徵将灯罩将烛火罩住,回首便看到傅九星光着脚踩在地上。
他拉过被子被子将她严实的裹起来,朦胧的灯光下看不清表情,“傅姑娘这么厉害,我怎么敢教训你?”
“那你来做什么?又要拿链子把我锁起来吗?”傅九星讽刺说道。
“链子也锁不住你,我该学汉武帝造个金屋把你藏起来。”宫远徵的手从被子里探进去,握住她冰凉的脚,傅九星浑身一僵,裹着被子往后撤去,却被他捏着脚踝扯回来。
“宫远徵...”
“说了多少次,不要光着脚踩在地上,你身体不好,不能受凉。”他的手温暖又干燥,让她满身的乍起的尖刺都柔软了下来。
宫远徵坐在床边,把被子给她掖好,看着她的脸,低声说道:“过来,傅九星,我想抱抱你。”
眼眶突然开始发烫,傅九星抿唇看着他,身体却一动未动。
“我们的时间不多,你不愿意出去找我,我只能夜半来见你,阿星,我们好好说说话行吗?”宫远徵朝她张开怀抱。
他不敢太大动作,生怕伤口撕裂傅九星也会跟着一起痛苦。
傅九星侧过头,一串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被子里,她哽咽道:“说什么?还有什么好说的,反正你也不信我...”
宫远徵脸色苍白,肩上的伤很重,双手却始终执拗的朝她伸展着,傅九星抬眼凶巴巴的盯着他许久,在看到他因疼痛皱眉时还是慢慢挪过去,伸手环住他的腰。
“对不起...”宫远徵下巴靠在她的额头低声说道。
胸前一片滚烫,傅九星的眼泪浸透了衣衫烫的他心口发麻,怀里她的身躯在不停的颤抖,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出来。
“你差点死了你知道吗?你这么逼我...你拿自己的命逼我...你就是个疯子...宫远徵,你就是个混蛋...你不信我,你还要杀我的亲人,你这是自寻死路,你以为你死了我会难过吗?我不会...我不会的...”
“我还被长老院丢在这么个黑漆漆的屋子里,白天连阳光都照不进来,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每天都冷死了...”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劈里啪啦落入宫远徵的怀里,没人知道这两天她是怎么过的,她忧心宫远徵的伤势,又为即将到来的青漠王族夜不能寐,咒令已成,她必须在他们找到旧尘山谷之前拦住他们解释这一切,否则,宫门和青漠必将要刀锋相见。
咒令是在宫门发出,他们会从青漠出发直抵旧臣山谷,她已经在宫门耽误了两天,最多还有三天,他们一定会来。
“别哭了,是我的错...”宫远徵无措的道歉,眼底满含心疼。
她担心他的伤势,怕他命丧黄泉,关心那个刺客的生死,却独独不提自己因为伴生蛊受到的伤害。
“你从来没说过,我身体里的蛊,会让你对我身上的伤痛感同身受。”他知道的太晚了,否则他绝不会故意受乌潼那一刀。
傅九星断断续续的声音停下来,又听他继续说道:“哥哥说,你担心我、保护我只是因为不想让自己受伤,你根本不爱我,只是为了利用我练蛊才对我好,你从来没想过嫁给我...”
“我...”傅九星抬起头想说些什么,却又突然停下来。
她从宫远徵怀中坐起,硬声说道:“他说的没错,我留在宫门,就是为了蛊。”
“你隐藏伴生蛊所带来的痛苦不是因为爱我,明知无锋以治病之法威胁却将无量流火拱手让出不是因为爱我,明明有脱身之法却甘愿忍受囚禁之辱不是因为爱我...傅九星,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一句,你不爱我吗?”宫远徵俯身贴近她,黑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傅九星双手紧紧攥住袖子,被劈裂的指甲隐隐作痛,她想对上他的眼睛冷冰冰的告诉他:是,她对他就是利用,她从来没爱过他,可是她死死抿住唇,这么简单一句话却像是卡在喉间,鼻头酸涩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这么难回答吗?”他的声音莫名多了丝轻快。
傅九星头颅微垂,纤瘦的肩无力的塌下来,她怎么能不爱他呢?最不懂的掩饰的年纪,爱意汹涌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宫远徵认真说道:“你的病,我会想办法的,浮屠山内一定有能治病的药草,过几日我再去一趟...”
“不行!”傅九星的拒绝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行?”他挑眉问道,“既然你对我无意,又何必担心我以身犯险?”
傅九星依旧沉默,眉头紧紧皱着,病是一定要治的,她能给宫门众人下蛊,就能给无锋下蛊,威胁她替他们偷东西,无锋还不配。
“既然这个不好回答,那就回答下一个...”宫远徵握住她的手,骨节分明的手甚至有些颤抖。
桌上的蜡烛发出一声烛花的爆裂声,傅九星莫名有些紧张,心脏开始跳的越来越快,她想抽回手,却被他死死攥住,“我...我不想回答。”
“傅九星,我这一生,亲疏缘薄,怕我的人处处都是,爱我的人寥寥无几,我此生所求之事不多,却处处艰难...”
傅九星挣扎的手松下来,慢慢抬眼看他,他今日没有带抹额,光洁的额头上还带着擦伤,少了一丝盛气凌人,多了一丝脆弱。
“宫门的冬天太冷了,你陪我一起度过好不好?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好吗?”他的眸子里装满了柔情和祈求,漫天的星辰好似都落在他的眼眸里,傅九星看着他眼里细碎的星光,缓缓吐出一个字。
“好。”
胸口突然传来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了,里面开出一朵奇异的花,傅九星按住胸口,目光僵直的看向宫远徵。
她的蛊,在这一刻,褪去稚嫩的外壳,长大了。